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东宫 ...
-
玄武门外，长孙顺德又将高夫人和无忌请到家里，用了午饭。
饭毕，高夫人就对长孙顺德道：“有劳小叔一路护送，来日我叫无忌登门拜谢。”
说罢，就要随儿子离开。
长孙顺德忙拦住她：“嫂夫人何必外道，族中已将三哥的旧宅打扫干净，只等嫂夫人和侄儿回去住呢。”
总算是图穷匕见了，高秀英冷言道：“你三哥的旧宅不是已经给了安业了吗？我们孤儿寡母，住不着那里。”
无忌也道：“就是，我妹夫已经给我们分了宅子了，我们有地方住。”
长孙顺德早知道嫂子和侄子会是这个反应，忙赔笑道：“嫂夫人且慢，当年的事，确实是安业的错。当年三哥二哥接连病逝，二哥的孩子们也四散各地，族中一时落魄，无人主事，因此没能给嫂夫人主持公道，至今想起，也是愧疚不已。
如今我回了长安，才算将家族又聚了起来，但我毕竟只是个旁支，安业又只知道喝酒挥霍，将三哥的宅子都卖出去换酒了。”
高秀英急道：“他将宅子卖了？那可是你三哥费了好大力气置办下来的。”
长孙顺德一见就知道有戏：“还是秦王听说这事，出钱将宅子赎回来了，地契他也没要，只说是岳父家的产业，他不能要。”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交到高夫人身前：“秦王不要，更不能给安业，所以族中就交托给我，三哥只有两个嫡子，不给无忌给谁呢？”
高秀英打开盒子看了眼，确实是家中的地契，她又阖上，怒道：“你们家的丑事，还要连累我女婿出钱出力，这宅子你们爱给谁给谁，以后我会跟女婿说，长孙家的事，叫他一件也不必管！”
不就是看她有个得势女婿，就都攀附上来了，他们不去和女婿说，谁知道他长孙安业把宅子卖了！
说罢，把地契丢在桌子上，起身离席就要走，无忌也忙跟着起身。
长孙顺德忙拉住她：“嫂夫人，嫂夫人息怒！我们长孙家确实对不起嫂夫人，可我走了的三哥是没有对不起嫂夫人和侄儿们的，侄女这婚事也是三哥在时定下的！就算您不认我们长孙家，秦王也要认三哥这个岳父的呀！”
这话一下子定住了母子两个，长孙顺德狠了狠心，小声说：“嫂夫人，您也得为侄女想想，您虽然是继室，但也是三哥明媒正娶娶进门的，按照律法，家主去世，正妻还要住在正堂的，以前您不在长安也就罢了，如今您回了长安，要是还别府另居，恐怕要引人非议。”
高夫人更生气了：“我怕什么！我是有婚书的，谁敢说我是妾？”
“流言蜚语啊！况且咱们长孙家虽然落魄，人还是不少的，侄女要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还是帮得上忙的。”
“笑话，我女儿有什么要你们帮忙的？”
长孙顺德总算找到机会了，低声说：“嫂夫人不知道吗？陛下为秦王定了尚书右仆射裴寂的外甥女封氏做侧妃了。”
“什么？不是只赏了几个宫女服侍吗？”高夫人急问。
“对啊，我还抢了俩呢！”长孙无忌搭腔。
他还专挑的好看的抢的呢。
长孙顺德忙解释：“侄儿去接你们了所以不知道，是月初定下的，秦王也不同意的，陛下一定要做主，当时还定的是侧室，如今已经算是侧妃了，听说聘礼已经下了，是没处可转圜的。”
高夫人像是一下子被抽了魂，瘫坐在椅子上。
“王妃娘娘千岁金安。”
步撵在承乾殿的门口停下，长孙嫣刚刚走进宫门，里面就齐刷刷跪了一地的宫女。
她们身着素色宫装，屈膝跪地，微微垂首，双手交叠置于身前，神态恭谨。
长孙嫣由朝露扶着，从跪地的宫人们中间，径直走到正殿前，方对绛云说：“叫起吧。”
而她则由朝露继续扶着，走到正殿坐定。
紧接着，就有宫人在她面前摆了三个垫子，有三个比普通宫女衣装较好些的女子齐齐跪在她的面前，行礼问安道；“王妃娘娘千岁金安。”
长孙嫣听哥哥说过，公爹给丈夫赏了五个宫女服侍，他给自己哥哥分了俩，还剩三个。
这应该就是那三个服侍的宫人。
她将三人叫起，又叫朝露赏了三人东西：一人一对镯子。
三人又一起谢礼，并上前给王妃奉茶。
长孙嫣这才看清三人的容貌，这一看，就大失所望。
哥哥将公爹赏的宫人们夸的花容月貌，搞得她也非常向往，如今一看，除了为首的梁氏确实貌美，远在秋霜之上，其余两个都是平平，甚至还不如秋霜。
秋霜是出嫁前外祖母给她的，预备日后给丈夫做侍妾的婢女，比寻常婢女要貌美些，却也有限，主要是全家都在舅舅家的庄园做事，比较好拿捏罢了。
哥哥的审美真是不行，长孙嫣在心里道。
该行礼的都行过了，长孙嫣也饿了，厨房早就备了饭菜，可不知道秦王回不回来吃饭，也没端上来。
好在赵德全也给秦王回话回来了：“秦王要和陛下，太子一起吃饭，请王妃娘娘先吃，不必等他。”
一边回话，一边还叫人端上了两盘菜，长孙嫣一看，是一盘清蒸鱼，一盘炙羊肉。
“王爷说了，陛下和太子还没动过，他就抢过来了，叫您尝尝，太极宫的厨房比咱们殿里的强。”
