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恍恍》无良芽医

14、第14章

　　路春许震惊地愣在原地，直到那群人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家烤肉店才反应过来，立马跟了上去。
　　他自问这几次循环以来已经对冯宇辉调查得十分透彻，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成长环境，路春许甚至能分析出他霸凌别人的原因与心路历程，所以他敢肯定地说，他所了解的冯宇辉身边绝对没有胡美仪这个女性朋友，否则他也不会根本不认识胡美仪。
　　在他的记忆里，胡美仪不是这个故事的重要角色。
　　为什么，这次循环冯宇辉突然多了一个朋友？而且他们身边的中年人多半是这两人的父母，他们之间的联系甚至已经上升到家庭层面了。
　　即使知道每次循环不会一成不变，他也没有想过冯宇辉会出现其他方面的人缘。
　　而且据他观察，这两人就没在学校里打过招呼，或许关系并不是很好。
　　短短半分钟，路春许已经思考了很多。
　　他跟着对方走进烤肉店，看他们就座，找了个便于观察且比较隐蔽的位置，决定就在这里解决今天的晚饭。
　　两家人坐在一起，冯宇辉和胡美仪却隔得很远，一直各自低头吃饭玩手机，没有进行交流，倒是家长们聊得很开心，时不时笑着碰杯，气氛融洽。
　　路春许便猜测：或许长辈是好朋友，但冯胡两人却不是很熟。
　　即便如此，他仍然清晰地记得上次循环冯宇辉的父母是没有胡父胡母这两位朋友的，这多出来的一段关系，又意味着什么呢？
　　路春许突然有些坐立难安，他害怕事情失去控制的感觉。
　　结束晚餐后，两家人在烤肉店门口道别，路春许也打车回家，到家后想了想，组织语言给胡美仪发消息。
　　春天的太阳好刺眼：嗨，我刚刚在烤肉店吃饭，好像看到你了。
　　胡美仪：啊？这么巧？
　　春天的太阳好刺眼：我不确定是不是你，你旁边还有好多人，我过去打招呼。
　　胡美仪：你看到的那个人旁边是不是有四个大人和一个同龄的男生？
　　春天的太阳好刺眼：对！
　　胡美仪：那就是我呀！我出去跟家长吃饭。
　　春天的太阳好刺眼：哈哈哈哈那是挺巧的。
　　春天的太阳好刺眼：你旁边那个人是不是冯宇辉啊？
　　胡美仪：对，你认识他？
　　春天的太阳好刺眼：单方面认识，我有个朋友喜欢他。
　　胡美仪：哟，他魅力这么大呢。
　　春天的太阳好刺眼：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靠谱吗？
　　胡美仪：其实我跟他不熟，我们的父母认识才约着一起吃饭的。
　　胡美仪：他人应该挺靠谱的。
　　春天的太阳好刺眼：我朋友之前听说他作文抄袭还可能校园霸凌，这肯定不是真的吧。
　　胡美仪：啊？校园霸凌？！
　　胡美仪：怎么传出来的？我没听说过。
　　胡美仪：他应该不是这种人，这谣言也太离谱了。
　　春天的太阳好刺眼：那就好，我和我朋友也不信。
　　春天的太阳好刺眼：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全是这种谣言，我另一个朋友也被造谣了。
　　胡美仪：徐浩川吗？说实话，关于他的谣言我确实听说过。
　　胡美仪：这肯定也是假的吧。
　　春天的太阳好刺眼：当然。
　　春天的太阳好刺眼：你要是仔细了解他，就会知道他其实很善良。
　　胡美仪：现在警方认定他无罪，不会有人再误会他了。
　　路春许很清楚，这纯粹是一句善意的安慰，事实上，误会仍然存在。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胡美仪的确与冯宇辉不熟，对于他的印象也是模模糊糊，但认定他是个遵纪守法的好人，至于适不适合做男朋友就不清楚了。
　　结束对话后，路春许把此次循环中出现的所有异样归总，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谜团，或许随着循环，他终于能逐步接近一个完全真实的徐浩川了。

