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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药人身 ...
1.
华阁倚栏处,茕人独驻足,举目望去,云山衡绕。
十二重山深,百步洪割裂双片山峰,深谷悬壁鲜有人踪鸟兽阒寂。
骤雨未霁,窗外萧萧暗雨打叶不止,檐下二人擎伞对立,音如蚊呐。
披广袖玄衣的男子听了身侧青衣的恳言,不由得蹙眉转捻遮掩袍内蓝琉璃瓶,续而问:「非得今日?」
「必得今日良辰。」青衣拱手作揖,牵动伞柄震落几滴雨来。
雨滴打湿的衣料显深,男子抚袖扬手示做免了青衣的多礼道:「今是他的忌辰,寡人实不愿扰了他。」
「民间称清明日投生的婴孩为天胎。」正起身子,青衣撑正纸伞,瞧了眼漫山绿色侵扰,「百姓传闻,并非全无道理。」
「国师大人前年清明日咽得气,今个清明鬼门大开,逝去的魂飘游人间,乃捕魂入体的好时机。」
华冠男子听罢,提步沿阶上阁,合伞止步帘前侧身语:「今日清明便有劳医官,定要替寡人将他救回。」
那擅毒医官见此,连又弯腰作揖,眼底流光晦暗:「下官也只竭力一试,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思及何处,那稍顿青衣又道:「国师大人若无牵念,前载头七入了轮回,而今转生孩儿已有一岁,下官纵再大的通天本事也牵不回国师的魂。」
「寡人已寻遍天下,并未发现似他的孩童,」袖下虚拳蹙然紧握,面上不动声色,眉眼淡淡,「虽防不住底下人的错漏,寡人不信他轻易的放下了。」
无牵无挂的留他一人不渡苦厄,自个潇洒喝了孟婆汤水,雄赳大步跨过奈何忘尽前尘落拓投了胎去。
好歹得在望乡台驻足片刻望一眼他的人间。
「药人躯已备在阁内,陛下只需照下官所说的办,余下的所有自有下官担着。」
细雨绵凉,男子抿唇静默,打量眼前人的卑颜半刻,莫名生出几分疑,思忖不得原委转而掀起帘子矮身迈进屋内。
青衣待帘落直起身转而伏倚危栏,半肩曝于雨间,雨丝打烂深青单衣,他只扯唇默笑。
阁内焚香萦绕,软榻上一秀逸孱弱十三四岁少年模样的人儿久久昏睡不醒,远山黛锁蹙不解愁思,纤纤却月眉极尽病态惨白。
单着一袭寝衣,薄唇轻抿,青葱玉指紧拽软枕,额上细汗点点。
男子褪下雨打湿的华冠丽服走近,依偎在榻旁,生怕惊动榻上极美的少年郎。
像,十成十的像,已是一样了。
探出手柔抚人儿如玉面庞,指尖所触之处忽寒忽炎,不觉微颤,眉梢沾染几许愁苦。
起身站起,双指合捻执一银盆盛装阁外半影寒落雨,取出袖中蓝琉璃瓷瓶,药汁倾入雨水间搅匀,浸润架上新绸布,绞干轻放少年额上。
凉意顿侵,少年呢喃几声,手脚挣扎被男子谨慎钳制。蓦地,少年低声呻吟愈重,生出狠劲抓拽男子的臂膀。
虽吃痛却忍不发声,任凭少年抓挠,唯盼其痛楚减缓,梦境舒欣。
少年本应生的澈白华润的雪肤,而今黑红印记蜿蜒其上,尽显狰狞刺目,鲜红血滴溢出不止,染污青白被褥。
「郎中。」
