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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孽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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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黑塔出来,火辣辣的热浪瞬间扑涌而上。
方顾好不容易才忍住退回去的冲动,伸手抹了把后脖子上新鲜出炉的热汗,
顶着天上晒死人的巨大太阳,迈开大长腿飞速朝着地下停车场走去。
他以为这样极端的天气,除了依旧尽忠职守的卫兵外,不会再有哪个傻子会在四十度的高温炙烤下愿意在蒸笼一样的地下停车场里做“汗蒸”。
可当方顾小跑着进入停车场时,他才知道自己还是孤陋寡闻了。
“方队长。”
温润的声音蓦然在耳朵边炸响,方顾的眼睛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那张妍艳的笑颜。
岑厉站在一束光下,细碎的光珠在他精致的眉眼上跳跃,那身白西装也仿佛洒上了一层金箔,他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方队长。”岑厉以为方顾没听见,又唤了一声。
方顾回过神,扬了个笑:“岑教授。”
“岑教授是在等人吗?”他顺口又问了句,侧身去开车门。
“是。”
岑厉的声音很好听,带着股冷凌凌的山涧清泉味儿。
“我在等你。”
方顾拉车门的手一顿,疑惑抬头:“等我?”
岑厉点了点头。
方顾不明所以的笑了一声,手下一用力,开了一条缝的车门又重新合上,他转身靠在车上,抱着胳膊看岑厉。
“岑教授是还有什么要交代我的吗?”方顾的眼睛微微敛着,因背着光的缘故,脸上凌厉的五官此时蛰在阴影里,隐隐约约透出一丝挑衅的不耐。
岑厉的桃花眼里有一瞬间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快得方顾几乎以为是错觉。
不过很快,那双弦月眉上又挑起和煦清风一样的笑容:“我刚刚调来天枢基地,宋首长为我安排了一间宿舍,A区204。”
A区204……
方顾在心里默默念了遍这个数字,莫名地有些熟悉。
岑厉又开口了,这次那道温润的声音里带上了点小心翼翼的难为情。
“方队长,我对基地还不太熟悉,你能带我过去吗?”
方顾此刻也终于想起了那串房号到底熟悉在哪儿,因为他的宿舍就是A区203。
真是孽缘。
方顾在心里胡想,他着实不想和这朵实验室里的娇花打交道。
“当然可以。”他说得心不甘情不愿。
岑厉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眼前人的心口不一,那双桃花眼闪着细碎的金光,显得愈发惑人。
“多谢。”
闷热粘稠的风卷起这两个轻飘飘的字吹进了方顾的耳朵里,方顾晃眼又瞧见了那朵银白色的小玫瑰。
从黑塔到A区宿舍楼开车总共不过十五分钟,方顾却觉得今天的这十五分钟异常难捱。
他独来独往惯了,车里除了一瓶劣质的汽车香水外,再闻不到其他的味道,
可今日,他的每一口呼吸里都被灌进了一点清浅的冷梅香。
方顾并不讨厌这个味道,他只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有什么东西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地闯进了他的世界。
“到了。”方顾终于能说出这两个字,心里莫名松快起来。
一辆黑色吉普车平稳地停在一幢灰蓝色的建筑外,扬起一地灰尘。
“岑教授,到……”方顾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扭头看过去,眼睛里升起一抹复杂的情绪。
岑厉睡着了,他轻轻靠着车窗玻璃,白净的额头上有几缕凌乱的碎发,阳光从他鸦羽一样的睫毛上穿过,在脸上落下一层山峦样的阴影。
这时候方顾才发现,原来在岑厉的左边耳朵后面居然藏了一颗浅浅的痣,他看着那枚浅红,心里竟生出一个怪异的想法。
若是点上一滴血该是什么光景?