　　在所有人的依依不舍中，高考假期正式结束，这意味着高二学生已然成为了准高三生，所要面对的压力与挑战也会接踵而至。
　　学校对高三生的专门管理很多，比如有独立的高三校区，比如不用跑操，还比如会使用更大力度严抓早恋。
　　回校后，高二学生全体利用一个早上的时间将个人书籍资料搬至高三校区，并在高一年级放中考假的时候在不用布置考场的高三校区进行自习。
　　“啊——听着就让人崩溃！！！”陈一鸣在原来的教室收拾一大堆书本，广播喇叭不断重复年级组的时间安排，偏偏他堆起来的书山还塌了，陈一鸣感觉他能利用自己此刻的火气将自己发射到火星。
　　路春许抱了一堆书，勉强抽出一只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春许！你不等我啊？！”
　　“我再去看看生生！”
　　陈一鸣：……
　　“你还不如直说要去找徐浩川！！！”
　　路春许心虚地忽视身后人的怒吼，先去车棚旁边看了一眼，生生和徐浩川都不在，生生多半是和自己的孩子一起跑去其他地方玩了，至于徐浩川——刚才他经过17班的时候朝里面看了一眼，人不在，多半是已经走去高三校区了，他们的书不可能一趟搬完，路春许索性在教学楼下面等他回来。
　　他也不是非要和徐浩川一起搬书，只是他记得一些这个节点发生的事情。
　　于是等徐浩川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清隽的少年安静地坐在花坛边，书被堆在地上，他埋着头，百无聊赖地用脚点地，阳光透过树叶斜斜照在他的头发上，看起来十分乖巧。
　　徐浩川一下子忘了该如何迈步。
　　路春许很快发现他，歪头冲他笑笑，起身走过来。
　　“徐浩川，咱们一起搬书呗。”
　　他要求徐浩川叫他“春许”，却总是张扬地叫他全名，在敏感的人眼里，这或许意味着一种关系的不对等，但徐浩川此刻站立原地，再一次听到熟悉的声音与音调，只觉得他把他的名字喊得很好听。
　　“好啊。”
　　路春许直接勾住对方的肩膀，将人拐上楼梯。
　　“走走走，陪你回教室拿书！”
　　“等等，你的书还在楼下！”
　　“管它呢，我不信有哪个学疯了的人会来偷我的书！”

　　已是夏初，临近中午，艳阳高照，两人搬了三趟来回，搬出一身汗水。
　　站在树荫下休息的时候，路春许把羡慕的目光投向了旁边用小推车运书的同学，恨自己循环多次偏偏忘了这一点。
　　两人再次走回各自教室拿书，路春许到17班门口等徐浩川的时候，正好碰到冯宇辉及其跟班搬完一趟回来，进门的时候冯宇辉多看了他几眼，路春许猜测他可能已经注意到他和徐浩川的关系了。
　　这正合他意，他就是要在今天一直陪着徐浩川，让冯宇辉他们找不到机会弄伤他的手。
　　是的，就是在上次循环的今天早上，徐浩川被人从楼梯上推下，由于角度原因扭伤手腕，其他部位也有擦伤，尽管徐浩川觉得没用，路春许仍然选择上告老师，最后果然小事化了，以“意外”二字轻飘飘略过。
　　路春许不会再让这件事发生，他甚至恨不得将冯宇辉推下去。
　　这一趟，冯宇辉他们都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路春许觉得那恶心的视线犹如实质化，浑身不自在。
　　于是想过个嘴瘾：“徐浩川，咱们后面那几个人是你的同学吧。”
　　徐浩川回头瞟了一眼：“对。”
　　“最高的那个是冯宇辉？”
　　“……对，你之前还跟警方提起过他。”
　　“那，你觉得我之前说得对吗？”
　　——我有好几次碰见冯同学让曾同学替他做事，虽然表面亲昵地搭肩膀，但我分明看见曾同学一脸恐惧。
　　——冯同学经常带着自己的一大帮朋友和曾同学一起玩，却老是把他围在中间，低着头，一脸窘迫。
　　——你们可以查查之前匿名举报徐浩川的人是不是冯宇辉。
　　案件已经告一段落，关于霸凌真相就这样被轻飘飘地揭过，徐浩川清楚冯宇辉所做过的一切事情，路春许坚信他会毫不犹豫地认同。
　　可身边的人只是沉默片刻，末了发出叹息般的回答：“春许，别管这些事情了。”
　　他说得郑重，路春许知道他还是没有彻底相信自己，便故意噎他：“你怕他？”
　　“我不怕他，我害怕的是其他事情。”
　　言尽于此，路春许也只好沉默。

