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吻? ...
-
“岑教授,你可真行啊。”方顾咬牙切齿,这次他是真情实感地骂。
“伤哪儿了?!”
还不等岑厉回答,方顾的手已经着急忙慌探去了右腿。
触手是一片粘腻的湿冷。
方顾的脸阴得滴水,他粗暴地将岑厉腿上的裤子撩开,突兀的一片红刺痛了他的眼睛。
冷空气骤然灌入红肿的伤口,岑厉已经麻木的大腿不受控地产生痉挛。
“你可真行啊!”方顾从舌尖上碾出几个重音。
迅速从背包里拿出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好歹将血给止住了。
“还有哪儿受伤了?”他没好气地吼。
鸦羽一样的睫毛颤了颤,岑厉声若蚊蝇:“还……有胳膊。”
“好好好,你可真厉害啊,岑教授!”
刺目的光圈打在岑厉胳膊上,方顾举着手电筒,眉心越拧越紧。
岑厉手臂上的伤和他腿上的不一样,三条血痕不深不浅,渗出的血已经凝固成晶体。
看起来似乎和他腿上的狰狞伤口不值一提。
但……方顾举着手电靠得更近了些,冷白的光束从血痕里照进去,隐隐约约可见里面扭动的小小黑影。
那是什么东西?方顾的心半沉。
他掀起岑厉的袖子,将整只手臂都暴露了出来。
冷白的皮肤上紫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而在血管里面,有头发丝细的黑色虫点在顺着血液涌动。
“你被灰毛猴抓了?”方顾冷声问。
“嗯。”岑厉气若游丝地哼哼。
方顾的心一瞬坠到了底。
“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方顾近乎冷酷地看着他,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岑厉直直望进那双浓墨的眼瞳中,轻飘飘地吐露自己的心声:“我不想让你担心。”
不想要我担心,所以就宁愿去死吗?方顾质问的话就在嘴边,但他无论如何都再不能说出口。
那双看着自己的蓝眼睛仿佛曲昂莱娅玛山上的多若圣湖,没有沾染一丝凡尘喧嚣,只有最纯粹的圣洁。
因此方顾的所有质问和怒骂就都被堵住,不忍再对他泄露丝毫。
“岑厉,有我在你不会死的。”方顾自以为他说得冷漠,但殊不知那双眼睛里浓重的色彩已经将他的赤裸裸地出卖。
“好,我不会死的。”岑厉声音温柔地如同在哄恋人,在方顾看不见的背后,他的双手悄悄环上了面前人炽热的胸膛。
岑厉慢慢闭上眼睛,心想,其实现在死了也不错,至少他可以骗自己在此刻方顾是属于他的。
漫长的十年,他好像终于抓住了自己的光。
怀里的人渐渐没了生息,方顾的大脑一刹空白,铺天盖地的白噪音从每一个细胞里钻出来,洪流一样要将他淹没。
“岑厉?”从喉咙里碾出来的声音仿佛带着血沫的腥味儿。
方顾近乎冷酷地命令:“你不能死。”
薄白的手骨轻轻贴上垂落在怀里的脆弱脖颈,那节粗粝的拇指在万籁俱寂的黑暗中探到了颈动脉下细微的搏动。
一下,又一下,是微弱的、鲜活的生命。
方顾狠狠闭上眼,在刚才的三秒钟里,他好像重新活了一次。
再一次睁开眼,方顾眼底的所有情绪已经全部收敛,只剩下泛红的眼底还留有几秒钟前浓烈的情绪。
他静静看着岑厉,拇指却重重地按在颈动脉上。
某一刻,两人的心脏同频跳动。
方顾垂下头颅,仿佛天神对信徒降下怜悯。
“还好……你没死。”
凉薄的风吹散了黑暗里的一声喟叹。
岑厉感觉很冷,他好像被泡在冰水里,四肢没了知觉。
耳边响起冰冷的电子机器声。
“靳东明,你去死吧。”平仄起伏的音调里满溢恶意与嗜血。
浓郁的血味儿潮汐一样从鼻腔里灌入,岑厉感觉他的嘴唇被掰开,一大股粘稠的湿润的液体顺着他的食管流进了胃里……
“不……不要!”
“不要!”
