《求神不如求己》青菜豆腐不可得兼

63、第 63 章

　　每年的春节，都是痛并快乐着。
　　这个痛，不是无家可归的伤痛，而是筹划要去哪里玩的头痛。前期的准备实在有些消耗脑细胞，哪怕像万欣这样的熟手，也因为出去玩的次数太多、可选项变少而绞尽脑汁。
　　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谁也不认识谁，所有的烦恼都先放下，让灵魂追上来。每个人都需要这样的沉淀。世界熙熙攘攘，孤独并不是一个贬义词，它也是一种审视内心的状态。何谓知音难觅？有人高朋满座儿女成群，却依然孤独。
　　搞钱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搞钱的过程中，总要不断地总结经验教训以及与时俱进，这就免不了在摸爬滚打中见缝插针地学习。职场话术、厚黑学、酒桌文化，甚至是被老板们玩的很溜的制衡。当然，学会这些，能方便她更熟练地搞钱。
　　完成任务，如释重负。虽然这个套着□□壳子的连环任务并没有说完不成任务会如何，可单单付出max收获min的可能性就令人窒息。耗费时间精力去办一件事情，结果有头无尾，可怕不？她没有强迫症也不是完美主义者，但付出之后希望有收获是最基本的诉求。
　　她不可能抛下万欣这个超级没有安全感的小姐妹去开启下一个任务，未来很长，她依然需要在不断学习的道路上狂奔。

　　万欣不知道有人为了她的幸福人生默默“牺牲”，她在骑驴找马。在工厂混了这么久，她决定去市中心的写字楼体验一下高贵的白领生活。打工人不跳槽永远不会知道被老板拿温水煮了多久。万欣对于新收到的offer很是满意，多方比较之后很快就打包行李准备搬家。
　　两个人在祥城住了好几年，家当不少，再也不是拿几个行李箱就能打包带走的光景。搬家麻烦也就在于这些身外之物的安置。万欣即将入职的公司位于商厦林立的繁华路段，两人选的新居虽然尽量朝这个商圈靠拢，但还是不得不面对拥堵的早高峰。
　　新租的电梯房闹中取静，带双阳台，无论是室内格局还是配套家电都比之前的家属院高档很多。超市购物休闲娱乐都近在咫尺，相应地，生活成本也大幅上升。奋斗这么多年，她们已经过了需要考虑挣的钱够不够花的时候。
　　苟过试用期，万欣成功开始了高大上的精英白领生活。上下班依然是小电动？低碳出行，还不怕堵车。下班买了菜往车篓里一放，别提多方便。
　　以前她们经常跑市中心逛街购物吃吃喝喝消磨时光，搬到市中心之后，抬脚就能去，却没了出门的兴致。小区里大多数是中青代，每天匆匆忙忙上班下班，偶尔电梯里惊鸿一瞥，却不知是哪家邻居。

　　随着满含科技与狠活的预制菜火爆全网，两个人渐渐与外卖小哥绝交。市面上似乎买什么吃的都不太放心，恨不得连青菜都种上一阳台才安心。万欣几乎是全身心投入到食谱开发大计，力求一日三餐都吃到物美价廉的住家饭。周末得空就包些馄饨饺子冻起来，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拿来当早餐或者宵夜都合适。
　　秦宋玉也怕了饭店拿预制菜充数，连组局都改成了运动风，请人吃饭不如请人流汗；或者约场子钓鱼农家乐。为了跟上金主爸爸们的休闲步伐，她已经学会了诸如高尔夫、射箭、骑马等看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就是烧钱的运动项目。虽然多数都是镶边，但至少起到了一定的锻炼效果。她现在心态比较放松，钱存着也就是个数字，花起来才有满足感。

　　随着两个人工作的渐入佳境，跟祥城这座城市也越发契合。万欣渐渐喜欢上本地菜的鲜甜清爽，也开始注重养身。年轻时候动不动就户外成团，现在也转入中老年模式，到公园遛个弯，或者爬爬山。
　　“你说我这状态是不是意味着已经走下坡路，开始老了？”万欣觉得青春的时光似乎是转瞬即逝，想珍惜的时候最好的年华已然过去。
　　秦宋玉看她唇红齿白珠圆玉润的样子，“你还是个三十出头的大宝宝呢，离退休还有几十年，没那么容易老。”
　　“唉，还不是办公室那些碎嘴子，年纪大了就非要结婚吗？碍着他们什么事了？真是闲得蛋疼。”万欣狠狠咬一口脆生生的水果黄瓜，大力咀嚼，好像在把碎嘴子们大卸八块似的。
　　秦宋玉翻着手机上一整排的客户咨询留言，一边驾轻就熟地回信息，一边哼笑，“可不就碍事了？女人一旦结婚生孩子，能给男人空出多少向上爬的机会啊！竞争不过你，自然巴不得你回归家庭，这就叫兵不血刃，不战而胜。”
　　“公司一有人休产假，就有人怨声载道。”人都是自私的，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永远做不到感同身受。

