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名为恋爱罪》调式多利安

3、N-2

　　新厄纪129年

　　直升飞机从第一监狱行政大楼楼顶驶离时，第一监狱的典狱长的办公室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当时典狱长正在和他的秘书调情，秘书吓得立马站起身，抚平了职业套装上的褶皱。

　　踹门的人直奔典狱长的办公桌，将一份文件狠狠摔在桌面上。

　　“这就是你每天浸泡在伏特加里的脑子做出的决定吗？”来者身躯庞大得仿若一只猩猩，他的酒糟鼻的鼻孔张大，不停喘着粗气，“谁让你签的字？”

　　典狱长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把双脚架在办公桌上，示意秘书先出去，秘书出门时顺便带上了门。

　　“第二警署的埃布尔局长。”他说，“你去找他理论吧。”

　　“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们第一警署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他抓回来？现在第二警署说要人你们就给我放了？”

　　典狱长感觉到有唾沫星飞溅到他的脸上，他伸出手抹了一把脸，嘿嘿一笑：“文森特，放心，这不叫释放，是征调，他还在厄洛斯的管制之下。”

　　那个叫文森特的男人气得开始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放心？只要他离开的S关押区的那两道隔离舱门，我就放心不下！为什么非要征调陈克予？”

　　“因为你知道，没有比他更出色的生物学家了，这件案子没有他就破不了。”

　　“整个西陆联盟？”

　　“整个西陆联盟。”

　　文森特用力地抓了一把秃得没剩几根的头发，低声咒骂了一句，大叫道：“那你们把他分给谁不好？偏偏把他交给了他的——”他绞尽脑汁才想起了那个词，“老相好？！”

　　典狱长摇头：“其实最开始埃布尔并没有打算任命洛淮南作为他的监视官。这份调令下达之前，第二警署已经下过一次调令了，当时案件的负责人还不是洛淮南，结果陈克予拒绝了出狱。”

　　“拒……拒绝？”

　　“没错，他的解释是他在狱中的生活不错，不想出去受苦。我们向第二警署表达了无能为力后，第二警署随后把12.10案件的第一负责人改成了洛淮南。”

　　“……”文森特一时无言，“埃布尔这条老狗！所以最终你们还是不敢得罪洛淮南？”

　　“亲爱的文森特，你说这话提醒了我。”典狱长把腿从办公桌上拿下来，坐直了身体，“我很难不怀疑你是掐着时间到的，就在几分钟前，我们第二警署的洛警官刚刚把人带走，如果你早到几分钟，完全有可能把人留下。”

　　“你！”文森特脸上的肌肉猛地抽动了一下，他咬紧了牙齿，额头上的青筋鼓了起来，“你是在说我不敢和姓洛的碰面。”

　　典狱长哂笑道：“我可没有这么说，我是说你来得太晚了，既然人已经被带走了，咱们就等着他们办完案，案子一结束，洛淮南会亲自把他交还回来。”

　　“你觉得洛淮南还会把他还回来？”文森特的脸此刻皱得像是一团抹布，“你难道忘了七年前他们俩干出的好事？！他们差点掀翻了整座萨维城！”

　　“我当然没忘，虽然很多人都忘了。”典狱长的神情飘忽，似乎也对七年前的事记忆犹新，“但是要知道，我们的洛警官现在已经彻彻底底把他的老相好给忘了。”

　　典狱长笑着从自己的雪茄盒里拿出一支，朝文森特递过去，又给自己拿出一支。

　　“你相信他是真的忘了？”文森特接过雪茄，神色凝重。

　　“如果是别人，我可能还会怀疑是不是装出来的。”典狱长从抽屉里拿出他收藏的公元纪的燧石火机，点燃雪茄，“但是就冲洛淮南那个臭脾气，你觉得他会安安稳稳地独善其身，装整整七年，都没有去救陈克予吗？”

　　文森特沉思了片刻，缓缓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如果洛淮南还记得当年的事，他应该早就恨不得立马闯入第一警署，把手枪的膛口顶在我的太阳穴上了。”

