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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海无边(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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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云仙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乱了阵脚,不由得左顾右盼,满眼是更加惶然无错的下属,哪还有个主意。
“海水!海水!”展青阳贴着笼子呼唤,期望那那女人能转身和他说句话,哪怕是暴风骤雨般的唾弃,他也甘愿承受。
“走开!”只见癫狂男子紧抓牢笼挡在眼前,那张布满淤青的扭曲的脸,眼角眉梢还残存一丝独特的秀媚,他果真是风无眠。不知被喂了什么药,或被施了什么功,他已神志不清,但是竟然还记得维护海水。
郑有涯亦慌了手脚,章无技在他怀中越来越重,脸上挂着飘渺的笑容,眼神越来越浑浊。中镖的喉头已红湿一片,鲜血还在汩汩地往外冒。
展青阳心肠太狠,手法太准,这锁喉的一镖是致命的!
“展青阳!”郑有涯暴怒地吼道,一股热血上冲,他放下章无技,扬起金刀就要杀来。
“郑有涯,我不知道她是……”展青阳险一闪身,踉踉跄跄躲避着刀光。无疑,他又做了个残忍的决定,就像当初杀死海水,即便这次是个误会,他却实实在在又欠下条人命。
听人喊“郑有涯”,火云仙翁不免暗想:先前那长腿女人说自己相公是“金刀大侠”郑有涯,原来并非虚言。
展青阳几乎绝望地在金刀锋芒之下仓皇躲闪,却又在绝望中生出一丝希望,他觉得自己内力提升不少,反应也快了许多,似乎以前那些内伤都好了一般,不再有气短窒息的感觉。
郑有涯毕竟技高一筹,且处在悲愤极点,自然是招招绝杀,展青阳一失脚,差点仰倒在火云仙翁身上。
未免伤及自己,火云仙翁下意识伸掌一推,接触到展青阳肩背的那一刻,一种强烈的相吸之感震惊了他。这般熟悉的内力,岂不是《赤帝遗书》的内家功夫?他这陌生人这般紧张海水,难不成,海水的双修之人是他?
“金刀大侠,请听本座一言,即使杀了他,尊夫人也活不过来!”火云仙翁急忙喊停。
郑有涯果真停了下来,握着金刀雕塑一般立在那里,气息未平,发丝还在凌乱地飞舞,衣袖仍旧鼓鼓生风,还有那柄杀红眼的金刀,啉啉地震颤着未息的怒气。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本座深居炎帝宫,今日却有幸见到‘金刀大侠’的庐山真面目,也无需再虚言假势。”火云仙翁朗声道,“尊夫人所伤甚深,性命堪忧,唯有张老爷的‘万载灵琀’能救,而我宫内的掌灯史私行不轨,给我带来了不少困惑,如今死无对证,也需要借‘万载灵琀’一用。所以为今之计,不是大开杀戒,而是应该说服张老爷拿出‘万载灵琀’。”
张百万一听,脸色煞白,为保小命,只得割爱,他瑟瑟道:“我这就去取,只求诸位大侠放我一条生路。”
郑有涯瞬间意识到,在张家人心里,自己已是和炎帝宫的宵小之辈臭名并列。也罢,这又如何,说到底大侠也是吃五谷的血肉。张老爷的恩情,日后设法报还吧。
片刻之后,张百万捧着一只木匣子来献。木盒开启,一颗黯淡无奇的青玉珠子进入众人眼帘,和老叟活络手筋的小玉核桃无甚差异。
“你可不要骗人,那夜我见到的是一颗发光的异宝。”展青阳抢白,此时的他未免和郑有涯再生冲突,已不自觉地走到了炎帝宫的阵营。
“不敢欺瞒诸位,‘万载灵琀是颗夜光珠,白日里不起眼。”张百万瑟瑟道,“相传喂入口中含着即可还魂。”
“那就一人一半。”火云仙翁闻言,抽出下属的佩剑,抢一步劈向灵珠。
一下,再一下,连着四五下,万载灵琀纹丝不动,火云仙翁窘迫之至。
“我来。”郑有涯屏息凝神,将全身功力运于金刀之上,只见金光灼眼,势如破竹,那颗圆珠子裂作两半,瞬间各飞东西。
“好刀法!”火云仙翁与左右下属耳语良久,终于一声惊呼。四下火光烟幕应声而起,只见火云仙翁飞身接住一半灵珠,即刻消失在越来越浓的烟瘴中。
郑有涯、张百万等人呛咳不止,看又看不见,只等这烟熏火燎的阵仗过去之后,才发现炎帝宫的人已消失无踪。
所幸半枚“万载灵琀”还在,郑有涯连忙拾起,喂入无技嘴里。
这灵珠果然名不虚传,约莫半个时辰的光景,章无技喉头的伤口竟已结痂,面色也慢慢转还过来,气息虽弱,却也能说出连贯的话语来。
郑有涯谢过张百万,即背着大伤初愈的妻子离去。
路上,章无技这样说:“每次离开你之后,我才发觉自己特别的想你。”
“那你为何还要一次次离开?”
