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逆》王不二不二

35、第三十五章

　　短短的一截路，地面尽数被血水染红，尸体四散着没有人去动，一些残肢断臂四散着，极尽血腥。
　　林语棠苍白着脸跟在青知身后，一手紧紧捂着嘴巴，拼命抑制住呕吐的冲动。
　　原先在其他三处大门就瞧过两军对战的场景，鲜血残肢飞溅，可毕竟是远远的瞧着，没有这般身处其中来的更为震撼。
　　季知谦早已丢掉了手中的刀，本是握笔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仍他怎么擦拭，那股温热黏腻感还停留在上面，他只能狼狈的借由宽大的衣袖遮挡，衣身上的鲜血却怎么都清洗不去。
　　他跟在青知身后往萧姝和的方向走去，第一次，在见到她时心中没有任何旖念，只余后怕。
　　想起尚在宫中不知如何的母亲与妹妹，季知谦第一次产生了后悔、愧疚的情绪。
　　在公主府时他想要进宫，想的还是萧姝和见他在如此时候进宫，定能多看他两眼，或许会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而眼下，他却想着，若是母亲与妹妹见他进宫寻自己，定能多安心两分。
　　三人中，走在最前方的青知也没有比林语棠好到哪里去，一张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唇色发白。
　　她的眼睛直直盯着萧姝和的方向看，不敢多看其他地方一眼，生怕多看一眼，都会抬不动脚。
　　当身后冒出那一波叛军时，她已经绝望了。
　　可殿下来了。
　　带着禁军的支援来了。
　　青知只觉得眼睛里热热的，不知不觉间已流了满脸的泪，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殿下！”
　　萧姝和闻声看向她，面上也带了些笑，她再次低头，微微弯腰用帕子按在檀言昭伤口处。
　　“按好。”
　　她的声音很轻，檀言昭下意识地听她的话，抬手按住了她的帕子，指尖擦过她的手指，留下一点血迹。
　　萧姝和不甚在意的收回手，站直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不起来？”
　　说完也不看他，绕过他往青知的方向走去。
　　檀言昭的视线随着萧姝和的方向望去，看见青知与她身后的林语棠、季知谦。
　　他捏紧了帕子，随后沉默的站起身。
　　帕子上沾染了血迹，还有他攥出的褶皱，檀言昭小心翼翼的抚平，妥帖的收入怀中。
　　至于自己脸上的血痕，只是随意的抬手在手臂上蹭了蹭。