　　人作为群体性动物，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被人议论的可能性。讲脸面的最多私底下八卦几句，无伤大雅；嘴贱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奇葩，好像出门忘了带脑子一样，当着面也能说风凉话。这样的人，你跟他生气，犯得着吗？回一句更毒的也不是不行，只是好端端的出门，偏偏被狗屎碰瓷，晦气！
　　秦宋玉纵横职场这么多年，遇到的奇葩又何止一个两个？公司内部的，客户群里的，严谨地验证着生物的多样性。曾经也被人气得半死，睡到半夜都愤愤不平，觉得自己当时跟人对线没发挥好。后来就淡定了。
　　大多数情况下她都能无视，配个“你是猪吗？”的神之蔑视，基本就过了。毕竟，她本质上是个与人为善的体面人。但若有人非要迎难而上捏软柿子，被万欣骂“嘴毒”的秦宋玉也能立即调整战略打直球，以毒攻毒。
　　她只是个热爱慈善事业的打工人，兼顾着伟大的姐妹情，顺带混口饭吃，不得不继续在商海遨游。哪来的牛鬼蛇神，还真拿自己当棵葱了？

　　孟青青以前还偶尔问起她们的人生大事，这两年基本上没聊过这个话题。不知道是因为她们年过三十在婚恋市场上已经开始打折抛售，很难找到所谓的青年才俊；还是说进入婚姻的围城之后，冷暖自知，对生活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故而闭口不言。
　　身边没人制造焦虑，她们自然无需焦虑。生活中她们是少了长辈的扶持，但也少了来自以爱为名的长辈们无形的压力。
　　秦宋玉的通讯录里有很多联系人，除了那些能为她的业绩添光彩的客户们，不乏参与过她成长之路的长辈。除了陪伴了十多年的院长，其他人她很少去探望，只是随大流发一些节假日的祝福信息。似乎离开了那个特定的环境，就缺少了沟通的动力，只剩寒暄。她就像一个旁观者，很难与人交心。
　　有时候她也纳闷，为啥自己看过的爽文里各种金手指，而她们这拨幽都打工人却赤手空拳？后来，她闲来无事，在小吊坠的互动面板里翻到了相关问答。大概就是任务是根据个人能力来的，无论活多久，做几次任务，智商就在那里，不增不减，工作还是脚踏实地为好，切勿好高骛远。
　　翻译一下，普通人的世界，并没有那么多波澜壮阔的狗血需要开大去解决。那些惊险刺激需要开金手指拯救世界的任务也不是她们这等凡人能搞得定的。
　　术业有专攻，懂了。

　　又一年的新春答谢会。
　　秦宋玉的团队不温不火，中不溜的混在一波老资格中，并不显眼。这几年国家大手笔出台了很多扶持项目，事务所的审计业务蒸蒸日上，吸纳了一批小萌新慢慢培养。秦宋玉手下也跟流水线似的，吐故纳新。
　　职场上已经将更年期女性妖魔化，尖酸刻薄难沟通这种标签就像死死焊在脸上，撕都撕不下来。秦宋玉显然还没到令人退避三舍的年龄，让不少野心勃勃的人主动靠过来，以为能找着机会踩着她上位。送上门的劳动力她自然不会客气，懂得自我激励的员工，很可以。
　　职场如战场，无处不算计。作为细细研究过管理这门课程的好学生，如何利用规则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已经刻在骨子里。搞事的员工不可怕，缺乏约束才可怕。她已经迫不及待等着来年业绩的腾飞。

　　这种场合，喝酒是免不了的。万欣熟门熟路等秦宋玉散场。
　　“你看看，你们公司有头有脸的那些大佬，上百万的车开起。再看看你！”万欣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男人的虚荣心，要不得！”秦宋玉一直有细细拿捏分寸。她这种“出道”资历尚浅的组长，犯不上跟人攀比摆阔。碰到一些小心眼的客户，还以为你赚了多少黑心钱呢，何必给自己的工作增加难度？古人推崇的中庸之道，很有道理。
　　车价随着身价涨嘛，不急不急。
　　当务之急，春节怎么过？这是个历史性问题。
　　两个人在家闹腾不起来，出门吧，各种规划令人头秃。曾经兴致勃勃做攻略的万欣同学已经被年复一年的旅行消磨掉热情。
　　“不如，先看看驴友们的计划吧，咱们蹭一个得了。”
　　被催婚团体太过庞大，催生出一大批在外漂泊不敢回家接收暴风雨洗礼的单身男女们。这些人也是需要过年的嘛，大不了一起凑合着乐一乐。
　　要说秦宋玉手机里都是衣食父母，那万欣手机里全是饮食男女。神奇的是，今年许多人都魔怔了，要组团去东北睡热炕头吃冻梨。
　　两人面面相觑，冬天不是往南方跑吗？怎么偏向虎山行？
　　嗨，问就是南方人的乐趣。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被迫组团的老东北人爽姐也很无奈。她不就是随便回味了一下在姥姥家过年的盛况？怎么呼啦啦一大波人非让她带路的干活？家里人是说了，不带人回来你干脆也别回来。但这个“带人”和她即将要带的人，大概不是同一个意思？
　　不管了，这种帮姥姥姥爷创收的机会可不多，大胆地上！
　　从南到北，坐飞机都需要四五个小时，但抵挡不住南方人去玩雪的满腔热忱。有本地人全程安排，也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他们一行七人很快就进入状态，全副武装的状态。
　　先在市里溜达两天，看看北国风光，尝尝特色美食，体验一下呼吸之间凉气直冲天灵盖的刺激，欣赏街道上跟坦克一样皮实的铲雪车、冰雕公园里的巧夺天工、博物馆里浩浩汤汤的历史印记。
　　他们很有诚意地放爽姐回家吃了团年饭，跟父母亲香亲香，之后打点行装浩浩荡荡去姥姥家拜年。