长孙嫣嘴角抽了抽，她甚至能想象到公爹和大伯无奈的表情。
宫人们传了菜上来，加上秦王给她抢回来的两大盘子，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梁氏三人捧著的捧著，进羹的进羹，一起服侍王妃用饭。
宫里的饭菜，到底是比外面的强，尤其是那一盘炙羊肉，火候极好，要是能配个夹饼就更好吃了，可惜这样太不优雅，长孙嫣只能望肉兴叹。
这一大桌子菜，她一样吃了两口，也就饱了。
剩下的就赏给了朝露绛云和梁氏几人。
等她吃罢了饭，尚服局的人也满脸堆笑的进来请安了。
其实她们早就来了，只是王妃正在用饭，她们也不敢打扰。
尚服局掌供服用采章之数，总司宝、司衣、司饰、司仗四样。
这次为秦王妃送来的，是三套宫装，与配套的首饰珠宝。
司衣告罪道：“因不知道王妃娘娘什么身量，只听王爷描述，大概做了三套，还请王妃娘娘试一试，哪里不合适，我们现在就可以改。”
恰好长孙嫣也要更衣了，朝露她们不知道怎么穿宫装，就由梁氏三人服侍王妃更衣。
上身一试，倒是很合身，再没有什么要改的。
于是长孙嫣就看了赏，又叫司衣给她量了身材，叫朝露将人送出去。
到了宫门口，朝露嘱咐：“王妃这几日都要见人，恐怕不够穿，还请多做几身来。”
司衣司饰满口答应：“料子早就备着了，只等王妃试过，知道身材，便裁剪好了送过来。”
试过衣裳，长孙嫣也累得不行了，歇了个晌觉，也不过两刻钟，就又起身，叫梁氏等人给她梳头换衣裳。
梁氏曾经给南阳公主梳过头，手艺很好，长孙嫣很喜欢，再配上司饰送来的头饰，更是光彩照人。
赵德全将承乾殿的账本和库房钥匙等呈给长孙嫣：“王爷说了，殿中事务，都由王妃管着。”
这是当然之事，长孙嫣颔首，同原来在国公府时一样，朝露管钥匙，绛云管账本，秋霜管宫人，素雪管内务，分工明确，各司其所。
她想了想，又吩咐赵德全：“你去备些礼物，我要去拜见大嫂。”
赵德全忙道：“王爷早就吩咐过了，礼物已经备齐，只是王爷说，要您等他回来，一起去东宫拜见。”
长孙嫣看看天色：“等他回来，天都黑了，明日在去就失了礼数了，我和大嫂熟悉，你认识东宫的路，带我过去就是了。”
赵德全一想也是，况且秦王再三嘱咐，说宫中事宜都由王妃管理，他也不敢违逆，只好问：“步撵一直预备着呢，王妃何时起身？奴婢先去东宫传个话。”
长孙嫣说半个时辰后就要去，赵德全忙去传话了。
她就看了看赵德全备的礼物单子，又叫朝露将沿途采办的特产添上两样，算是差不多了，赵德全传话回来，说太子妃那边已经预备好，就等着王妃了。
于是即刻乘撵动身。
论理，长孙嫣入宫，应该先拜见皇后，但她的婆母窦夫人已经于几年前去世，李渊登基，追封发妻为穆皇后，立妾室万夫人为贵妃，总领宫中事务，算是很尊贵了。
但不巧就不巧在，万贵妃的儿子李智云，当年同太子一起住在河东，皇帝起兵之时，太子与齐王李元吉逃了出来，没带上这个弟弟。
结果他被隋朝官吏逮捕，送往长安，被刑部尚书阴世师杀害，年仅十四岁。
万贵妃失子，再多的尊贵也都只在表面上了，甚至李渊欲立新后之时，也只考虑了出身尊贵的宇文昭仪，而不是她。
相较而言，太子妃的尊贵就实在很多了，太子李建成正当盛年，比胞弟秦王大了足足九岁，储君地位稳固，等太子登基，太子妃就是皇后，实在不能怠慢。
况且论私下的交情，长孙嫣也是跟大嫂更好，和万夫人一般，况且她度量着，大嫂和万夫人关系更差，不管怎么想，也该先去拜见大嫂才好。
今天下午见过大嫂，明日一早去拜见贵妃及各位妃嫔，就最合适。
听说大嫂比她早五天进宫，估计也是刚摸清宫里局势，妯娌们碰个头，凡事都能有个商量，她也安心。
长孙嫣坐在步撵上，想着马上要和元贞姐姐团聚，十分期待。
想想从晋阳动身之前，外祖母向她描述宫廷之争如何可怖之时，她还被吓得不轻，如今看来，实在有些夸大其词。
长孙嫣的外祖母曾经是北齐的乐安王妃，齐亡入周，周亡隋继，如今又是隋亡唐立，说起来，已经历经四朝了。
步撵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东宫，长孙嫣下了步撵，早有宫人在门口守着，上来行礼，亲热又不失恭敬：“可算盼来王妃了，我们太子妃一直等着您呢。”
长孙嫣脚步轻快的进了东宫，刚进了正殿，便道：“大嫂，我可想死你了！”
太子妃也举步出来相迎：“我也想弟妹了呢。”
可是映入长孙嫣眼帘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她迷惘道：“你是谁啊？”
左右都被清了出去，太子妃郑氏轻声道：“我是她的堂妹，郑观音。”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东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