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围攻》Fervdom

4、第 4 章

　　他动作怪异的让人头皮发麻。

　　珮德不知道他到底闻到了什么，总之，那青年火红的头发上骤然蹦出一对毛茸茸的红耳。长长的尾巴也在斗篷底下露出，疯狂地，或拍打地砖，或闪电扫地。

　　尾巴底下的那块地砖已经肉眼可见地闪出几道裂缝，接连地又炸出几道碎片，被扬起来，又落地。

　　偏偏的，那有着桃花眼的面容上没有半点表情，那整个人的气质自闻到什么味道之后就骤然变化。

　　如果说刚刚交锋的时候，这人像个找事的浪荡公子，那么现在，他就像锁定羔羊的猎枪。

　　不管怎样，让兽人这么激动的，总不会是好事。

　　兽人这一种族，狂暴，自傲，有着非人的力量，又有不俗人类的智慧。但他们一族有着致命缺点，就是狂暴。
　　发生口角，可能会引发狂暴；看到角斗，可能引发狂暴；就连喝个水被呛到，性情恶劣不懂压制天性的兽人，也可能狂暴。

　　珮德疯狂榨干体内剩存的唯一一点魔力，用他最快的速度运转，炸开，在那兽人的目光锁定到他身上的一瞬间，堪堪地爆开掩护黑雾，启动了转移。

　　魔力衰竭，隐匿一开，珮德就像无形的幽魂，隐入静谧的黑夜。

　　可往日百试百灵的逃命技巧，这次却出了差错。

　　眼前的房檐形成一道道交错的暗影，嘴上叼着的储物袋里传来些许动静，珮德猛地晃了下头，示意里面的凤凰老实点。

　　肺部的空气似乎已经消耗殆尽，呼吸似乎都在燃烧血肉，珮德已经在单纯地靠体力跑。

　　兴许是城邦和光圣殿合作的缘由，城邦里的暗元素稀薄的要命，珮德再怎么努力调和身体，疲惫之感也依然汹涌地席卷而上。
　　某一刻，眼前甚至浮现了千百个黑点，形成一道黑幕，耳边又涌上来刺耳的盲音，珮德脑子深处似是炸开一般。

　　黑猫差点从十几米高的房檐上滚落下来。

　　【你今天没有吃魂花？！】

　　“好像忘了。”

　　四肢百骸里陆陆续续产生起涟漪一般的怪异感受，珮德知道，再过两分钟，这种并不让人愉快的感受就会变成剧痛，短短几秒内冲散珮德各处筋骨，又在身体机能之下短短几秒内愈合，反复个几十次。

　　黑猫骤然跌落在地。

　　“凤凰……”

　　黑猫刚放下储物袋，本应立刻抓着珮德逃走的凤凰却闪电般地朝着黑猫撞来。
　　珮德瞳孔一缩，下一刻，一道碰撞声自耳边炸开，凤凰狠狠地砸在珮德眼前。

　　珮德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动起来，用身躯罩住已经动弹不得的凤凰。
　　身后一道轻巧的落地咔哒声，在寂静的周边，无端显示出几分恐怖来。
　　没感受到。
　　珮德想，这个人的气息完全没有感受到。

　　“别跑了，少受点罪……”

　　【别跑了。】

　　一道声音在脑内，另一道声音，就在珮德头上八尺左右。

　　眼前大块大块的黑点占据视线，珮德完全感觉不到方向了，下一刻，剧痛自体内各处摧残共鸣到珮德脑子里，筋脉尽数被一瞬间的魔力暴虐冲散。

　　偏偏是这时候……

　　珮德努力盖住凤凰的身躯。

　　他本来就魔力衰竭，这次的魔力反噬，他不能用魔力抵消魔力，只能硬抗。没有魂花的安抚，他根本没经受住第一遭，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月影透过纷呈的云，撒下银一般的月光。月光照在手下的小猫上，小猫却并没有多清晰，轻触上去，感受到温暖，才仿佛有了实质。

　　珮德再次醒过来是在一间锻造房。

　　眼前是一座放置在桌子上的笼子，上面运转着金色的光，身下是柔软的软垫，笼子角落还有一些精巧的华丽装饰。
　　不远处就挂着一个鸟笼，不过凤凰看起来着实算不上好，它的翅膀被粗暴地用绳索拧着，一只鸟看起来就像是随意丢进去的，因为姿势实在怪异且不雅观。

