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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红橙黄旅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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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第一缕光准时从天上掉落,一辆军绿色越野在空荡的马路上开得摇摇晃晃。
方顾坐在最后一排,抱着胳膊,闭着眼,在车子第十次冲向泥坑后,终于忍不住了。
“你要是不会,换我来开。”他的声音冷得刺人,任谁都听得出里头的不耐。
“不……不是!”汪雨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抖,“蛇!蛇!”
方顾卒然睁眼,凌厉的视线仿佛要把汪雨的毛脑袋刺穿。
“蛇在哪儿?”他凉飕飕的问。
汪雨从方顾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他咽了口唾沫,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眼睛睁开一条缝,指给他看:“哪儿!哪儿!”
“蠢货,那是死的!”赵飞熊一巴掌拍在汪雨脑袋上。
陈少白也伸长脖子去瞅,车外比桌子还大的坑里溢出一圈疙疙瘩瘩的黑褐色烂肉,巨大的蛇头僵立在正中,瞪着两只血红竖瞳,死不瞑目。
确实有够吓人。
陈少白怜爱地看了眼驾驶位上惊惶的小白兔,伸手在他后脑勺上揉了揉。
“小雨,不怕,蛇都死了,”陈少白的声音温柔的滴水,手指弹了弹汪雨的耳朵尖,“大家会保护你的。”
汪雨脸颊爆红,整个人呆在那儿,不知该作何反应。
赵飞熊嫌恶地偏过头,翻了个大白眼。
“小雨,别怕,” 岑厉拍了拍汪雨的肩膀安慰他,“那条蛇确实已经死了,不会有危险的。”
汪雨慌乱的心跳逐渐平息,他飞快瞄了眼蛇头上猩红的竖瞳,深吸一口气,提档,加速,猛打方向盘,车子飞一样从那条死蛇上碾过。
“你tmd开的什么玩意!”赵飞熊疼得嚎了一嗓子,捂着头又给了汪雨一熊掌。
汪雨慌了神,一脚刹车踩上去,脑袋猛地磕在方向盘上,两眼泪汪汪:“对不起!对不起!”
赵飞熊又被这猝不及防的刹车甩到了车玻璃上,胳膊肘传来细微刺痛,他黑着脸去瞧,咬牙将嵌进肉里的玻璃渣拔了出来。
“换个人开吧。”赵飞熊被汪雨整的没脾气了。
陈少白举起手,一脸无辜:“我车技不好。”
方顾狠皱着眉,伸手在额头上刺痛的地方摸了一下,一指头的血。
方顾:“……”他现在还能把汪雨踹下去吗?
“用这个。”
鼻尖溜进一道浅浅的冷梅香,方顾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方纯白锦帕,那手帕往他眼前递了递,方顾这才看清,原来那上面也绣有一朵银白玫瑰。
“不用。”他冷漠地拒绝了,女人才用手绢。
细长的手指在黑色作战服上随意地擦了下,方顾踹了踹前头的座椅,声音透着凶狠:“下来,我来开。”
汪雨憋了两只水泡眼,战战兢兢地和方顾交换了位置。方顾边上原坐着的是岑厉,岑厉一见他来,就从兜里摸出张纸巾递给他。
“你开了这么久,现在好好休息会儿。”岑厉扬着笑,和煦得如同春天里吹拂杨柳的风。
汪雨愣愣地接过纸巾,低垂着眼,喉咙里发出一道闷闷的声音。
“谢谢。”
车子重新启动,在空荡的公路上甩开一尾轰鸣的尾气。
17点,一辆军绿色越野车停在了“红橙黄旅馆”,此时距离罗布林卡雨林外围还有三百公里。
“今晚我们在这住,明天六点进罗布林卡。”方顾熄了火,安排得理所当然。
“红、橙、黄”陈少白一字一顿细细咂摸着,眯着眼想要将外面那五颜六色的灯牌看出朵花来。
赵飞熊却不乐意了:“凭什么听你的?这次你可不是队长。”他挑衅似地睨了眼方顾,而后又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岑厉。
岑厉笑笑:“我听方队长的。”
“呵。”方顾冷笑,打开车门,扬长而去。
陈少白点点头:“我也听方队长的。”
汪雨缩着脖子紧紧跟在岑厉的后面,等下了车他才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听教授的。”
赵飞熊咬牙瞪着四个人,脖子上的疤一瞬间蠕动了两下。
红橙黄旅馆不仅名字喜庆,内部的装潢更加喜庆,一进大厅,三面墙,正对着的是橙色,左右两边是黄色,头顶上则是红色。
方顾抬头瞥了眼头顶的红,似乎刚刷了漆,艳丽得仿佛一摊血。
“老板,开五间房。”赵飞熊一拳砸在前台木桌上,语气凶悍。
一头花白短卷发钝钝地从桌子下抬起,两瓣血红的唇露出一排发黑的牙齿。
“好的,请稍等。”女人扬起了最标准的笑容,脸颊上凸起两块僵硬的肌肉,她伸出手,“请出示您们的证件。”
赵飞熊不耐烦地从兜里甩出张身份证,女人接过后,埋着头,手指在电子屏上戳了几下,然后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把钥匙递出去。
“这是您房间的钥匙,请……”
“废话真多。”赵飞熊不等她说完,一把扯过钥匙就走。
他不知道的是,女人的眼珠子一直跟在他后面,直到赵飞熊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那两只纯黑的眼珠才又滴溜溜转回来。
两瓣红唇开合:“请出示您们的证件。”
汪雨看得心惊,默默咽了口口水,他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女人只有眼珠子在动!