　　“所以不用太担心，况且洛淮南的妹妹还在我们萨维最好的医院里接受最好的治疗，洛淮南的父母获得了西陆的永久居住权，洛淮南为了他的家人，也不会轻举妄动。”典狱长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显得怡然自得。

　　“一切都在厄洛斯的掌控之下。”

　　“至于陈克予嘛，就算他真的趁机潜逃，也掀不起多大的浪了。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圣科威的传奇了，他的所有的羽翼都已经被拔除，当年联盟最高检查署给他扣上了一身的屎尿，谁还会追随他？”

　　文森特面色缓和了不少，这突然勾起了他对当年的追忆。

　　“对了，当年的内幕只有参与抓捕的少数人知道，最后媒体官方报道给他定的罪名是什么来着？”

　　“陈克予的罪名可是多得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典狱长咧嘴一笑，露出他的黄色板牙，“天色不早了，文森特，我们不如去警局对面的小酒馆坐一坐，边喝边聊。”

　　——
　　四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挤在小型直升机的驾驶舱里，显得略微有些拥挤，特别是陈克予，身高一米九的他只能蜷缩起膝盖，和何新一起挤在后排。

　　此时是晚高峰，从直升机的舷窗往下望，透过薄雾，能看到萨维市中心拥堵的马路和大桥，红色的轿车尾灯形成数条密密麻麻的红色光带，几乎一动不动。

　　“今天放假吧？人这么多？还好咱们是开直升机，要不然九点估计都到不了。”何新扒着舷窗的玻璃，不住地往下望。

　　几座大桥横跨斯威特江，江的南岸是萨维的政治中心，标志性建筑是两座一模一样的双子塔，一座叫“萨维之心”，一座叫“萨维之眼”。

　　双子塔外部的巨大LED投屏上，分别是一颗鲜活悦动的心脏和一只俯瞰众生的眼睛，与帝都绚烂的霓虹灯和广告牌一起，组成了萨维夜晚的生命力。

　　那里蕴藏着操控整个西陆联盟的命脉——厄洛斯系统。

　　厄洛斯（Eros）在公元纪也被称为爱神丘比特，是世界初创的原始之神。

　　人类的延续和发展离不开两性的结合，厄洛斯的爱神之箭指引的，不光是一个个独立的家庭，更是全体人类的走向。

　　新厄纪的人类坚信厄洛斯的指引，相信它指引的爱情，指引的人生。

　　他们认为个体的情感是盲目的，而厄洛斯指引的方向，才是遵循了大自然的本意。

　　他们不齿于基因编程和基因改造，那是对大自然的蔑视；而厄洛斯通过严格的基因筛查和精确的概率测算，为他们匹配的最佳爱人，则是代表了自然的旨意。

　　洛淮南坐在陈克予的前排，他略显疲惫地靠在副驾的座位上，整个飞行期间两次拆开右臂的绷带给自己涂药，全程一言不发，整个驾驶舱都是他身上的药膏味。

　　“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申请休息一下？”陈克予把身体往前倾，几乎靠在了前方的座位上。

　　洛淮南甚至能感受到他吐息之间的热气，他的眼神在仪表盘间游离了几秒，继而收回，飞速缠好绷带，说：“与案件无关的事情少问。”

　　“你少说风凉话！当我们不想休息吗？”何新在一旁接话，“要不是像你这种人渣成天出来杀人放火，我们不就能多休息休息了？”

　　陈克予挑起一边的眉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何警官，入职多久了？”

　　何新狐疑地看着他，说：“一年，怎么了？”

　　“一年……”陈克予听后笑笑，“我和……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闹出的事情确实不是你这种能力的人能解决的，可能是你们办事效率太差，现在厄洛斯的系统不行了，竟然什么人都能调到第二警署来。”

　　“你！”

　　何新气得火冒三丈，想扑过去揍陈克予一拳，被洛淮南的一声“何新”制止了。

　　何新用眼白狠狠剜了一眼陈克予，陈克予笑着看他，身体向后靠，整个人放松下来。

　　“洛警官，既然与案件无关的事我不能过问，那你给我讲讲和这个案件有关的事吧。”

