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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死国论 ...

  •   32.

      深夜,他与我皆意有所想,无法入眠。

      他在我身侧坐起,口出狂言。

      我不回他,任由他轻手轻脚地脱下我的外衣,勾起我鬓边发问:「怕吗?」

      摇摇头,却想不起何时与何人。许是在国外放任过两回,记不得了。

      他故作拙劣地挑拨,温暖的手掌摩过纤细,透冰的眸藏着欲,寒层遮蔽毁灭的火,那一丝凉意藏得仔细。

      面颊通红死死地别过头,他出笑,俯身抵着上那双瓣薄唇。

      清白的面色沾染念欲,透出灼人的绯红。

      激吻愈演愈烈,夺去口中清甜,指尖轻戳按揉,引得震颤媚吟连连。

      「再缓缓。」

      叫嚣着想融为一体,血肉成一。虽做足准备,仍是不好承受。

      次次凶狠,如骇浪上漂泊的叶舟上下颠簸细弱无助,蒙了水雾的眸子剔透的艳丽颓靡胜诱。

      闷吟不住地逸出,因吃痛而紧扣他手臂的细长十指掐出红深印,因生理掉落地泪冰凉滴落在他灼烫的皮肤。

      怀里人一向温凉的身子好容易火热些,泪却凉的冻人。

      「别落泪。」他的唇碰上泛红的眼角,含去沁出的晶莹,嘴上柔柔言劝,愈发的狠快。

      他晓得我从不哭,泪腺适时分泌排泄积压体内负面情绪的泪水我止不住。有些莫须有的苦难我分明不该受着。

      「够了……」

      一场酣畅,失力疲软的人儿合眼沉沉。他无法只得横抱起睡去的人,小心地清洗后见并未伤着,轻松了气。

      回床换了干净的床铺被单,安置已入眠的人,暗暗同心尖人道声晚安,轻手轻脚地出房入隔壁房的浴间。

      花洒喷撒冷水,直淋他如焚烧般的滚烫,寒凉熄不灭源源不断涌上心头的火。

      许久,他堪堪解事,强忍着不快换身干衣,回屋同床而眠。床上的累极的人已睡熟,不知梦见了什噩,眉头紧缩。

      天光渐亮透薄帘,我早早睁眼醒了。除难言之处火辣,身子倒清爽,更没如往常般早起的头痛。

      正嫌窗外投进的光扰人,他的身影遮盖上我的眼,俯身柔柔问我:「先生记得我么。」

      「记得。」我使劲抬手,用力捏扯他侧脸,下了十足的狠劲要报仇似的不留情,「我家以下犯上的混小子。」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快活,只是那几欲撕裂的疼痛让我感觉到生命的鲜活。为达求索的目的我次次配合他的意愿,做出沉沦该有的模样装作乐在其中。

      他弯眉笑了。

      哥嫂带他来见我的第一面,赠他匕首的那一会,我就认出他是大饼子失踪的胞弟。

      后来我渐渐忘了,慢慢又记起他,是我孤身在异国时唯一曾陪我癫疯,给予我数次温存的人。他曾在波涛之中挽回湿漉的我,也曾承认绝望与我相拥共赴死国。

      我宁愿相信凭空硬塞进我脑子里荒唐的印象真实。

      他出生名门,常年卧藏于江湖大派中忍辱负重躲过皇室内乱,获渔翁之利顺借势登临高位又借此一手覆灭异己,手握重兵大权掌生杀,整合庙堂与江湖嘉话留传万事。

      万事如意的他偏背弃后宫佳丽三千人,转向同谋的我告白,落得个自愿与我坠下山崖不得好尸的下场。

      难解的迷宫中他成了名重症的病患,他灭杀了人夺取那人身上的美妙气味,他分明可轻而易举的出走这困人的迷宫却不愿意行动,欲将我困在其中。他装作若无其事诱导我杀人,他带我看二人的痴,他送给我原就属于我的匕首,他最后放我出迷宫,在谁人的悲鸣中与我沉入百步洪。

      孤寂前年的仙人掳走命册中的注定,他自私的唯独希望我无法反抗的留在身边。被束之高阁,被限制自由,被世人针对,被猜测解说。我何其不幸的一生最后的幸运不过喝下催发慢毒的药,与他温存一次同那世人敬仰的仙地大火中彻底覆灭。

      这次,他是我的养侄。他乖巧的在我的身边,不知又想做什么。

      33.