不半刻,一青衣应声入室作揖,瞥了一眼床榻上异态之人,垂眉低眼道:「禀陛下,荡魂已入身。」
「他难受的紧。」男子握紧少年纤手,感不到一丝暖意,「手也寒凉的很。」
「天胎身寒体虚,可命却硬,易活。」郎中倒是对少年的异态不慌不闹,手头不紧不慢地取出袖内白帕,罩盖少年腕部温吞地诊了脉。
半刻,郎中扬眉咦了一声,移开二指捻了些少年眉心逸出的血珠尝,神色顿然阴郁,失了先前的风轻云淡。
「怎的?」见郎中神色有异,男子坐不住脚,连问。
「下官有一事需陛下定夺。」郎中收回白帕,胡乱地塞入袖内,抬眼与男子相看。
男子无言,郎中识相的续续解释道:「人之魂魄,其魂有三,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不解郎中所言何意,男子略蹙眉,只握着少年的手紧上一紧。
「七魄分指喜、怒、哀、惧、爱、恶、欲,国师生前因承袭祭祀一事,渡了恶、怒、惧三魄,而今又因心死失了喜、爱,怕只余下哀、欲两魄。」
「他何时能醒。」郎中还欲张口说下去,却教男子冷声打断。男子脸色难看,心有郁结暗沉地瞧榻上昏睡的人,思绪万千正做定夺。
「小片刻便能苏醒,但下官怕这药人即便是活了,也……」
也非国师。
「无碍。」似是对郎中口中下文早得预料,男子言语间飘些了然,「即便只剩哀与欲,亦为他之哀情,他之念欲。」
「他的所有,不论坏恶良善,寡人全然接受。」
闻言,郎中扬眉饶有兴味的多看男子几眼,复作一揖退了出去。
阁外丝雨纷纷,清明时节必得下些不断的小雨,少了该有的氛围,便不教清明为清明。
「觉儿,今日随我上山一趟。」郎中遥遥对空一唤,不多时一白羽长翼鸟扑棱飞来,落在郎中肩头,开喙吐出一卷皮纸。
展开默读过,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掐指捻诀蹿出明火焚灰扬散。他得去一趟,将坟里那把压着国师地魂的匕首取出。
人之三魂,天魂为无极暂收押天牢,地魂徘徊于墓,命魂则归地府。天魂不可求,命魂收不回,地魂仍可寻于坟茔。
人要死时七魄先散,然后三魂再离。既少年七魄缺失,三魂怎得也得取一魂回,好歹此回活的久些。
2.
清明前后,江淮入梅。
自我病醒光阴转过一年,堪堪清明又将至,十二重山最享盛名的平集山花烂漫,迎春、杜鹃开的黄红,煞是喜人。
闲坐于落花铺就的馨香,他盘腿坐下,理出白理石几案累堆已描红的折子。我点墨书下寥寥几字,轻揉额间发酸处,轻轻舒出口浊气。
倚靠足有三人粗的桃树干,想着郎中提及朝中人对圣上宠幸乡野村夫多有龃龉,而圣上生性偏执听不进谏言,权贵达官多生出不满。
我自也知他身为帝皇时常出宫入山与我做伴,又携来不少密件,要我这身无一官半职的青衣全权处理,确是不合规矩。
奈何圣上性子别扭,不听劝。
听郎中的话,十二重山内阴阳调和,风水蕴道,我这孱弱身子得多留些年,腿脚一时半会儿出不去山。
倒是辛苦他殷勤抽空伴我,除郎中与他新收的小徒儿徐觉外,他陪我最多。