手掌下的面孔开始剧烈挣扎。
方顾的手被打偏,一滴鲜红落到岑厉的鼻梁上,那滴红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仿佛是流下的血泪。
方顾死死按住岑厉的脸,他的右手悬在半空,掌心里被刀划开的伤口流着血。
湿润的红顺着掌纹流进袖口,洇湿了里头薄薄的衣料。
“别怕。”
岑厉听到了一个声音。
“喝下它……喝下它……”
那个声音不断蛊惑着,恶魔一样在他耳边低语。
“说出来,你和你的儿子就能活……”
“喝下去,你就能活……”
冰冷的电子机器音和薄热的男声重合。
岑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糟糕。”黑暗的空气里发出一声无奈的感叹。
方顾盯着岑厉,手掌下一截青绿色的动脉在急促颤动。
岑厉惨白面孔上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黑紫的两瓣唇张开,像一条濒死的鱼。
“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方顾一脸冷漠道。
举在半空的右手贴上了他自己的嘴唇,他的左手移到了岑厉的脖子上,消薄的指骨抚上了那截脆弱的喉咙。
方顾俯身,挺直的鼻尖从岑厉的眉骨上刮过。
他先是小心地贴上岑厉的唇,试探着将嘴里的血渡给他,左手则在岑厉的喉咙上不断轻抚着。
岑厉紧皱的眉微微松开。
有戏!方顾眼睛一亮,用牙齿撬开了岑厉的口腔,有血从两人紧紧相贴的唇齿间流出来。
等方顾做完这些,已经足足过去了五分钟。
他用自己也不知道的哀怨眼神看着岑厉,说着当事人听不见的话。
“岑教授,你可真难伺候啊。”
方顾扭了扭发酸的脖子,将岑厉平躺后安置好,然后从地上拿起绷带缠上了自己流血的手掌。
岑厉的意识不断下坠,他感觉自己已经坠入了深渊。
湿润的粘稠的血液包裹着他,在最后的意识里他似乎从浓重的血腥中闻到了苦涩的烟味儿。
一圈细细的白烟从绿叶下飘飘飞起,方顾大咧咧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嘴里叼着半截猩红的烟。
墨黑的眼睛穿过绿叶树丛探出去,落到了不远处的山坳里。
山坳里有一顶简易的帐篷,帐帘卷起来可以看到里面一块铺着花布的木板。
木板上躺着一个人。
阳光穿透帐篷顶上星星一样的小孔,落到那人脸上,雪白的面孔上好像缀上了几粒闪烁的碎星,苍白的唇紧抿着,眼窝下挂着淡淡的青色。
岑厉躺在那里,静默地仿佛一个死人,只有脖子上青色的动脉还在缓缓跳动。
明亮的帐篷里突然投射下一块阴影,有人从旁边过来了。
染上黑泥的白球鞋小心翼翼地走到木板面前,一块阴影笼罩在岑厉苍白的脸上。
“哎~~”长长的叹息轻轻搅动起帐篷里冷滞的空气。
“汪雨!”贴着帐篷传来一人小声的急斥,“你快出来!又想挨骂了是吧?”
汪雨悲切地转头,对着来人委屈地喊了声:“陈哥。”
陈少白可不吃他这套,板着脸恐吓:“你再不出来,一会儿方顾回来了骂瘸你!”
汪雨:“……”
“队长才不会蛮不讲理。”汪雨小声辩驳,但他的两只脚已经自动开始往外走了。
“我没打扰教授休息。”他小声辩解。
陈少白听到了,呵呵冷笑了两声。
五天前,他和汪雨找到了藏在山洞里的方顾和岑厉。
彼时岑厉身受重伤,方顾像一头护食的狼,把岑厉圈在了他自己的领地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哪怕陈少白是医生,也只能站在外头干瞪眼,岑厉所有的一切,包扎、换药、等等全都是方顾亲力亲为。
方顾一个人守着岑厉,不论白天还是黑夜。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三天,陈少白和汪雨才终于被允许接触岑厉。
而汪雨,这个清澈的大学生,偏偏要去挑战头狼的权威。
这几天来,汪雨已经有好几次偷摸着想去看岑厉,但最后都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方顾逮住骂成了狗。
踏出帐篷,汪雨几天来的悲惨经历猛然回笼,他做贼一样瞅着周围,胳膊肘怼了怼陈少白的背。
“陈哥,一会儿你可别提我又来过帐篷啊。”他怕他顾哥心情不好抽他。
“呵,”陈少白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一脸戏谑道,“怎么,怕挨打啊?”
汪雨挺直了背,一脸正色:“我怕我顾哥气坏了身子。”
陈少白:“……”
一根烟被抽到了底,方顾靠在树上,仰着头,薄薄的唇里吐出一圈白烟。
他现在的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距离他和岑厉两个人逃离实验室已经有七天了,而岑厉也整整昏迷了七天。
虽然方顾已经及时给岑厉喂了他的血,控制住了体内病毒的扩散。但灰毛猴到底是基因实验体,它所携带的基因病毒在短时间内无法被完全消除。
毒素虽然不能再侵入岑厉的心肺,但最终还是伤到了他的神经,以至于岑厉昏迷了这么多天都还没有醒。
嘴里的烟吸尽了最后一口,方顾掐灭烟蒂,起身朝着帐篷走去。
老远汪雨就瞧见了方顾,方顾冷着脸,大马流星仿佛踏浪而来。
“陈哥,刚才的事你可千万保密。”汪雨拉住陈少白的袖子,最后叮嘱。
陈少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点点将自己的袖子往回扯。
汪雨死死拽住手里的布料,声音恳求:“陈哥~~”
陈少白撇了撇嘴角,一脸嫌弃:“有必要那么怕他吗?” 方顾是会吃人还是怎么的?
事实证明方顾不会吃人,但他会杀人。
“方……方队长,”陈少白吞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忽略掉方顾杀人的视线,他深吸了口气,继续道。
“我们的物资最多还能维持七天,如果岑教授一直不醒,我们必须早做打算。”
他一口气说完,完全不敢看方顾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