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一捧银子

8、章诗意

　　今天已经是涂清流跟在沈润泽身边的第十七天了。
　　虽然涂清流确实是每天都跟在沈润泽身边，沈润泽上下车是他扶着，上下床是他扶着，但是沈润泽除了发布指令，没有任何一句别的话给过涂清流。
　　涂清流有点沮丧，心里总在害怕再次被少爷丢掉。
　　尽管涂清流有些失落，但还是鼓励自己至少陪在少爷身边了，这是第一步。
　　以后···走一步算一步吧。
　　今晚他就要和少爷出去谈合作了，最后一次俯身在水池边用凉水拍了拍脸，把表情隐藏起来后转身走向沈润泽的房间。
　　济民药业和南城银行谈的合作，是涂清流来这儿后接触的第一个合作，他希望这个合作可以完美达成。
　　第一，他希望少爷能够心想事成；第二，他希望自己可以带来好运，至少不是霉运。
　　沈润泽还是伏案在桌前，旁边的瓷盘里还剩两粒没吃的圆润荔枝。
　　济民现在有三家大型药铺及仓库，唯一一家医院是入股的，不能完全由沈家说了算。
　　自上次扩张济民的念头起便扎了根，思绪就在沈润泽心里胡乱生长，扩张的计划也在构思。
　　南城的医疗机构及药店沈家多少都有些涉猎，但还是太少了，要是真的有大事发生，这些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
　　沈润泽打算在南城建立自己家的医院。
　　沈家的药业是从他太爷爷辈就慢慢传下来的，后来外国人来了，带来了西药和西医，虽然沈家可以接受这种新型医疗，但不算多么支持。
　　沈润泽现在想建一家沈家的医院，招一些有国外医疗技术的人才。
　　未来医生这个方面可以不用太担心，他可以下通知让沈净凝回来的时候多邀请几个同学，毕竟那一行日本留学的公子小姐大多都学医。
　　这么一想，那建医院就更势在必行了。
　　今晚的饭局就是他的第一步。
　　金陵春菜馆是南城比较受欢迎的高档西餐馆。
　　沈润泽今晚约的就是南城银行的太子——章诗意，十三四岁父母离婚，后来跟着母亲程夫人出国留学。结果没几年自己父亲章新年得了病，没几年能活了，后来娶的老婆姨太太们也没能添半个儿子，只能写信让儿子再远渡重洋回来继承家业。
　　虽说程夫人自己也有背景，家里并不缺钱，但毕竟章诗意是章新年的亲儿子，不为了钱，只为了不多的父子情义，亲生父亲的来信也不能拒绝。
　　所以在章诗意二十岁那年又回南城了，逐步将自家产业南城银行从父亲那里接手过来，现在虽然大家还戏称“太子”，但实则南城银行的执行权和大股份都转移到章诗意名下了。
　　现在的章诗意每天都在考察投哪家产业更赚钱，年仅二十四岁就已经是南城数一数二的有钱少爷了。
　　不算有缘的，在章诗意父母离婚前，他也曾跟着父母来沈家参与了沈润泽十岁生辰派对，那晚才是两人的第一次相识。
　　那只是个稀松平常借孩子生日来联络人脉的聚会，成年人不会在意寿星的心情，所以寿星在角落里迎来生日。
　　“今天就是你过生日？”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问沈润泽，他礼貌地观察了一下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你的腿受伤了吗？”
　　白白净净的少年自然就是跟着父母来参加生日派对的章诗意。
　　那时的沈润泽还是比较亲人的孩子，看到同龄人的问候也很自然回着：“嗯，今天是我过十岁，我十岁了。”
　　沈润泽又摸了摸自己没有知觉的大腿：“我的腿没有受伤，他们说我出生后腿就坏了，可是我不这么觉得，我的腿一点痛都感受不到···我的腿没有坏，只是走不了路而已。”
　　章诗意可能是觉得在比自己小的弟弟面前，自己就成了哥哥，说话也温柔和蔼了些：“对不起，说到你的伤心事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我都满足你。”
　　似乎也是觉得继续聊别人的痛处不好，章诗意有些生硬的换了话题。
　　沈润泽听到这些却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
　　他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有些沮丧，明明是自己的生日，却没有让自己开心的事，意外的都是些让人伤心的事。
　　沈润泽抬头看着面前的小哥哥，犹犹豫豫地开口：“哥哥，我想要一个好朋友。”
　　“你没有朋友吗？”