「因何事哀气?」他丢下手中黄折,俯身凑近,采颉我身后树上一瓣粉花,「可是折子太多,累着了?」
吐息间温热的气息铺洒在颈间,我一颤,本能抗拒着却不曾向后退去,反倒是平下心吊起眼,饶有趣味地正眼瞧他。
「不多。」我答。总觉得从前我帮批的折子比起今日此时更多些。
心知他欲要我入朝为官,多疑的性子难得又信人,我不愿拂他面子。他遣来的折上所记的事,桩桩件件说大,绝不涉国之安危与军政,说小,区区九品小官无长见广识若强行接手还应付不来。
似是特意择出予我看的,猜不透他心思便少猜。伴君如伴虎,老虎尾巴可摸不得。
他装作不欲进一步,谨慎地退开,闲闲盘腿坐于满树花下。
我轻笑骂他:「假君子。」
忍耐不住挑拨,又凑上横抱起我,华裳霎落。我短短一惊,极快的了然,双臂揽上他的脖颈。
「我可是真小人。」他弯眉笑笑。
他早前念我未经世事,言行举止起初多带谨慎怜惜,生怕我察觉异样。而今他与我持距不过几日,他借着敷药的由头,虽预备完全,初尝滋味的我仍是不适,轻吟不已望他轻缓些。
「混账东西……」我攥紧了铺在身下的青裳,一脚踹在他肩头,脊背硌在落花落就的柔毯上仍生疼。
他笑着将我捞进怀里,以唇封缄,我所言的皆破碎为零星。
「莫怕,一切有我。」
我冷笑着应下。
繁花满冠遮挡不住天落雨,流水潺液沾湿衣袍。他兴在头上,力道大上许多,奈何我兴致缺缺,咬的殷唇染血,丝丝腥甜。
伤了自己,他更瞧不得。
「莫咬,我不再闹你便是。」他满眼心疼,将手掌抵上我唇瓣,哄劝道:「不然,就咬我,可别再伤了自己。」
无喜无悲,我故作乖顺,嗯哼媚吟,眼角漏泪,十指紧抠,恶狠狠地抓伤他的双肩红痕透出血。
潮涌纷扰红尘中,随波涨落颠簸。
情未及我愿,他将我抱在怀中,树下瓣花飞扬。天被地榻,翻来覆去折腾五六回,沾了满身落花,小憩暖阁中。
不知何时,暖阁外好似落下雨来,初绽的娇花在风雨中飘摇欲坠,花枝倾颓、细茎不堪一折。待到那风劲愈大、雨势愈烈,那摧花的霆雷如龙息烁闪,将长年困于云上、不止人间的寂寥发泄。
花叶虽孱嫩,不敌风霜雪雨,却也算得坚韧,败了又开,枯了又绽,天将的雨雪风霜皆成了润养花枝的水露。
他似是瞧见我透过窗棂,盯着那朵不知名沾了雨水的莹润小花看了许久,哀叹一声,吻了吻我的眉眼,披袍上身冒雨出屋。
待到他携着一身湿凉的寒气卧在我的身侧,那朵小花已被采撷下枝叶,别在我的鬓边。温凉湿润的指尖触及我的面颊,惹的一阵微颤、涟漪。
「很配你。」他说。
小腹隐隐作痛,其中热流漫开,我卸下气力,昏昏沉沉。难言处的焦辣疼痛,我并不觉得酣畅快活,却沉沦于爱欲中不可自挽,反看他倒乐在其中。
「登徒赖子。」我哑着嗓骂咧他不知羞,双手环揽他脖后无力打他。
「还不是你,怪会诱我。」他占尽便宜倒恶人先告状,自个把持不住欲反责我引诱。
顾及孱病身子不禁折腾,他留连地吻我的唇,小心地裹上衣袍,横抱起我进木屋入了浴池。
他替我清爽身子上药,除清粘腻,哄着我喝了药,抱我至卧房轻搂着我入眠。
祝今夜良人共枕,一场好梦。
不记白日客来,我红妆结连理,不得心尖人垂怜,断比飞之翼。
3.
