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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东宫赴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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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特意在露台上设座,只他兄弟三人携家眷一起。
宋念坐定,就着她靠边的位置打量着湖中景致,天已昏暗,湖水中波光粼粼,湖心廊亭也是辉煌耀眼一片。皇家气派确实与众不同,那廊亭庭柱高耸,每一根都是蜀中运过来的上好乌木,亭内宽阔,铺呈上金楠木案几,垂着若有似无的蛟纱,无与伦比的雅致。这宫中本无河,湖水灵动若一眼活泉,是从京城之中渭河引来河水,浇灌出这一湖绿水。宫娥各个貌美如花,步履齐齐整整,倩兮盼兮。
她饮着香酪沉醉其中,其他人的交谈若耳旁云烟,都不如眼前的富丽堂皇引人入胜。取之以毫也,挥之以土也。
秦王不时附耳与王婉兮说些话,点评这舞姬风姿绰约,王婉兮则慢条斯理地手替秦王剔闸蟹,纤纤素手微微拨弄小金挑子,将那白嫩的肉从金黄得泛红的蟹腿里挑出来,再与流油般的蟹黄拌匀放在小的骨瓷碟里,若流水行云般放在秦王最方便取食的地方。真是惬意。
宋语柔也是一点不甘落后,剔蟹肉,温酒,满是柔情蜜意。入了东宫,宋语柔才知道,东宫里美婢无数,她虽是天生丽质,但绝不能算最出彩的,太子书房里的侍婢如画就将她比了下去,她还只是良娣,待成了太子妃之后,再去收拾收拾那心中的刺。所以,她拼命讨好太子,也暗地里通过宋侯爷来向太子施加些许压力。
她知道,太子需要宋侯府手上的兵权支撑。
宋念悠哉悠哉地望着湖心如碎银星光饮酒,丝毫未察觉怀王眼淡然地饮酒时那眸中晦暗之色。
毕竟怀王与怀王妃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其他人也不甚在意。
宋念更是不甚在意,当个闲散王妃,正合心意。
待舞姬跳完凌波舞,秦王大声互鼓掌,笑到:“我只道大哥这儿宫娥各个赛天仙,没想到大哥这儿的舞姬也是精妙绝伦,这舞莫不是乐府新排的。”
“二弟说笑,这确实是乐府单师师新排的凌波舞,父皇看了说甚好,特意嘱意乐府丞到东宫来演一番,也让吾开开眼。”太子眼眉都笑弯了,十分感念圣上的恩典。
秦王听了,脸色微微一沉,立马说到:“这单师师名动天下,她的舞惊若翩鸿,美若流云飞霞,日后大哥得了这种机会,可不能忘了叫上我们兄弟一起欣赏。”
“那是自然”,太子心满意足地说到。
这圣上统共有四位皇子,六位公主,这四位皇子中目前及冠的有三位,年龄从大到小依次是太子,秦王,怀王,十殿下。太子是贵妃娘娘所生,秦王乃皇后娘娘所生,怀王乃齐妃所生,十殿下年幼,乃近些年一位淑仪所生。
当初太上皇还在时,十分想要一个孙子陪伴,就要求后宫谁先为圣上生出一位皇子,那位皇子便是太子。
贵妃和皇后那可是使尽了气力,明争暗夺,你追我赶,这太子就恰好比秦王先了一天出来,皇后气得将御医署翻了个底朝天,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太子一出生就是太子,并未举行册封典礼。
圣心难测,朝中大臣都觉得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大宝之位花落谁家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怀王自幼时就体弱,未入朝局,十殿下尚未序齿,所以自然都在秦王和太子之间押宝。