　　“我的腿从我出生时就站不起来了，自然就走不了路也出不了门了，只能一直待在家里，本来阿吉和阿祥是我的好朋友，没有大人在的时候，他们之前也会和我玩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是我的生日，阿吉和阿祥都冷冰冰的，叫他们和我玩，他们也不理我，都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似乎是说到伤心处了，沈润泽刚看向章诗意的目光又低了下来，身体周围都萦绕着低落的气氛。
　　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会有人拒绝成为他的朋友呢？
　　章诗意也无法拒绝。
　　“那我送你这份生日礼物，今天就让我来当你的朋友吧！”
　　“我叫章诗意，今年十四岁了，你十岁，比我小，你是弟弟。”
　　“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章诗意又靠近了些沈润泽，踏进了他的安全距离，伸出手等待沈润泽的回应。
　　沈润泽从章诗意说愿意做朋友开始就抬头了，听到后面开心地笑着，伸出手握住章诗意的手，说：“哥哥，我叫沈润泽，今年十岁，我很乖的，谢谢哥哥你来做我的朋友，那我们去玩吧。”
　　眉眼弯弯的男孩看向身边的男孩，两个人达成共识后就钻进了院子，谈天说地，喜笑颜开。
　　后来沈润泽也想起过这个仅一玩之缘的哥哥，但在没见过。
　　回忆结束，车窗外的西餐馆招牌越靠越近，车刚好停在餐厅门口，涂清流先下车，绕半圈把沈润泽接下车。
　　“把我送进去之后，你在门口等着就好。”
　　沈润泽还是有意识地和图清流保持距离。
　　“是，少爷。”
　　这次的饭局是沈润泽找关系约的，自然也到的比章诗意早。
　　涂清流按照沈润泽的吩咐，进了餐馆又出来站着。就靠在西餐馆的门童身边，身子站得直直的，眼神却四处转。
　　一会儿紧盯着背向自己挺直腰板的少爷，一会儿盯着自己的脚尖，一会儿又放空眼神只看着店外车来车往，灯明灯灭。
　　直到这样的一个人出现，他能瞬间吸走所有人的目光。
　　高瘦的身材不那么挺拔，身穿黑色格子西服，内里的白色衬衫显得人正气又精神。浓黑的发用发胶固定，白皙的皮肤上一对浓眉大眼，幸好鼻子足够高挺才能不显脂粉气。
　　举手投足间都能让人知道这个人很贵气，很有钱。
　　这就是章诗意少爷吧。涂清流心里想。
　　目送章少爷进入西餐馆后，涂清流还是没能收回巴巴的眼神，直到他坐到沈润泽对面，开始侃侃而谈。
　　然后涂清流的眼神就像被斩断了似的又落回脚尖了。
　　只有成为这样的人了才能叫少爷愿意主动亲近吧。
　　“沈润泽？”
　　高大的男人走到沈润泽身边，许久不见的面庞出现，慢慢地与脑中的少年模样重叠。
　　“章少爷。”沈润泽还是不够没脸没皮。
　　沈润泽这次约章诗意吃饭的目的就是借钱。
　　扩张得有地皮，得请药师下人，得找药源，得有消费市场···目前济民是在平稳的进账没错，但是可使用的资金就那些，沈润泽得有钱才能走下一步。
　　更何况，目前沈润泽还想要开医院，这些想法想要实现都很有难度，所以只好一步一步慢慢来。
　　钱，就是每一步能够正常进行下去的保障。
　　只是，沈润泽找不到理由借这笔钱，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借这笔钱。
　　若是别的什么老油条过来开口，估计上来就是：“诗意啊，几年没见都这么英俊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两杯酒下肚就开始倚老卖老，恬不知耻地要钱了。
　　沈润泽虽然唾弃这样的行为，但这种有模子能硬套比自己现在自由发挥开不了口要好吧。
　　虽然沈润泽也不是白纸一张，这几年也谈过些合作，不过都是正常交易，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罢了。
　　我要我的货，你要你的钱，谁也不欠谁。
　　但这一次与以往有些不同，这一次则是借钱。借一笔不确定的钱，一笔不一定赚钱的钱。
　　如果说只是想借着小时候的几面之缘，就想让南城银行的主理人给自己拨一笔不菲的资金进行投入，短期内也不一定有回报，这种蠢事别说是章诗意了，就是任何一家小银行掌事都不会同意拨款。
　　但沈润泽觉得章诗意会同意的，至少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查和摸索。沈润泽想自己有方法劝动对方的，别的不说，至少对方的态度和自己一样，只要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想法就好，这是有可能的事。
　　他也想赌这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