“滴——滴——滴——”
急促的鸣笛声猝然响起,岑厉猛地惊醒。
“岑教授,到了。”
耳朵里传来一道冷硬的声音,岑厉循着声音看过去。
方顾只给他留了半张刀削斧凿的俊朗侧脸,他的手指不耐烦的一下下轻点着方向盘,眼睛里的情绪被光遮住了,看不分明。
“抱歉,”岑厉有些懊恼,讪讪道,“我不小心睡着了。”
方顾瞥了他一眼,眼神带着淡淡的告诫:“在陌生人旁边安睡,这可不是好习惯。”
岑厉笑了笑:“我记住了。”
接着,方顾熄火、下车、关门。
“岑教授,请吧。”方顾随意展开胳膊对着那幢灰蓝色的建筑伸手,做出一个不伦不类的“请”。
岑厉却站着没动:“方队长,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进去就行。”
方顾挑了挑眉,缓缓收回手:“哦。”
一丝冷淡的梅花香轻抚过方顾的耳朵,他在岑厉走过的刹那鬼使神差地看了过去,恰巧撞进一池碧波春水中。
原来他的眼睛是碧蓝色……方顾忍不住想。
岑厉原以为今日他厚着脸皮等在停车场,最好的结果便是能偷来与方顾独处的几分时光,却没想在进了这幢楼后,他竟收获了意外的惊喜。
岑厉站在A区204号房门口,定定看着那人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插进了对门的锁孔里。
方顾吭哧吭哧开了门,人从门缝里溜进去,“碰”的一声将光锁在了外头。
进了门,方顾卸下了周身的凌厉,眼皮耷拉下来,泛着淡淡乌青的眼睛露出一丝颓气。
又过了片刻,直到听见对门锁扣的轻合声他才迈步朝屋里唯一一处落脚地走去。
方顾是天枢基地特种一队的队长,除了在平时对战指挥时享有独断权,在基地里也有独一份的待遇,就比如这间A区203号房。
这是一套二居室,除了基地里标配的黑白灰配色外,只找得出一处多余的颜色,就是搁在客厅正中的那套红色皮沙发。
方顾躺上去,沙发立刻像棉花一样将他团团包围,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然后翻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凌晨一点三十分,方顾从棉花垛上睁开眼。
他花了十分钟时间将自己收拾妥当,开门,碰巧又撞进了梦里的那池碧水。
“方队长,早。”岑厉熟练地打招呼。
方顾关门的手一顿,随后冲他微微颌首,算作回应。
岑厉似乎看不出他的冷淡,眼尾仍然扬起温润的笑:“还要劳烦方队长载我一同去黑塔。”
方顾终于肯开金口,只是调子还是不咸不淡:“可以。”
出了门,白日里的燥热沉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阴冷。
浓墨一样的黑天上偶尔划过几道银白的星尾,那是基地里时刻运行的人造卫星。
它们是基地的眼睛,在太阳系里监视着所有变异生物的动态。
方顾从没有见过星星,曾几何时,他也会将那些在黑夜里闪过的银色尾巴当作可以许愿的流星。
黑色吉普车在黑夜里疾驰,红色尾灯如霓虹一般在冰冷的空气里留下一道绚烂暖色,十五分钟后,车停在了黑塔。
方顾和岑厉掐着点刚刚好卡在凌晨两点进了黑塔大门,宋平州已经等在那里了。
“元帅。”方顾走近,利落地行了个军礼。
宋平州点点头,视线转向岑厉,粗眉轻皱,面露担忧:“岑教授,这次的任务危险重重,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岑厉笑了笑,眼神坚定:“放心吧,我一定完成任务。”
“好。”宋平州一脸欣慰,他轻轻拍了拍岑厉的肩膀,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帮你。”
岑厉顺着宋平州的视线看过去,正巧与一双狭长的黑眸对视,方顾的眼睛里没有情绪,整个人如同一把冷峭的利刃。
“方顾,牢记你的任务。”宋平州换上一副严肃的口吻,给这把利刃套上了一层无形的鞘。
“是。”方顾转过头,两双同样黑沉的眸子在空中交汇,心照不宣地掩下彼此才知道的秘密。
“对了,我还给你们带了个礼物,”宋平州一脸神秘,他朝后头招了招手,语气轻快,“出来吧。”
话音刚落,黑暗里走出来三个人。
方顾抬眼去看,只有一个人的面孔他记忆犹新,赵飞熊,那个和他穿着一样黑色作战服的人。
“陈少白,基地军医,汪雨也是研究生物学的,这次作为岑教授的助手,还有一个……”
说到这宋平州突然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眼睛瞥了眼方顾,“赵飞熊,你应该认识。”
而后又看向岑厉,介绍道:“特种五队的队长。”
宋平州莫名其妙的说法让岑厉有些介意,视线不禁在那道黑影上多留了几秒。
赵飞熊人如其名,他长得雄壮魁梧,薄薄一层的布料穿在身上,几乎兜不住那满身的腱子肉,
从后脖子到左耳,蜈蚣一样地盘踞着一条疤,将他整个人衬地无比凶狠。
“方队长,”赵飞熊嘴角裂开,露出一排黑黄的牙齿,他伸出一只手冲着方顾,眼神挑衅,“又见面了。”
方顾冷哼,皮笑肉不笑:“幸会。”
赵飞熊也跟着嗤笑一声,右手顺势转向岑厉,凶狠的眼神收敛了些:“岑教授,久仰大名。”
岑厉礼貌地和他握了下手,语气不咸不淡:“赵队长,你好。”
赵飞熊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受待见,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贴在他脖子上的“蜈蚣”仿佛活了,褶皱的皮肤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蠕动。
方顾挑了挑眉,眼底藏着的凶光一瞬间闪现。
太沉不住气,他在心里感慨。
“飞熊,”宋平州一把抓住赵飞熊的胳膊,似是无奈又似叹息地说,“你的脾气该收收了。”
赵飞熊瞬间清醒,赶忙敛下满身凶气,低着头默不作声。
“好了,”宋平州重重拍了拍他的胳膊,眼神轻飘飘瞅向方顾,“和大家好好相处。”
方顾从鼻子里挤出个“嗯”字。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该出发了,”宋平州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电子屏,而后郑重道,“我在天枢静候诸位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