　　身体并没有预想的酸痛，珮德肉眼预测，这个笼子至少下了十几种禁制，其中还有一些哪里都不曾见过的，一层一层巧妙重叠起来，形成紧密严实的禁锢牢笼。

　　珮德只看了一眼就放弃挣扎了。
　　魔力恢复的缓慢，像蜗牛。凤凰的身体几近被榨干，现在还没有恢复。
　　能做的也只有休养生息。

　　不知过了多久，珮德听到一阵一阵的锁链轻响。
　　那红毛青年一进门就直冲着珮德的笼子而来。

　　珮德耳朵动动，向后贴了贴，闭着眼睛团着，一动不动。

　　“主人，吃东西。”

　　笼子内被送进来一小碗喷香的吃食。

　　珮德没轻举妄动。

　　一直到那红发青年坐在板凳上，声线几乎没什么起伏地说些今天遇见的新奇物什，教训了什么怎么一些凶恶之徒，似乎终于意识到眼前这只黑猫并无搭理他的意思，才说句什么好好休息的话，转身出了这间屋子。

　　门刚关上，珮德立刻弹射起身，吭哧吭哧地吃上那碗喷香的东西。

　　凤凰并没有苏醒的意思。但是珮德没有太过于担心，这对凤凰是好事，说明这神兽还在自我调息。

　　等到晚上，那红发青年再来送吃食时，就看到姿势几乎没有变的黑猫旁边是干干净净锃亮的碗。

　　珮德隐蔽地动动耳朵，倾听这厮的所有动作。

　　衣服摩擦声、笼子打开是碰到一些装饰时发出的清脆声，以及碗被端走，重新放下一只碗的声音。

　　鼻尖又是喷香的味道。

　　一连这么过了几天，珮德身体里的魔力恢复的七七八八。
　　喷香的碗依然被放下，门打开又关闭，
　　珮德娴熟地起身冲着碗而去。

　　但脑袋一转，余光里却扫见一袭红衣。

　　珮德：……

　　珮德身体一顿，低头凑近碗，又抬起，余光里红衣在桌子旁坐下，珮德难得的脑子有点空白，但香气扑鼻，珮德僵着脑袋，耳朵竖的像根木头，梗着脖子硬吃。

　　硬顶着红发青年的目光吃，吃到一半，珮德的毛已经逐渐炸起，目光逐渐和正拄着脸、好整以暇的青年相撞。
　　珮德咽了咽口水。

　　“主人不用管我。”青年的狐狸眼眯起一些，嘴角一直挂着一抹轻巧的笑。

　　“里面加了些叫什么猫薄荷味道的调味料，主人这个形态应该很喜欢才是。”

　　见珮德还是不动，青年眨了下眼睛，眼里看不清的情绪流转，笑着说。

　　“今天我就看着主人吃完再离开。”

　　珮德就这么和青年耗了会儿。
　　青年眯着的眼睛总让人想起狐狸，精明又凌厉，一眼就带给人云淡风轻，但偏偏看着珮德时水润得像一汪泉水，加上青年每天多少讲的一些话，珮德总不由得联想到汪汪看人的小狗。

　　珮德颇带着点自暴自弃，大口大口吃完剩下的吃食，青年又把小碗拿出去，换了碗水进来。

　　接下来几天就一直变成了这个流程，珮德从一遍炸毛一边吃，渐渐变成了不动如山一边听着青年讲事情一边吃。

　　青年貌似有种魔力，每当珮德觉得他是个稍微正常一点的光圣殿的人，青年就又会无意间漏出一种邪气，让珮德觉得他比暗圣殿的人还具有暗圣殿的那种疯癫。

　　越相处，珮德就越觉得青年是矛盾的集合体。

　　珮德一直不理解青年为什么这么熟稔地叫他主人，但由于青年似乎正因此才放过珮德和凤凰，珮德一直秉持敌不动我不动的态度，不回应，不拒绝，不主动，模糊着身份，和青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警戒一直在珮德心里横亘，一直到某天晚饭，凤凰醒过来。