      年年雪里常伴人折梅插花,饮酒买醉。雪下久埋的秋露白后劲大得很,喝了能过个暖冬。纵使酒再暖身,原本畏寒的我从不沾一点。

      我这次的人生,在信誓旦旦和数次破戒中度过。

      雪大了,夜也渐深,小侄子接到一通电话,不紧不慢地安顿我上床进被,又去西房里看孩子们都睡熟了,踩着雪回屋换了筒靴。

      喘息困难,我头晕目眩无暇穿衣,单一件棉毛衫,下床扶着墙拐出门跨进雪里叫住他。

      第一次,我喊了他的真名。

      他顿住,侧身看向我,院里惨白的高悬灯拉的他的影子打在雪地里长。

      寒风呼啸震痛人耳,冰凌加雪纷涌进我的耳道。

      「你疯了。」

      我没疯。

      「别去。」我踏进雪地艰难地向他靠近,好容易才扯住了他的羽绒衫边,没走几步头昏脑胀。嘴里吹出的气凝在寒冷刺骨里,白雾氤氲在我的眼前多了片刻的恍惚。

      粗喘着气,说出一个字都拉扯我的喉嗓,弥漫腌进血的腥甜。

      「为什么。」他不动,看我挣扎,只是问。

      我有预感,他此番一旦走了,我的精神撑不过这一晚。

      我不想放你走。

      开口发不出声,话没说出口,我只摇摇头,痛的站不住脚,死拽着小侄子的羽绒服。

      加厚羽绒服的外层布料太滑我乏力的指抓不牢,膝盖后筋发酸险些跌进雪里。他如常搀扶我,知雪天过冷对我有害,骂乐我句糊涂抱起我回屋里。

      迷糊间我已躺在床上,待咽下送到嘴边的特效药意识稍清明,小侄子守在床边目光暗沉的看着我。

      他没点灯。

      一瞬间,我想起早年那个扯着我的衣角管我要炒米糖吃的流涎小娃,想起很多被遗忘的不该属于我的往事。

      多可爱的孩子。

      那是徐萼收的外家小弟,早早生病夭折了。记得,好像叫做徐觉,据说活着与死了的周秉玩得好,原本是盘算该过继到我户口下过好日子的苦命孩子。

      抚上他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我开始说胡话,嗫嚅道:「小子,你得懂得享受,没必要苦了自己。」

      「活着不就图点这意思吗。」

      我不看别人的笑话,只因为不想被人看笑话。虽然我知道有时就算不笑话别人也总有人找个由头来笑话我。

      时至今日我已懂了,我曾有如此多的笑话,他都没错过。而我此生最后的笑话,怕是也要被他一个人看去了。

      也无妨。

      34.

      一病不起,我在寒凉的床上迎来了早春。

      不论加几床被子,我的身体异常冰凉,他的体温亦没法暖我仍固执地拥搂我彻夜不睡。事无巨细的照看我,寸步不离成了他的习惯。

      清早有他执小口瓢羹,一勺勺呼凉,哄孩子般的,哼着宝贝与狗的童谣,喂我吃下清蒸的嫩蛋羹。

      咽了半碗垫肚,我实在噎得吃不下,冲他瘪嘴,躲开他递来盛满温蛋羹的小勺,不肯张嘴含食。

      他不强求,拿蛋羹触过我紧抿上的唇,当着我的面,利落地吃下碗里残羹,粘底的渣汤刮得一点不剩。

      一同涑了口,他罢下碗勺,捧起我的脸,唇角落下他的一吻,我回味留余些水栀的清芳。

      「我想出门看看。」我仰头问他,寻求他的同意。

      他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方才点头说:「好。」

      随即拆出依在门后的折叠轮椅,抱我下床坐上,推我出房门。

      个把月没照镜子,我也晓得自己苍白憔悴的模样吓人,身体孱弱也不许我远行伤神,出门至多在小侄子的陪同下,看看院子里埋在残雪下的花草以及房檐梁柱底下那一窝满朝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的稀毛小燕和忙碌的成燕来回觅食盘旋。