离别后过,尚不知与君远近。独登高阁,触目凄凉,心头多少闷无解。
小殿内,黄檀木桌前百无聊赖,纤长白皙五指,空转着盛清瓷杯,出神看水中叶旋打转。
帘外旧雨潺潺,春欲来,奈燕子成对双展翅,每每啼鸣空谷传响,屡欲传情。
春意暖人醉,今日我愈发觉的困倦,懒懒地摆动双腿,饮尽杯中凉茶,重坐玉案。
几上无心炙玲珑牡丹鮓干放,送口轻尝,寡淡无味。纷呈菜肴珍馐偏偏加了一味芫荽,惹人厌恶至极。
人人皆道芫荽原味美,我却总尝出一股子皂角味,教人感味厌恶,菜食中凡加芫荽我皆不动筷。
呆瞧檐上雨水汇滴高悬,痴想那大忙人怎还不归来。
与他于深山待居三年,我的身量长了些,算算年岁也已至加冠,个头虽仍不及他,同寻常人比已不矮,唯因底子差身形薄弱了些显得孱孱。近来国朝内外忧患他日日繁忙,我孤自沉闷多日,他日日道心肝,却总不见人影又怨不得他。
并非未曾提及出山入世,偏他不等听我言罢即阴沉下脸郁郁不欢,回回搬出郎中的说辞来,一槌定不许不准。
一夜浅眠,睁眼醒来又是好生无趣的一日。
郎中不在时,他那不苟言笑的小徒儿徐觉间隙教我抚琴,我学的极快,似是从前便抚过琴还颇有造诣,久后徐觉自知已无技可授不再来。我默许徐觉的任性,学成后偶尔打发光阴,杯水车薪。
「当真无趣。」我执起银筷,猛劲戳了戳桌上的糕点,天阴雨湿困意席卷,实受不住,回房小憩。
行至内寝方解衣,忽闻窗前步声作响,轻蹙眉问:「谁?」
「属下影子,无意冒犯。」男子启窗而入,黑披沾湿洒下一片水渍,跪地拱手道,「陛下遣属下接先生回宫。」
男人乃当朝皇帝,我早知晓,手上披红处理的大大小小事端日积月累少说也有百八十件,只近日他昼不歇夜不寐堆压的繁事渐渐少了。道是逢年不利外忧内患全撞一块搅乱盛世的太平,他身在其位必得谋其政,心念江山社稷黎民安慰自脱不开身。
竟是打着算盘,要接我入宫。我在山中修养三年,谈不上游山玩水饮得生趣,平日里无所事事乐得自在。
瞧着眼前黑影人,我竟眼眶泛酸,没缘由的生出哀凉与些抵触。
回宫。
我告诉自个,我不愿回宫,甚至隐隐不愿与他同留一处,却抵不过涌现的欲,而后同漫天的哀愁分庭抗礼。
「容我小憩一会儿,待我醒后,咱回陈府。」我不多想,钻进尚温锦被中,偷着又瞟了影子一眼。
来者皱眉,看我蜷身被中满身倦懒青丝披散,恍想起何人来,他眼眶微红。
声颤着,他忤逆旨意私自应下我,答了句:「好。」
我生惑,连紧闭眼,不再多想。
与卿渐行渐远,时至今日已然渐无书,水阔鱼沉,又何处去问。
4.
八尺梧桐树,更添三更雨,谁人不道,离情正苦。
欲黄昏,轻打梨花,深闭门,行人不觉,听得琴声两曲。
轻挑银弦,交继在古琴上往复拨动,宛然悦耳的调曲从十指尖流出。
冷雨落湿青衫,潇然不顾。
明日,便是与影子商定回府的日子。原是边境战事吃紧,他抽不开身,由影子去说回府的事,我未曾想,他竟如此轻易的妥协。
徐氏二人退下山后,我独居深山已许久未动琴,不免有些生疏。
院外人迹罕至,鸟啭声隐约。
世上人谁欺谁,谁瞒谁,谁又真信过谁。
心境不平犯下大忌,我难以静心抚琴,手下猛一加力,指尖痛意传来,垂头低看血滴素木,和着雨水漾开血花,琴弦丝未断。
没得缘由,我总觉着何处不对,却寻不出究竟何处不对。
①芫荽:香菜
②《更漏子·玉炉香》唐温庭筠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③怎么进不去审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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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药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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