　　虽然冯宇辉阴魂不散，但直到彻底搬完所有书本，打扫好新教室新座位，他们都没有遭遇什么意外。
　　这一关，应该算是过去了。
　　中午，路春许和陈一鸣一起去食堂三楼吃饭，饭后两人走下楼梯，却在二楼被人群堵住。
　　“这是怎么了，怎么围了这么多人？”陈一鸣询问旁边的同学。
　　“好像是17班的两伙人在吵架……“
　　立马有人反驳，正义凛然：“什么吵架？！就是徐浩川推了同学，众目睽睽之下还敢校园霸凌！”
　　闻言，路春许连忙往中间挤。
　　只见几个人将徐浩川围住，冯宇辉被人扶着站在旁边，路春许上下打量，看不出他有哪里受了伤。
　　又是冯宇辉的惯用伎俩——恶人先告状。
　　路春许懒得搭理这群人，挤过去拉住徐浩川就要走。
　　其中一个跟班挡住他们：“干嘛呢？！徐浩川还没道歉……“
　　“真闲得慌就去多做几套卷子。”路春许翻了个白眼。
　　“什么意思，校园霸凌还有理了！”
　　“你们真好笑，他一个人霸凌你们一伙人吗？”
　　旁边的正义群众立马接话：“刚才只有他们两个人，现在人多是因为人家人缘好。”
　　“你们觉得徐浩川校园霸凌，又觉得他人缘不好，我请问，哪个霸凌者会没有自己的小团体？”
　　那人被哽了一下，又反击道：“他之前只霸凌了一个人，哪里需要小团体？！”
　　旁边又有另一个人接话：“就算不是霸凌，也是没有礼貌欺负同学！”
　　面对众人的怒火，路春许觉得这一幕无比眼熟。
　　无论在哪一次循环，总是会有人高举正义大旗，把无形的拳头落在他心爱之人身上。
　　突然，有人认出路春许：”诶，这不是13班的路春许吗？“
　　“我靠，好像真是……”
　　徐浩川立马挡在路春许身前，替他遮挡那些探究的目光：“你先走，事情没那么严重。”
　　路春许偏偏硬着骨头不肯挪动半步，两方迟迟僵持不下。
　　远处的值班老师终于察觉异样，快步走来：“你们在做什么？”
　　聚集的人群在老师抵达之前散开，部分正义人士要留下来揭发徐浩川的罪行，冯宇辉的跟班一急，上前抓住徐浩川的衣领：“快点道歉！”
　　徐浩川没有退缩之意，迎上对方狠厉的视线，伸手要挣开对方，两人缠斗起来。
　　推搡之间，徐浩川一只脚悬空，突然向后倒去。
　　路春许瞪大双眼，脑袋里紧绷的弦被扯断，他下意识伸手，将徐浩川拉上来的同时由于惯性失去平衡——
　　“春许！！！”

　　右手手腕传来剧痛的那一刻，路春许脑海里浮现出三个念头。
　　第一，幸好徐浩川没事。
　　第二，右手受伤了，我不用写作业了。
　　第三，难道真的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在操控这一切吗？为什么他们永远逃不开既定的命运？

　　那股力量是什么呢？
　　东方有神仙，西方有上帝。
　　可当他抬起头，能看到的永远只是一颗光芒刺眼的太阳。
　　太阳不管人间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