      旁人看来无趣很的事,对我而言,却是莫大的幸福。

      今个早春依旧是寒凉的,南方小城里又降了场大雪,留了白,在这山中,雪漫过了轮子没了他的膝。

      春日初到雪还未化尽,月里的节还未完,人多之地照旧张灯结彩,人稀的也随俗挂上灯笼贴下对联乐一乐。

      我未曾想过我会同他一起,过一个如此冷清的节。桌上的年货累叠如山,进正月后我俩一口都没能尝尝年的滋味。

      多谢他的帮助,我的得已半躺在铺绒毯的藤椅上。外边已经放晴了天还有些阴,我跟他说过天上下的雪就是冻成的雨。

      他说他信。

      亲眼看他在老宅陈年的大木门两侧贴了桃符,攀梯子拎着纸箱上上下下,给那棵已然全白的桂树挂满了通红黄穗的小灯笼。

      「联子歪了。」等他爬下梯子站稳妥,我指指门沿跟他讲。

      他说今年是两头春,是吉利的好兆头。他没说,我会不会好起来。

      我没想到他竟会说这种话,掩嘴止不住的笑。

      什么两头春无春年的,定是听山下迷信老太婆说的。

      谢年礼在春节前不久,向来作为重头戏的猪头在柴灶上用小火焖煮了,煮烂了留到过年再剁开,耳朵舌头切丝,猪嘴切片撒点小葱粘着醋吃。

      这个大年初一,我不打算拜访那些所谓亲朋好友。

      留存于世间的所剩无几,我已然走不动路了。

      夜里彩屏电视里仍放着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过了凌晨两点多揭幕接近尾声,李谷一一展歌喉,舞台花花绿绿唱难忘今宵。

      他递给我一封粉色带香的信笺,我瞧了他一眼,见他矮身看我,了然会意这封信是给我的,就接过。

      又是一封年终信。

      三下五除二撕开封口,我捻了捻纸边展开来。寄信的人有心,一张不大的半页纸折了两折,棱角分明,边角对得一丝不苟。

      我把信纸直接展在他眼前。

      毫无疑问,他看到了信的内容。这是个女娃寄来的信,顶着徐家的准媳妇的名得了我的地址,竟不要脸面的给我写信求爱。

      谁人不知郎中与她的婚约已黄满脑至死不渝的女娃还能掀起多少风浪来。

      「先生不答应?」

      「不感兴趣。」我把信递到他面前。

      「是配不上先生。」他想了想,拿走我手里的信纸,用打火机点着扔进了干净的烟灰缸里,「但先生是该找个人做伴。」

      「这不是有你。」言道,我多看他一眼。

      「先生该有个伴侣。」

      「说起来,我也该给自己找个侄媳妇,冲个喜热闹热闹。」小侄子没大没小的操心起我的终身大事,也不怪我呛他。

      只我未料到他竟如此大胆的当着我的面打如意算盘倒出葫芦里的药。

      「我们结婚吧,先生。」

      35.

