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恍恍》无良芽医

9、第9章

　　路春许原本在小卖部门口好好坐着，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喊叫，心一紧，拔腿跑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徐浩川和一个男生面对面站着，气氛不妙，路春许瞟了一眼，认出那个男生是冯宇辉的朋友，心下了然，一下就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欺负自家孩子。刚想上前替徐浩川出头，就见对方云淡风轻地走到柜台前，慢慢悠悠放狠话。
　　怎么说呢……
　　其实有点帅。
　　背挺腿长的少年站在原地，面对他连头发丝都变得柔顺起来，手里还拿着一瓶饮料——路春许最喜欢的牌子，路春许最喜欢的口味。
　　路春许失笑。
　　“买好了？走吧。”路春许上前接过饮料，拽住徐浩川胳膊往外走，出门前还回头瞪了那男生一眼。
　　徐浩川全程默不作声，耷拉着脑袋，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这种场面他经历过无数次，走在路上被人推一推，撞一撞，不动声色的孤立，在旁人看来都是一些小打小闹，但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证明：他是不合群的，可欺负的。
　　大多数时候徐浩川都懒得搭理，那些人像苍蝇一样，赶走了还会再来，死皮赖脸，无休无止，他并不想为这些人浪费时间。只有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他才会直接回击，并且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报复。
　　大概世界上所有的所谓性格孤僻者，都只是没有遇到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可能是猫猫狗狗，可能是大自然，也可能是某一个特定的人。
　　“小伙子很懂我嘛，知道我喜欢喝什么。说，你是不是偷偷观察过我！”路春许笑着同他说玩笑话。
　　徐浩川摸摸鼻子：“怎么可能？我猜的。”
　　“那咱们真是心有灵犀，天生就适合做朋友。”
　　路春许在心里补充：更适合做男朋友，嘿嘿。
　　徐浩川突然停住脚步，连带着路春许也跟着一顿。
　　“你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呢？”他问得很认真且严肃。
　　路春许张张嘴，却在那一刻说不出一个字。
　　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
　　因为我想要逃离循环，因为你是循环的谜底，因为接近你才能得到线索。起初，路春许的确是这样想的，他极其不熟练地向徐浩川自我介绍，想方设法取得他的信任，那是他第一次这么主动接近一个人，小心翼翼，又万分笨拙，如今回想令他感到丢脸的举动竟然被对方全盘接受。
　　于是他开始正视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思来想去，左右逃不开三个字，轻飘飘的表白，满载少年人重若千钧的情意与承诺，无论历经多少次循环都无法洗去。
　　于是路春许抬头看他，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你帅。”
　　出乎意料的答案打得徐浩川措手不及，像被猫爪打了一下脑袋，晕乎乎的，也不想深究这个回答的离谱程度，莫名其妙地先红起脸来。
　　偏偏始作俑者还笑得十分灿烂：“你呢？为什么和我做朋友？”
　　徐浩川抿抿嘴，学他答道：“因为你更好看。”
　　什么鬼啊！路春许暗自吐槽，眼里却诚实地充盈笑意，如此灵动鲜活。
　　“嗯，我认识的徐浩川从不对我撒谎，所以这一定是你的真心话。”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揽住对方的肩膀，重新大步向前走去。
　　春末的灿烂阳光透过野蛮生长的绿，长风吹过，地上映照出波光粼粼的水面，少年齐肩踩过，于是他们贫瘠的青春一路生花。

