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道无情（下） ...
-
章无技被这玉颜妖叟一路横抱而去，瞧了下周遭布置，惶惶间意识到这是一间客栈。静谧得可怕的客栈，没有掌柜、小二和过往的客旅，只有手持兵刃的红衣人把守走道各要处。
炎帝宫已然把此处占为据点！
章无技教火云仙翁搂着端坐于大堂中央，循着他莫测的目光望向被一干人押解而来的风无眠与海水。
可怜又可怕的男人心！章无技暗自叹道，都说女子量小善妒，其实男人未必真有嘴上说得那般宽宏。这火云仙翁抱着自己的臂膀簌簌直抖，那心里明明就是激动且又怨恨，却硬要做出这般昏君欢拥奸妃的荒唐相来掩人耳目。
风无眠，铁定吃过不少苦头，面目淤青多处，神情也是昏昏然不知所措。
另一具身体尸躺在旁边，蒙得严严实实。李棠得火云仙翁授意，走上前去，拔剑挑开面上的布巾。
寒光一烁，风无眠忽而活过来一般，嘶声叫道：“小心海水的脸！”
不过是用剑挑一下，李棠的手法本来十分平常，江湖人最要紧的就是防范暗器毒粉，只有初出茅庐的小字辈才会傻到用手去揭开某物。倒是风无眠这一声异怪的喊叫将众人吓了一跳。
剑光所过之处，海水的面容破茧而出，如一尊泛着青晕的白瓷，精雕细琢的死寂。
“李棠退下！”火云仙翁极不优雅地挥了挥衣袖，使劲朝前伸着脖颈，也似生怕海水要被毁容。
李棠木头人似的闪到一边，连一丝委屈的眼神都不敢流露。
“她……死了？”火云仙翁声音有些颤抖。章无技能感到他的心痛，因为他的长指甲几乎要嵌进自己的手臂里。
“不不不，没有！但如果没有‘万载灵琀’的话，她的□□就要坏了……万载灵琀……”风无眠丝毫没有畏惧，比起自己的性命，有更重要的东西压在他的心头。
“那还不就是……死了么……”火云仙翁整个人阴沉下来，“你们在哪里抓到他俩的？”
“三里开外，药皇弄的祠堂里。”一旁有下属回禀。
“那时候海水就已经这样了？”火云仙翁紧闭双眼，牙齿打磨得咯咯作响，在海水闭眼之前，她和风无眠发生过多少孤男寡女的丑事？
“是的。”
“风无眠，难不成是你逼迫她不成，杀人灭口？”火云仙翁明知不可能，却仍固执地问道。
“她并没有死啊！”风无眠接力争辩。
“宫主，属下在检查时，确实探到了海水的脉搏，虽然羸弱，却很均匀齐整……此外……”那名回报的下属最后将嘴凑到火云仙翁的耳边。
章无技很是好奇，屏息凝神，耳廓子一动，将那话听得真切。
“属下探得，海水已有一个月的身孕……”
什么，那与死尸无异的女人竟孕育着生命？！章无技感到惊诧的同时，顿觉全身一沉，生生地投向冷冰冰的地砖。
火云仙翁受到的刺激远大于她，他已箭步冲出，将风无眠从地上揪起，如暴风雨侵袭一树软弱无力的枝叶一般，推搡不止。
“你说，你说……你怎么可以……你们这对狗男女……”火云仙翁咬牙切齿，自喉头憋出一丝丝无处爆发的怨恨。
“宫主……咳咳咳……”风无眠语无伦次，“救她……救她……渔人巷张百万家的万载灵琀，求你设法去救她……”
“我怎么可能救你们的孽种？你想得美、想得美！我要将她……我要将她……”火云仙翁几乎贴在风无眠的耳边，强忍着扭曲到极点的妒忌心。
无故被卷入的章无技只想逃生，“渔人巷，张百万，万载灵琀……”风无眠提到的这些拧成一股，岂不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如果有可能和这一切发生联系，那与郑有涯重逢将指日可待。该死，怎么又是郑有涯？！
“我要将她曝尸荒野，叫那些狮虎豺狗把她撕碎吞尽，叫你看着你们的孽种无处安身……”火云仙翁说到后来已是哭腔。说到底，他要达到的报复，终究要毁灭自己的心头最痛的东西，不管是爱，还是占有欲。
风无眠愣了一会儿，忽而露出豁然开朗的笑。宫主误会了，天大的误会，他以为海水腹中的胎儿是自己所留。好笑好笑，那个暴躁的男人以为自己和海水私定终生，珠胎暗结。风无眠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虚无的得意，他忘记了所有的痛，笑得灿然。
“宫主，属下领罪。”风无眠前所未有地平静，与其活着受火云仙翁凌辱，现在的结局未必糟糕。至少，海水感觉不到痛了吧。
“火云宫主，曝尸荒野可并非上策。”章无技见宫主失态，下属们也都六神无主的样子，便壮着胆子扰乱视听，“依我说，你该将海水救活。毕竟有些痛楚，要活着的人才能感受到。”
“什么？”风无眠与火云仙翁皆惊愕不已，一齐朝说话的女人望来。
章无技趴在地下毫无形象，说话却异常利索：“火云宫主，我一个与你不相干的女人，你都能用尽手段为所欲为，更何况是他们俩。所以，只要您动动金身去张百万家，用万载灵琀将海水救活过来，到时候您想怎么布局，都有人做您的棋子不是？”
风无眠投来惊恐的目光，章无技避之不及，扪心自问，她觉得这次的招有点毒。
火云仙翁甩开风无眠，缓缓转过身来，俯身伸出手来，笑道：“你见识到我的厉害，转而选择顺从我，替我出谋划策了？识相！长腿女人，我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你了。”
此时忍为上策，章无技笑得勉强，犹豫着将自己的手伸进那苍白冰凉的掌中，任由一股透着寒气的力量将自己提起。
“阿嚏——”被迫偎向火云仙翁怀中的那一刻，章无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料那衣着净丽的男人嫌脏，未免怪罪，章无技忙不迭先行解释：“太香了，所以忍不住……”
空气里，的确香了点。那是海水身上的气息，《赤帝遗书》功成之前，那股气息将如影子一般追随着修习之人。
被嫉妒扰乱心智的火云仙翁差点忘了正经事——收回《赤帝遗书》。
风无眠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剥去衣衫，出于愧疚与羞耻，章无技没忍心去目睹如此羞辱。只道最后搜索无果，他被押解下去。
接着，火云仙翁屏退一众男子，留下李棠等几名职位较高的女子。在他爱恨交织的目光下，海水身上的布裹被层层剥除……《赤帝遗书》果真被海水体己藏着！
当李棠将那本微旧的书籍双手奉上之时，火云仙翁依旧痴痴执着于那具晶莹如生的□□。他的眼神暗淡哀怨，章无技以女人之心猜测，那是男人求而不得的愤懑。
哎，她自觉似乎一夜之间成熟了不少，竟能将一颗陌生的男人心揣测□□。
而郑有涯呢？她似乎从来没有读懂过他的心事。是那根木头本就淡于爱恨，还是可怕的惯性麻木了她一颗本该好奇的女人心？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道无情（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