　　还没吃上冻梨，先坐上了爬犁。这种在广袤的北方农村盛行的交通工具着实让没见过世面的南方孩子们大开眼界。几个小伙子恨不得夺过旁边“驾驶员”手里的缰绳，亲身上阵。
　　马啊！公园里三十块钱只能坐上去照个相的高头大马啊！
　　爽姐在一边哈哈大笑，“刺激不？就知道你们会稀罕这个！”
　　万欣时刻不忘拿出手机记录精彩瞬间，秦宋玉默默将自己团的更紧一些。刺激归刺激，就是这个天儿大概不太适合兜风？但凡露点皮肤在外头，都得刮成干树皮吧？

　　一趟东北行，不仅给土包子们开了眼界，秦宋玉还重新复习了一下滑雪技能。在一群滚地葫芦中，她显得亭亭玉立。
　　连万欣都忍不住吐槽，“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运动天赋？为什么一学就会？”摔跤虽然没有多疼，但爬起来废腰啊！
　　秦宋玉一脸欠揍的云淡风轻，“随便学学就会了嘛，很难吗？让你平时多练练核心，你偏偷懒。”
　　万欣一脸懵，是这样吗？秦宋玉已经趁机换赛道。
　　跟驴友一起出来，大家都懂规矩，丁是丁卯是卯，分摊费用利索，合作愉快。爽姐既然回来一趟，干脆多待几天见见朋友。将他们妥善送到机场，也是仁至义尽了。
　　秦宋玉二人跟剩下的几位同伴在祥城机场到达大厅分道扬镳。万欣回家就往沙发上一瘫，“大炕睡着舒坦，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秦宋玉不接她的废话，“行李收拾收拾，不是带了好些特产，可别在行李箱里闷坏了。”
　　万欣一个鲤鱼打印起身，“呀，还真是。别说，东北酸菜还真是一绝，咱们整点酸菜饺子？哎呦，真是没吃够。”
　　刚刚不还瘫在沙发上起不来的样子？一说到吃，就精神了。

　　修整一天，就是新年开工的日子。万欣一边包饺子一边唉声叹气，“这假期也太短了，还没琢磨出个味儿，就又要上班了。”
　　秦宋玉勤勤恳恳地擀皮，“七天不算少吧，以后再放假你连着年假一起休，量大管够。”
　　万欣撇撇嘴，“其实吧，我就觉得写字楼上班也就这么回事，白骨精，面上光鲜而已，大把人沉迷攀比，过度消费，入不敷出。”背着几万块的包包挤地铁这种事，简直不要太多。
　　“职业倦怠了？”
　　“有一点，提不起精神，感觉没啥奋斗前景。”
　　啊，摸到天花板了？
　　万欣自顾自叨叨，“你说人是不是都不容易满足？吃饱喝足了还要工作顺心，要升职加薪，要更大的发展空间。”
　　秦宋玉笑的一脸诚恳，“有追求的人才这么想，咸鱼都躺平了，每个月不饿死就行，怎么会想这么多。”
　　其实，秦宋玉现在就有点咸鱼，奋斗精神有，但是不多。当然，搞业绩另算。她给自己订过一个小目标，给福利院捐够一百万，她就尝试新的生活模式。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太远。

　　万欣得知她的这个小目标，震惊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给福利院打钱的？那每年我往福利院寄东西你还一起？给双份啊？”
　　秦宋玉笑，“老板给的多嘛！”
　　万欣翻白眼，“现在不是大骂老板黑良心的时候了？”
　　好吧，她是芬芳过老板什么单子都接，但这是工作理念上的分歧，本质上她还是积极拥护老板领导的。真衣食父母，她得罪不起。
　　秦宋玉赶紧言归正传，“咱们是不是趁年轻积累点本钱，自己搞个记账公司当老板，这样总能有发展空间？”
　　而且，秦宋玉一直觉得万欣的销售技能不要太好，老老实实坐办公室实在屈才了。要不是事务所对学历甚至毕业院校排名都有要求，她早就把万欣挖过去忽悠客户了。
　　被鸡血灌醉的万欣一扫颓势，又是充满战略意义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