宋念心里觉得,太子表面仁善恭亲,实则虚伪奢靡,纵逸享乐,秦王阴险毒辣,不恤百姓,都不算是最好的人选,可这不也别无他选了嘛,好在她只是一个闲散王妃,无需操心这些。
秦王漫不经心地饮酒,圆圆的眼睛滑溜一转,“早就听说宋良娣才貌双全,尤其舞姿不凡,今日没有外人,不若也让我们一睹良娣的风姿。”
宋语柔为脸上和煦的笑容僵住,抬头与太子惊讶的目光相遇,眼中顿时染了些泪意,微微摇头,她又不是那舞姬可供他秦王戏耍赏玩的,满心委屈,若自己是太子妃,这秦王焉得如此放肆。
秦王见太子犹豫,立马说到:刚刚大哥说有福同享,是我唐突了。”
太子脸登时被酒气熏得微红,他素来大方,只是这京城关于贵女们的传言也有不太可信之处,这宋良娣的舞姿比起乐府的舞姬差了些,太子只恐她跳了后碍及他的颜面。
宋语柔无奈,立时为太子解围,柔弱地说到:“其实,并非我不愿跳舞,只是阿姐在场,我属实不愿班门弄斧,幼时我曾见过大姐跳花蕊舞,如若昙花一现般静美”。她未来太子妃,怎会跳舞给秦王看,宋念回京对她十分恭敬,用她来解围,谅她也不敢反驳。
立时所有目光都落在宋念身上,她丝毫未察觉。
宋念饮了许多酒,未对露台之上的人留心。
一心沉入湖中潋滟的水光之中,想到了青山脚下茅草药屋旁那一汪水潭在山光之下的静谧和耀眼。确实未听真切宋语柔说的话。
她还在想,这乐府的舞姬舞技确实比宫外的好看了不少,舞姬个个貌美不说,乐工奏的舞曲与舞步互相融合,宛若山间随着奔涌的清泉,既有清冷泠的乐曲,又有轻灵灵的奔腾之姿。
一种诡异的死寂在殿中弥漫,正首的太子和宋语柔都觉着着椅子垫子有些硬,坐立难安。秦王倒是坐等着看好戏,这怀王也是定力十足,淡淡地看着宋念。
宋语柔对着正望向湖中神游的宋念的方向使劲咳嗽,咳得眼中眼泪花子打转,宋念方醒过神来,茫然地看着宋语柔。
宋语柔也顾不得其它,故作柔弱地说:“阿姐也听到了,可否让小妹再看一次花蕊舞啊?”
宋念一字一珠地听着,看着宋语柔脸上浅浅的微笑,眼睛慢慢瞪圆。
顿了一下,转而满面淡然温和,缓缓说到:“妹妹有所不知,我在蜀郡待得久,落下湿症,已是跳不出那花蕊舞了,扫了妹妹的雅兴,我自罚一杯。”
说完便自斟一杯酒饮尽,然后又满目艳羡地说到:“我觉着太子府上今日排的舞已是天下无双了,妹妹不妨与我一起多看看。”
“姐姐说的极是。”宋语柔转眼看了一眼秦王又望向太子,慢吞吞地说到:“秦王殿下,这属实不凑巧,还请见谅。”
宋念满腹狐疑,怎地与秦王有何关系,我这是喝酒喝糊涂了?
这一走神就把秦王冲撞了?
看着宋念瓷白的脸上惊起红晕,她纤细若葱白的手指在桌边轮流来回扣动后停止,慌色也转瞬即逝,目光淡然,似有所思。
璞匀的嘴角不由翘起,抿了一口酒,不由地低头浅笑。
他见过许多人,只有她会在思索之时,将四根手指轮流扣动,扣指的顺序重不会混乱。他曾想,一边思索,一边控制这样扣指顺序,还能认真的思考吗?他尝试过,他做不到,可青山之中的宋念就可以做到。
宋念啊宋念,喝不到一壶酒,就露出些狐狸尾巴,你这端方模样还能坚持到几时?
秦王并未理会宋语柔,一个在他面前耍这种小聪明忤逆他意的人,一个不为自己所用的人,如何值得再提,且看日后。
眼见着秦王无视自己,宋语柔也别无他法,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幸而一内官进来通秉,“启禀太子,画舫已备好。”
“好,这清夜之中登上画舫看百戏倒是别有趣味。”太子缓步起身,面色微红,双手扶着腰上玉带,大步迈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