　　活动负责人查明抄袭事件属实后，立即撤掉了冯宇辉的展览作品，令路春许失望的是，不知出于何种想法他们没有对此进行通报批评，但没有关系，他自会帮冯宇辉通知整个学校。
　　他立马散布消息，说冯宇辉故意抄袭，还夹带了一些关于他校园霸凌的传闻，后者没有被大家信服，但前者却是流传甚广。看着冯宇辉这几天夹着尾巴做人，路春许舒心了许多。
　　冯同学，会利用舆论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啊。
　　突然被查出抄袭，路春许知道对方可能会怀疑到自己身上，为了避免他事后连带着报复徐浩川，路春许这段时间都没有在学校里与徐浩川正面接触，甚至故意岔开时间去车棚旁边。
　　生生果然顺利生产，当三只小奶猫在自己面前蹒跚爬动，发出尖细的叫声时，路春许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软下来一大块。
　　要是徐浩川现在在场就好了，他一定会和我一样温柔地看着它们，说不定还会拍拍我的肩膀。
　　想着想着，他不禁扬起一个幸福的笑容。
　　陈一鸣和路春许一起来喂过一次猫，这次四口之家总算对陈一鸣亲近了一些，但态度还是远不及对路春许的。
　　小陈不禁蹲在原地感慨：“还得是亲生的呀。”
　　小路置若罔闻，继续给生生梳毛。
　　小陈于是扒拉小路：“咱生姐的另一个父亲怎么没来看它？”
　　这玩笑开的，小路很是满意。
　　第一次见自降辈分的，遇到这样的朋友可得好好珍惜。
　　“徐浩川上午来过。”
　　“我靠，你跟踪人家？变态啊！”陈一鸣一脸震惊。
　　路春许摸摸鼻子：“怎么可能？我猜的。”
　　陈一鸣总觉得他这个表现没有什么说服力。
　　“诶，你怎么突然跟他关系这么好了？“
　　“有吗？”
　　“当然有啊，据我所知，你不是什么喜欢管别人事情的人。但涉及到徐浩川的时候你会特别着急，像这次你就不停打听警方调查进度。“
　　闻言，路春许突然有点警惕：“除了这点，我还和以前一样吧？”
　　“什么鬼问题，你当然还和以前一样啊，还是被人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不过……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我倒是感觉你最近心事重重的，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吧。”
　　路春许挤出一个笑容，顺势回答：“是啊，压力太大了。”
　　说到学习压力，思想跳脱的陈一鸣想起另一个话题：“咱们马上就进入高三了，你有想过未来要做什么吗？”
　　未来。
　　能到达的话再说吧。
　　“没想好，你呢？”
　　“我的想法特别简单，不管去哪个地方，我的唯一目标就是赚大钱，”说着，陈一鸣转过头殷勤地看向路春许，“要不咱俩一起创业吧，或者你给我的公司投资，我保证不让你亏本！”
　　“行，我考虑考虑。”
　　“还要考虑！感情淡了啊！”
　　“那我不考虑了，直接拒绝。“
　　“那我也不给你时间考虑了，直接绑架人质威胁你！”
　　“什么人质？”
　　“我自己！我自杀逼你哈哈哈哈哈！”
　　“你有病啊陈一鸣？！”
　　陈一鸣开完一连串玩笑，笑得前俯后仰，路春许却一把抓住他。
　　“陈一鸣，不要开这种玩笑。”路春许看着他，很认真地说。
　　“不是，我就说说而已，别当真。”陈一鸣仍旧不以为然，龇着大白牙笑得很开心。
　　看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路春许莫名心情复杂：“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说完，见陈一鸣嘴角凝固，又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于是接了一句：“毕竟你拿自己作人质也没用，不如好好爱惜生命。”
　　“路春许！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了！”
　　“这样吧，到时候你给我证明一下你的创业能力，我可不盲目投资。”
　　“那行，说好了，你就等着我给你看我的公司吧！”
　　“好，我等着。”
　　“拉个钩！”
　　“陈一鸣你幼不幼稚啊！”
　　……

　　校庆晚会恰好在5月13日晚上举办，正是路春许和徐浩川生日的前一天。这天吃过晚饭，最后一天16岁的男高小路拖着椅子随班级一起到操场集合，学校在操场搭了个大舞台，三个年级按倒序在舞台前排开，正在测试中的灯光变幻闪烁，人头攒动，倒是十分热闹。
　　到了学校划分给高二13班的区域，路春许把椅子放在陈一鸣旁边，站着朝右边看了看，果然发现17班的人群里没有徐浩川的身影。
　　上次循环他便没有来，路春许担心他便四处找了找，结果发现他只是单纯不想参加这种活动而选择在教室里自习，也是，像晚会这种难得的放松机会，冯宇辉他们应该不会有闲工夫找徐浩川的麻烦。
　　在他的记忆里，真正的霸凌也是在下一学期开始……
　　他松了一口气，便回到操场，一边看晚会一边离开座位观察冯宇辉等人的去向，确定他们只是聚在一起抽了会儿烟，他还顺势举报了他们。
　　而现在路春许坐在原地，听晚会开始前的校长致辞，胸腔里突然涌现出一种冲动。
　　这股冲动过于诱人与美好，像一团火肆虐过身体的原野，愈演愈烈，沸沸扬扬烧光一切理智。
　　就像当时带着徐浩川私奔出国一样。
　　“诶你要去哪？”
　　陈一鸣被一下子站起来的路春许吓了一跳。
　　而对方在跑走前只留下一句——
　　“我有点事，晚会结束前回来。”
　　路春许一路跑回教学楼，不做丝毫停留，气喘吁吁地推开高二17班的教室门。
　　单调晃眼的灯光驱散不了黄昏的沉闷，教室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安静沉郁的少年，孤零零坐在角落，听见响声抬起头，蓦然撞上一双极好看的眼睛。
　　“春许……”
　　路春许快步走到徐浩川身前，用双手撑着桌子，俯身看向他，努力稳定气息。
　　“徐浩川，现在是5月13日晚七点，离咱们的十七岁生日还剩五个小时，离晚会结束还剩三个小时，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里，一起度过我们最后的十六岁。”
　　他看着他，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