      没等出国去登记,我双腿瘫软站不起。我知道同我结婚这话他只说笑,并非真心,编个一眼可看穿的谎言聊以慰藉长辈习惯的孑身孤独罢了。

      真的我已经不幸死在了空难里,世上再没我这个人。没有身份,没有证明,一个黑户攀附别人的援助而苟活于世,出不了国结不了婚。

      可我却小瞧了他的决心与不甘。他请唐沅造了两张真假难辨的结婚证哄我高兴。我扬着笑,独处时拿出他藏在柜里的红证,把这两张空纸撕碎埋进房里的盆栽土。

      天太暗,关上帘子的房里没一点亮光。

      郎中先前来看过我,拎着一堆礼品说是庆贺我新婚,见了我的样子却红着眼走了,今个大雨天山里路滑又叫上一些人来探望。小侄子说,现在所有人都穿了黑衣白服,守在院内。

      连远走的影子都揪着养女芷兰赶了回来。

      他知晓我要光,替我拉开窗前帘,光暗暗地透进来,他往模糊的窗看:「都是些混蛋。」

      我第一次听他骂脏,新奇的很想笑,撑着一口气问他:「混小子,死国是不是特别挤。」

      半睁眼看唯一站在床边的黑衣男人,除了他以外,一切都是惨白的,不惨白的也被白灯光照的晃眼白。

      这小子,平日里不是一袭出丧白,就是一身死人黑。

      他静站在那儿,什么也没说。我不用看,知道他在看我。倏忽间觉满身的苦痛皆因他而来,刹那苦恨,一霎不甘,顿觉得不公。

      回忆太狠,烈酒太苦,难以入喉。

      「不挤。」他蹲下,抚上我的脸。

      「我想我马上就要随你去死国了。」整个人像泡在寒凉冷泉中,浮浮沉沉,冰痛入髓。我难受的紧,眼角滑下几滴眼泪。

      耳边窸窸窣窣,他握住了我藏于被下冰凉的手。我以为他的手会是凉透的,却未曾想仍是如此的暖。

      他的手该是温凉的,原是我的手比他更凉,衬得暖了。

      「先生你听。」他嗓音幽幽,如地下很远的阴冥传来,与他同活两年,没一次听得比这回更真切,话语伴着雨打草木房檐的喧闹,「落雨了。」

      果然,落雨了。

      听不真切,我听见人们的哭声,撕心大哭或抽泣哽咽,甚至有些人的虚情假意的眼泪闪烁喜悦与解脱。

      这些生人我都管不着,只模糊想着他们太吵,闹得盖住了丁点的雨声。

      冬日里的雨少,我讨厌晴天。

      他们有罪,我也有。我即将解脱,他们得留下继续负着一辈子的已犯、未犯的罪行。

      牵唇笑了笑,我顿感不冷了,却感不到他的手了。

      或许是他抽走了吧。

      我反握的手渐渐松开,一片迷蒙之际,我又问了他:「死国是天堂西天还是地狱冥间。」

      我只记得他和死国了。

      「对先生,是最美人世间。」

      36.

      男子握住无力垂落的冰凉手,看床上孱弱的人阖眸好似睡着的安详模样,鼻翼下已然没了气息。

      颤巍巍地抬手,拂去床上人眼角的未涸余泪,操起一口熟悉的吴地方言:「哭得死丑。」

      他想起什么,转头看了看雨打朦胧的窗外。

      前门亡人归去的头七香烛熄了,送灵完了,天边这才刚些擦白蒙蒙亮,晖光散在云层间,漏出点点打在红漆剥落桑木开裂的床沿。

      是鸟语花香,是一片艳阳天。

      「还活吗。」

      他喃喃的,不知在问谁。

      活。

      冥冥之中,应有人回他。

      他听见了,沉思片刻,无声地扯嘴。

      「我得跟他一起走。」

      沉默半晌,抬手捏了下自个的脸,疼不自知。不清楚该用多大的气力,不知是否会乌青红肿。

      他记得先生若是喜爱某个孩子,就会捏捏他的脸蛋。不论那孩童是聪颖或蠢笨,漂亮或丑陋,陈家养出的孩子,无关血统,都一视同仁。

      先生乐意养无家可归的孩子,给予冰梦童年一线光热,重新温热因世寒而冷掉的稚子赤心。赤子们复燃的心无一例外都一腔情愿赠给了他们的再造者。

      枕下的匕首被掏出,出鞘的薄刃泛寒,卷云翻腾凶兽隐啸,漆黑剧毒淬于其上,千年不朽。

      他的先生,是世间最好的先生。

      利刃深埋入腹部,他伏在床上人身侧,细感剧毒蔓延至四肢百骸,喉头翻滚嘴角涌出黑腥血,他不管不顾,用尽一切气力,搂住心尖上的人儿,合眼吻身边人寒透的唇瓣。

      他紧拥着冰凉的死去之人,任由黑红血透染被褥床案,忍受失血毒发的苦痛,抵额而逝。

      37.