　　当时珮德正在吃午饭。

　　凤凰一醒来，就破口大骂起一些什么狗狐狸、见死不救、奸诈小人、蠢笨如猪之类的话。

　　青年背对着珮德，看似笑眯眯，实则暗暗地几道术法打过去，暗地里拔了好些个凤凰的羽毛。

　　“也不知谁蠢的被精灵王耍的团团转，一身上古神兽的本事被磋磨的连我一招都挡不住，见到我连伪身术都勘破不了，还好意思说护着主人，还好意思说我见死不救，也不知当初是谁执意赖在神隐之森带也带不走的。”

　　“你个臭狐狗，妈的，当时主人就被留在精灵王身边，我不在那里在哪里！怎么给你解释说主人就在神隐之森你就硬是不听，要是当初你听了，主人也赖不着一醒来就逃命！”

　　“蠢鸟。”青年冷着脸说。

　　“傻狗。”鸟也不逞多让地回骂。

　　珮德略带茫然地听着。

　　两者火星四射的气焰都稍稍冷却之后，青年打开珮德十天都不曾出去过的笼子，把珮德抱在了怀里。

　　瞧着凤凰和青年熟稔的模样，珮德没有挣扎。

　　青年温润如玉的指尖从珮德眼前抚摸到下巴上，是个随时能被珮德抓伤咬到的姿势。
　　下巴被轻柔地抓挠，珮德眯起眼睛，感受到体内升起一股暖流，整只猫都变得懒洋洋，发出细小的呼噜声。

　　“主人再休息最后一天，明天就可以变回来了哦。”青年看着珮德的耳朵渐渐放松服帖地贴在脑后，手渐渐游弋到珮德的耳根，力度适中地揉捏着。

　　“你他妈别碰哥，一身光元素都收敛不好，还狐狗呢。”凤凰烦躁地说一声，随后又眼不见心不烦地背过身，不看狐狗那副倦怠依恋的痴样。
　　“主人不记得我没关系，我记得主人就好了。”青年把黑猫头上翘起的两撮毛捋顺，又开始轻声说些东西，不过今天换成了从前。

　　“主人那时候只把我当只像狗的狐狸，当时我还不会化形，但主人老被暗元素失衡的魔物伤到，我就想着直接把自己的光属性拉满好了，这样我就能做个可以帮主人克制魔物的狐狗了。”

　　“但是主人在我的伤养好、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之后，把我给’放生’了。”

　　青年说到这笑了几声，胸腔震动让珮德忍不住甩了甩头。

　　“主人，您真的……”

　　青年用着特定的频率给珮德顺着毛，珮德渐渐感觉有点迷糊。

　　“直到现在看到我被凤凰这么骂，您才放心一下。”
　　珮德一向对其他生物的情绪很敏感。

　　面对猛兽，他可以察觉它的恐惧、怯懦、杀意，然后进行恐吓、虚张声势、逃脱；面对光圣子和暗圣子，他可以察觉到他们细微的念头，打压、抹除、保全自身，失控就逃离。

　　而面前这只狐狗，这位青年，他表面上还是那么漫不经心，云淡风轻，但内里，此时此刻被这人刻意透露的委屈、不安、仿徨和迷茫，像是要把珮德淹没了。

　　珮德难得的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感知。

　　刚见面的时候的杀意是真的，俩人不熟是真的，青年的慵懒和漫不经心是真的，矛盾感是真的，但是现在这青年身上透露出来的情绪，倒是真得像是假的。

　　珮德仔细回忆了一下他说的话。

　　但是他能有点模糊记忆的，能和“狐狸”沾边的顺手救过的小动物，也就那只在原莽森林和凤凰打架的小狐狸。

　　但珮德记忆里的那只狐狸，像一团红色的狗，可爱，毛茸茸，性格就是喜欢傻乐，闹腾，坏毛病是喜欢捉咬珮德裤腿，爱在珮德捉兔子时添乱，掉毛。

　　珮德抬头，看着青年一头火红微卷的什么也没佩戴的长发，红色眼睛里的瞳孔一轮接着一轮变深，鼻梁□□线条劲拔，流畅又完美。他的身材也是极好，稳压珮德一头，正抱着珮德的胳膊隐藏着极大的爆发力。他身上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和光圣殿道貌岸然的风格截然不同，显得云淡风轻、懒散、无所事事，又处处透着一股子不好惹。

　　珮德只感觉猫形态的脑子不够用。

　　“主人……”头顶上传来句苏苏的声音。

　　猫猫的耳朵弹了弹，好一会儿，猫猫微微抬头，蹭了蹭正放在头顶上的手。

　　青年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