　　萧姝和走到青知面前，青知的脸上满是眼泪，神色惶恐不安。
　　青知的声音带着哭腔:“殿下，您，您可有受伤？”
　　“没有，我很好。”随身带的帕子给了檀言昭，萧姝和只能扯着自己的衣袖给青知擦泪，声音温和:“怎么哭成了这样？不是都好好的吗？”
　　青知只一个劲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许是劫后余生？
　　林语棠与季知谦走近后，萧姝和才发现自己猜想错了，略显诧异的看向两人:“语棠，你与季公子怎会在此？”
　　两人应是毫无交集才对，前世的林语棠更是因为季知谦把对萧姝和的爱慕闹的人尽皆知，产生过厌恶，觉得季知谦轻浮，毁了萧姝和的名声，连带着对季家人也是极为不喜。
　　林语棠见着萧姝和，也像是有了主心骨，勉强压下去那股恶心感后，几句话解释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季知谦也因萧姝和的话回了神，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依然会为她心动，可那份喜欢却好似淡了些，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再拘于礼数尊卑，季知谦几句话说了来意后，从怀中取出那块腰牌双手递上:“殿下，这便是从那人身上搜到的腰牌。”
　　萧姝和审视的看了季知谦几秒，随后接过腰牌，说了声多谢。
　　前世因他对自己的爱慕，惹来了不少的流言蜚语，曾让萧姝和不胜其烦，也曾因此迁怒于他。连带着在重生后，那些事还未发生，她只因沈皇后妄图用她的婚事来绑定季家，便对他厌烦。
　　或者，是她想左了。
　　爱慕一个人本没有错，错的是利用这份爱慕的人。
　　季知谦直接问道:“殿下，我想知道家母与小妹在宫中可还好？”
　　檀言昭也走了过来，就站在萧姝和侧后一步的地方。
　　他的母亲与大嫂，也在宫中。
　　萧姝和沉默了两秒，说了实话:“叛军攻城的消息递来时，我并不在宴厅，只听小太监说母后下令关了千秋宫，所有人不许外出。”
　　两人自是知道，千秋宫便是给五公主生辰宴的地方。
　　沈皇后这是软禁了宴上的所有人。
　　若是叛军攻入皇城，他们的家人……
　　想到这个可能，季知谦与檀言昭同时握紧了拳头。
　　萧姝和的眼神从两人脸上划过，她自是明白他们所想所忧，她现在能确保的，是各位官眷目前没有收到任何伤害。
　　青知已经平复了下来，将萧姝和的公主令牌交还于她。
　　萧姝和握着令牌，她没见到夏禅，有些迟疑的问:“夏禅呢？”
　　青知摇摇头，看向了檀言昭:“夏禅与我兵分两路，她去了将军府找檀小将军，我带着林姑娘与季公子入宫。只是没想到叛军动手的如此之快，我们还未到皇城，就远远的瞧见他们在强攻皇宫。我们将几个城门转了一圈，最后才在这里遇上檀小将军。”
　　萧姝和又看向檀言昭，檀言昭适时开口:“暗卫来报，卫将军尚在府中不曾外出，可以确定出兵的并非卫将军。祖父便带着夏禅姑娘去了卫将军府中，希望他可以出兵。”
　　“既不是卫将军，是平西侯吗？”
　　檀言昭又摇了摇头:“不知。”
　　萧姝和皱起了眉，檀言昭又补充一句:“平西侯性子守成平稳，不像是会参与谋逆的人。”
　　说是守成平稳，其实是胆小怕事，平西侯最担心的就是被牵扯进皇家夺嫡夺权中，一个不好落了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因此，平西侯向来与除皇帝之外的皇室接触，便是与同僚们也甚少私下接触。
　　季知谦迟疑的看向檀言昭，只觉得他与公主言谈间很是熟稔，像是早已相识。
　　可除了那日在书斋，檀言昭忽然出现救了萧姝和，他并未听别人提起过两人相识。
　　他隐约记得，檀言昭的年纪，似是比公主还要小上一岁，还尚未婚配。
　　那边的霍将军已经带人清理余下叛军，前来回话了。
　　投降的叛军被一一收缴了武器，卸下了甲胄，捆绑双手压至一旁。至于其中的将领，宁死不降，霍将军直接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至于最后逃走的那部分叛军，霍将军没去管。禁军数量有限，又不清楚对方底细，实在匀不出人手前去追击。若是冒冒然让人追过去，反落入对方的陷阱可就不好了。
　　他清点了人数，原守城的将士十不存一，檀言昭带来的人，折也损了近一半。若非是最后冲出的那一大波叛军，让檀言昭带来的人陷入前后夹击中，也不会折损如此之多。
　　皇城东大门被重重合上，受伤的将士皆被扶了下去医治，东大门由霍将军带来的禁军接手。
　　军事上，萧姝和懂得不多，直接交由檀言昭与霍将军安排。而檀言昭带来的公主府亲卫与一品楼的暗探，则有她自己安排。
　　她命常安拿上她的公主令牌，同季知谦一起，带上五十名公主府亲卫去千秋宫，放了被扣押在里面的官眷嫔妃，由季知谦护送各位官眷出宫。
　　当然，也不是所有官眷都可以走。
　　三皇子一派的官眷则是继续扣押在宫中，用来辖制三皇子一派的官员。
　　临行前，萧姝和让常安附耳过来，又吩咐了他在处理完这件事后，去做另一件事，她又额外拨了二十人给他。
　　只要皇宫没有被叛军攻破，这些人手足以做这些事情。
　　檀言昭与霍将军那边也已经达成了共识，因尚不清楚叛军共有多少兵马，逃走的那些叛军会不会再次折返回来，霍将军带过来的大多数禁军都留下来守城，由霍将军亲信坐镇。
　　若有不对，即刻点燃信号弹。
　　东大门已经关上，皇城易守难攻，只要防守得当，足以撑到支援。
　　其余禁军，由檀言昭与霍将军各领一部分，支援正西门、正北门两处大门。若是顺利拿下叛军，便在正南门处汇合。
　　将正南门放在最后支援，也是考虑到这处的守军最多，在军营拨兵支援时，霍将军也是多拨了人手过去。
　　萧姝和点头，也觉得如此安排可行。
　　他们要用最快的时间清理镇压这场叛乱，以免情况有变。
　　安排好这些，萧姝和还是觉得心脏跳动的厉害，极为不安。
　　若是还会有什么变故，那就是萧晟。
　　他虽还在宫中，却不知在何处，更不知道他有何谋划。
　　檀言昭与霍将军没再耽搁，即刻带人离开前去支援。
　　因不放心萧姝和，檀言昭想将檀老将军的亲卫都留给萧姝和。萧姝和只留下五十人，其余还是让檀言昭带走。
　　后面她要做的事情，这五十人已然足矣。
　　萧姝和带着青知、林语棠，与这五十亲卫回了建安帝的承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