　　“嗯。”

　　洛淮南没有犹豫，因为陈克予将是他们破案的关键，所以他不需要有任何隐瞒。

　　“12月10日晚6时47分，帝都新区歌德剧院在歌剧上演的过程中，突然停电，备用电源无法启动，造成观众恐慌，出现踩踏事件，所幸踩踏事件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死亡，但是当剧院半个小时后恢复电力供应后，剧场的工作人员在观众席的过道上发现了两滩大面积的血迹。”

　　“观众入场是通过厄洛斯手环进行实名检票，所以我们经过排查很快就确定，当天入场的观众确实有两人失踪，分别是星洲烟草公司的财务总监和其夫人。从现场的失血量来看，两个人的生还可能微乎其微。”

　　“后来第二警署利用电子狗对方圆十公里的范围内进行了搜查，却一直没有找到被害人的尸体。”

　　陈克予十指交握，架在膝盖上，两个大拇指不停地交换位置：“然后呢？”

　　“就在今天同样的时间，莎士比亚剧院发生了几乎一模一样的案件，我们初步排查，失踪的人是市电力局的副局长和其夫人，两人同样大量失血，生还机会渺茫。”

　　“我们接到报案立马就赶过去接你了。”何新在一旁冷哼一声，“你倒好，还有心思抽烟。”

　　“原来是连环杀人，每次的受害者还都是夫妇关系。”陈克予没有理会何新，他感受到直升机在降落，望着舷窗外的“萨维之眼”，那只巨大的眼睛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和他对视，看久了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能查电子眼吗？”陈克予问。

　　“当时剧院内部电子眼的电源被同时切断了。”洛淮南说，“我们调查过了，电子眼和剧院的电源属于两套供电系统，罪犯能够同时切断两条电源，说明他具有很强的电子控制方面的专业知识。至于剧院周边的电子眼，我们调取了当时时间范围的录像，并没有拍下任何可疑人员，应该是利用全息投像对自身进行了伪装。”

　　“信息技术方面的高手……”陈克予喃喃道。

　　说话间直升机降落到了剧院附近的停机坪上，陈克予能清楚地看见剧院外围拉起了警戒线，不少人围在剧院周围，有媒体记者，还有纯粹的路人，还有救护人员把晕倒的人从剧院里抬出，送上了救护直升机。

　　洛淮南脱了制服外套，换上更为轻便的警服夹克，率先跳下直升机。

　　陈克予跟随其他三人跳下飞机，接触地面的那一刻，他有一种腿断了又重新接上的舒畅感。

　　洛淮南走得很快，他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这么看来你们应该找技侦方面的人员啊，所以，为什么要找我？”陈克予问。

　　“就是技侦这条路走不通啊。”何新和另一个警官跟着前面的两人一路小跑，他从背包里拿出胸牌挂在脖子上，又掏出一次性手套和鞋套发给几个人，“我们老大就是搞技侦的，全联盟技术侦破模拟大赛冠军，你想想他都搞不定，还有人能搞得定吗？”

　　“老大？”陈克予回头看看他，何新言语间全是对洛淮南的崇拜，难怪这个愣头青每次一要炸毛洛淮南一喊名字就瞬间熄火。

　　几人飞快走到警戒线外围，外围控场的警员礼貌地和洛淮南问好，举起警戒线放几人进来。

　　洛淮南一边戴好手套一边说：“我们的法医对现场进行了痕迹分析，从座椅上溅射的血迹来看，罪犯不是用普通凶器。”

　　“罪犯使用的更像是一种大口径的圆形利刃……”说着洛淮南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们怀疑是一种口器。”

　　“口器？”陈克予好像有点明白了，“你们怀疑犯人不是普通的人……”

　　“是基因改造人？”

　　洛淮南点头：“因为今年上半年萨维市就发生过两起基因改造人的袭击事件，所以这是我们重要的侦破方向，我们打算采用‘基因标记追踪法’。”

　　陈克予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二警署非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他征调出来了。

　　这件事，除了他，还真没有别人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