      陈先生和周先生的葬礼设在清明雨落那日。

      人死雨落,胡说是个吉利的象征。

      熟识两位的几人得知,皆是缄默地释然,心照不宣的相互联系,准备二人后事,捏着人情紧赶慢赶地上山。

      余在世上的听从已去人的意愿,简简单单办了葬礼。

      熟人都知道,陈先生走了,周先生不会独活。

      郎中第一个冲进房间发现二人的尸骨。他静默地送他们进火葬场又接出他们的骨灰。他了解陈先生所想,洗尽染上血的传家匕首,重淬了毒,包上衣冠,亲手送进陈家的祖坟。回老徐家入山谷,他将几斤骨灰撒进汩汩百步洪。

      陈家老宅的祠堂里,祭拜历代家主的檀架上,多了两块无名的牌位,陈家族谱上多加了个名。

      八层八仙桌叠起的宝塔,不请自来的和尚独坐沉寂内,念经度了魂七天。留发修行的道士不收香火,闷闷地摇铃嘴里念叨咒。

      出殡行队的人无几,默不作声地在人流车流人气旺的路口焚烧稻草,送丧人从上迈过以除邪晦气。

      寥寥几张圆桌,摆在大院子里,小半围人大半空着。黄历好时辰一到,风尘仆仆赶回的影子点着鞭炮一顿轰隆,二十三道菜接连的摆上桌。

      能来的人围着铺白布的圆桌,静默地吃喝,听徐家的假媳妇在哭戏里唱,一对燃烛三支香,两手空空见阎王,三千白银一碗汤,爱恨情仇皆遗忘。

      燃烛焚香,叩阎王。白银换汤,前世亡。

      无人呜咽,不肯出声的暗暗垂泪。

      唯有不懂事的胖小囡,窝在无声流泪的哥哥怀里,哭叫哀痛,含糊不清小嘴地喊着要叔公抱。

      哥哥于错抿唇不说话,顶着满脸的泪,系上白条带孝,抱起哭哑嗓子昏昏睡去的胖小囡,收拾已去之人的遗物。

      于错搬走那盆只长两朵花骨迟迟不开的水栀,悉心的照料,松土时闻到一股子药味,翻出些许碎片,拼拼凑凑看见结婚证上陈先生和周先生的笑脸。

      他没忍住多看了陈先生的笑脸,眼里涌出泪来。

      他保留了周先生院子里独居的小屋子,破开了锁上的柜子,只块极贵重的毯布包着一个做工粗糙的木盒,盒里只有一纸遗书和一份遗嘱。柜子里头还有一装满白片的白药瓶,瞧上去应许久未曾用过。

      陈先生原本想着他先走,把陈家留给活着的周先生,让周先生守家带两孩子好好生活一辈子。

      于错给水栀换了土,水栀的花苞端渐渐开了,木盒子放在两块无名牌位之下。

      头七的日子,唐沅做主替摆白烛设了送灵路,领着一对尚年幼的兄妹跟着真道士喊了灵。那日,兄妹两的胸前各别了一朵开的怪异的水栀。

      小半月过,唐沅赶回山宣布了一份遗嘱,周家和陈家的遗产全由养孩于错和他的小妹挽兰共同继承。

      无需改姓,无需责担,唯需逢年过节,有空回陈家老宅沿袭传统,办办清明、中元、中秋、冬至、谢年、迎春。

      唯愿,不任风雪摧败老宅,不随野草掩盖坟头,不教阴鬼扰乱祠堂,不让死国归来的人无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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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死国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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