她在看赵飞熊的时候,脑袋仿佛被钉在了脖子上,可那两只眼珠却是活球,灵活的甚至能转一个整圈。
后背突然窜来一阵凉风,汪雨惊弓鸟一样打了个哆嗦。
陈少白瞅了眼小白兔惨白的脸,疑惑道:“小雨,你很冷吗?”
汪雨木木地看向陈少白,摇了摇头,嘴里无声说了一句话。
陈少白嘴角挑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无声回了他一句。
汪雨的脸更白了,他整个人像是刚才水里捞出来,现在明明还是三伏,他却冷得发抖。
“他骗你的。”
肩膀上传来一道温柔的安抚,汪雨的眼神逐渐聚焦。
岑厉拍了拍青年,语气平静:“老板的颈椎受到辐射的影响,所以做不了太大的动作。”
“可是,她的眼……眼睛”汪雨一句话也说的哆哆嗦嗦。
“眼睛也是因为辐射出现了轻微改变,不算什么大事。”陈少白打断他,
汪雨有些迟疑:“可是,你刚才,刚才还说她是……异形。”最后两个字没有声音,汪雨只敢夸张地做着口型。
陈少白默了下,眨眨眼:“我骗你的。”想了想,他又道:“不信,你去问问方队长,他那么厉害总不会认错吧。”
方队长……
汪雨心里喊着,眼睛去寻那身黑色作战服。
方顾从钥匙堆里挑了一把捏在手上,抬头与一双纯黑的眼珠对上。
“老板,你是异形吗?”他问得惊天动地。
汪雨:“!!!”
陈少白、岑厉:“……”
女人脸颊上的肌肉更鼓,薄薄的面皮被撑开几道红血丝,像是硬往里塞了两个鸡蛋。
“客人,我当然不是。”标准的播音腔从两排黑黄的牙齿里吐出来,她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仿佛要把方顾的每一个毛孔都记住。
方顾笑了笑:“那就好,骗我的人下场都很惨。”最后一句说的莫名其妙。
“听到了吗?”他回头问。
三人不明所以,只有汪雨突然反应过来,愣愣的点了点头。
“请出示您们的证件。”器械的女声再次重复。
方顾没在管后面的三人,他拿着钥匙,消失在了同样的楼梯拐角。
不一会,窄小昏暗的走廊里响起一道沉闷的关门声。
挂在门上的斑驳号牌微微震动,上面“444”三个数字似乎有一瞬的抽动。
客房和大厅的装潢如出一辙,红、橙、黄三色挤压着房间里的所有空气,方顾一进去,刺鼻的油漆味浓重地搅进胃里,满眼的艳丽色彩压在他心上,黏腻沉闷地让他整个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空荡荡的,不该有的东西都没有,只是……方顾盯着挂在墙上的红色窗帘,有些在意。
他走过去,伸手将窗帘拉开,意料之中的,他并没有看见窗户,反而有一块奇怪的画框玻璃出现在视线里。
窗帘被整面拉开,屋里橙黄的光将墙上的巨大玻璃框染上昏暗的诡调。
那是一副油画,浓墨重彩的水笔勾勒出画中人婀娜妖娆的曲线,女人酥|胸半露,神情妩媚,她躺在神像下,眼神直勾勾盯着画外,右手上挑,指尾勾着一条吐信白蛇。
“白素贞?”方顾挑眉。
他踱着步,绕着那副巨大的油画细细审视。看着看着,一股凉意从脚底窜起,方顾停在最靠墙的角落,可即使是这样,他仍然能看清画中人的眼睛。
黑靴又往外挪出几步,那双盯着方顾的深绿色眼睛也跟着移动,眼前兀自升起一团稀薄的白雾。
方顾视线模糊,他下意识眨眼,只一瞬的功夫,眼前的画像陡然惊变。
画中的美人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巨大的银鳞蟒蛇,蟒蛇盘踞在神像上,狰狞蛇头几乎与圣洁的神像人脸重合。
方顾看着它们,突然生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或许它们本来就是一体?
这不是不可能,在大灾变后,地球上的所有生物受到太阳辐射的影响,基因序列发生异变,在以往普通人的行列中又衍生出三种不同的变异——畸变者、异形、和武力者。
畸变者着重表现在人身体某一部位的畸形和变异,受畸变程度的不同,他们的自我意识和理智也因此受到影响,
可以分为轻微畸变、中度畸变和完全畸变,完全畸变者丧失自我意识和理智,往往成为引发社会问题的重要对象。
而与之对应的是武力者,武力者表现在身体素质和精神力的质变,
他们有强悍的体能,超强的理智和自我意识,一般在基地中担任守卫者、突击兵的职能,可分为S、A、B、C四级,方顾就是最厉害的S级武力者之一。
最后一个则是异形,异形的产生依赖于人体和动物或者植物之间的融合,这种类似于话本里怪物的新型畸变者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类的范畴,
他们或者说它们,完全丧失人性,没有理智和自我意识,是现在人类需要消灭的怪物之一,
同样的,按照它们的融合程度和力量危险程度的区别,分为一级异形、二级异形和三级异形。
在这幅油画中,最后出现的蟒蛇若果真是和最开始的那个女人融合之后出现的产物,那它无疑就是一个三级异形。
可是根据方顾所知道的,在华国四个基地的资料中根本就没有发现三级异形。
这幅画不会平白无故的挂在这里,它究竟想告诉他什么?
方顾摩擦着下巴,眼中的油画再次变化,又变回了最开始的婀娜女人。
他暂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去想,手一扬,红色窗帘重新拉上,藏住了那双渗人的绿色竖瞳。
眼不见为净,方顾心里想,他倒在床上,闭上眼,将出发前宋平州千叮万嘱的任务内容默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