“不知道,或许是生的你气,或许是……想去寻找那种想你的感觉。”
“你真是不可理喻,这次你差点真的死了!”
“那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一辈子记得我?再娶多少个也觉得不如我好?”
“没有如果!”
“哼,木头!”
……
话说那火云仙翁趁乱逃离之时挟持了展青阳,他们一行人火速赶回先前占据的客栈,只见真的李棠果然被点了穴道,昏睡在自己房间的床底下。
“我还是太大意,只一个时辰没和那女人在一起,她能作怪!”火云仙翁愤愤道,“女人都是最最奸邪的,再如这个海水,不忠不贞,人尽可夫!”
闻此秽言,展青阳差点忘了自己被五花大绑,挣扎着怒吼:“老妖怪,我最清楚,海水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男人!”海水的内心他不了解,但至少他可以用男人的尊严来担保,海水是完完整整属于他的。就这一点,他绝不容许别的男人污蔑。
“把他也丢尽笼子!”火云仙翁咆哮。
展青阳亦被推搡着塞进竹笼,风无眠阴冷的目光近在咫尺,他不寒而栗。
“啪嗒!”火云仙翁将半枚“万载灵琀”丢了进来。“你们都深爱着海水吧,喏喏,救命的东西就在那里,谁抢到谁就可以英雄救美咯。”
展青阳和风无眠齐齐盯着火云仙翁,没有一个人妄动。
“啊,我们在这里妨碍你们了,那么,我们回避,你们三人的事情由你们自己解决。哈哈哈……”火云仙翁哈哈笑着,示意下属们都随他回避,空留这竹笼里的三人在客栈大厅。
一阵尴尬的寂静过后,风无眠轻轻道:“有诈,宫主不管做什么都是有算计的。”
展青阳见他此时神情十分清醒,不由道:“你刚才那疯模样……”
“先前有人来喂我吃茶,我闻出里头有致人癫狂的‘火麻子’,没咽下去,都吐了……”风无眠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目光忽然落到那半枚“万载灵琀”上。
“喂她吃!”展青阳自己动弹不得。
“哼,你亲手杀了她,现在不怕她醒来报仇?”风无眠露出鄙夷的眼神。
“你知道?”展青阳惊愕。
“我猜的,而你现在算是承认了,证实了我的猜想。”风无眠冷冷道,“其实我一直都在你和海水附近出没,你也知道,海水身上的香气甩不掉跟踪者。可有天我见你一个人走路,而她不在身边,就知道不妙了。循着气味,我居然看到一座新坟。不会是宫主派来的使者杀了她,因为我做了手脚,他们不可能那么快跟来,况且宫主吩咐过要活捉。我就猜到了你,只不过我忙着带海水去找‘万载灵琀’,没工夫跟你纠缠。”
“哼哼,什么南梁国嬷嬷就是你在装神弄鬼吧。你和她关系匪浅吧,那么……她为何不是与你私奔,而要与我修炼那……”展青阳醋意浓浓。
“你听到那夜我俩的说话了?你不会为此杀了她吧……”风无眠惊愕,继而无限悲伤,“我们只是比较谈得来的朋友。”
“可她想杀我。”展青阳痛苦地闭上眼睛。
“是吗?我倒希望她想杀你,若是如今日那假冒的‘李棠’……”风无眠不怀好意地笑了。
无心之言却如当头一棒,展青阳浑身冷汗直冒,颤声道:“你快救活她。”
“不用了,既然我们都落入了宫主之手,还是别叫海水醒过来的好,既然睡去了,就别再自找苦吃。”风无眠有些累了,懒懒地倚在笼壁,“展青阳,等我们下了黄泉,一齐去问问海水,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不想杀我替海水报仇?”展青阳摸不透这这奇怪的家伙。
“不用了,宫主早晚要下手的。你早下去了一点也不好,到时候又是你们一路走在前头,我在后头忽远忽近地追着,没意思。”风无眠咬字愈发模糊,他已困倦到极点,心都要跟着睡过去了。
“海水,你爱的,其实是这个奇怪的男人吗?”展青阳忽然觉得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