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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心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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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马疾驰了一个多时辰,停下在一处茶摊休息。孟景下马,意犹未尽地站在马旁,摸摸马的鬃毛,看看马的蹄子。傅怀拉她去坐下休息,说还远着呢,一会儿别累得受不了。
孟景眨眨眼睛说:“我也想学骑马。”傅怀心里连去哪个马场都想好了,嘴上却慢悠悠地说:“京城女子学骑马的也不少,你若是想学,待开春暖和点儿我教你便是。”
孟景想自己快回苏州了,到时跟傅怀学一半也麻烦,便低头叹口气道再说吧。傅怀知道她八成又在考虑回苏州的事,便也不多说,只说路上估摸着还要一个时辰,先吃点干粮和水囊,稍作充饥。
再上马疾驰一个多时辰,傅怀让马减速,孟景问是不是快到了,傅怀点头称是。走着走着,可以听到流水声越来越大,孟景惊奇地问:“这是条大河吗?”
傅怀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是永河,再前行一百多里地,便流入大海。今日时间有限,我们只能到这里,这是离京城最近的一条大河。”
孟景的注意力完全被水声吸引,她伸长脖子往前看,没注意傅怀说话离她那么近。
傅怀贴着孟景,盯着她的耳垂,白白的,小巧可爱;随风飘动的碎发;还有孟景独有的香气。
傅怀马上又把眼神移开,两人挨得太近,他怕孟景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到时候又是挨一通数落。
于是一夹马腹,又让黑马疾驰起来。
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大河旁,只见这河有几百丈宽,对岸的景致已有些模糊。在这么宽的河道里,伴随着轰隆隆的水声,奔腾着略微发黄浑浊的河水。因是初春,河道里的厚冰已被冲碎,相互挤压,随着河水汹涌而去。奔流而下的水,在水面上冲出了一层厚厚的水雾。
孟景看得热血沸腾,直叫着要下马,傅怀让她别急,再往上游走一走。白石紧跟其后,两匹马又往上游骑行了二里地,来到一处有很大落差的河段。
只见激流巨浪自上方倾泻而下,冲撞起几人高的浪花,夹杂着大块的冰块,奔腾而去。这声音,犹如万马奔腾,似能冲破人的耳膜。
孟景不知不觉下了马,往河边走去,傅怀适时拉住她的胳膊。孟景激动地拉住傅怀的手,傅怀也紧紧回握她。
傅怀在孟景的耳边喊道:“初春里的破冰之河,是最壮观的。黄河上游有个壶口瀑布,那里比这儿还要震撼。”
两人在此驻足良久,孟景想往下游看看,傅怀陪着她慢慢往下走。
孟景眼神复杂地看了傅怀一眼,说道:“谢谢傅大人带我来这儿,我想如果不是你,我应该一辈子都见不到这奇景。”
“傅大人对我的好,我是明白的。可我觉得我不属于这京城,我还是要回苏州去的,估摸再过一两个月我就要动身了。我相信傅大人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定是会找到自己的良缘。”
傅怀停下来,转脸看着孟景说:“你知道那只笨猫为什么叫东风吗?其实从你坚决回孟府那时起,我就给它起了这个名字。柳如是的‘忆从前,一点东风,几隔着重帘,眉儿愁苦。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我以前最是不喜欢这样的诗词,我对儿女情长极为不屑,可那段日子,我脑子里冒出来的都是这些。所以我脑子里虽别扭,心里却觉得它就应该叫东风。景儿,自从和你分开我才知道,其实我早把你放在了心里。我以前对你的种种冷漠、轻视,是我的错,不知道可否得到你的原谅。”
孟景低着头,扭着两只手不说话。她知道自己不像从大牢里刚出来的时候那么反感傅怀,可她不想困于后宅,她想做最爱的画师。她咬牙挣脱出来的地方,她一点儿也不想回去。
孟景墨迹半天,最后小声嘟哝道:“你很好,可我还是有想做的事。”
傅怀这种走一步算十步的人,怎会被三言两语挡回去。他深深看了孟景两眼,说了句好。
孟景哪里比得上傅怀的老谋深算,以为这事就这么说清楚啦,一身轻松,又开始欢快地赏景谈景。
两人找到一块大石头坐下,傅怀拿出带来的肉干和水囊,边休息边用午膳。
傅怀饱读诗书,走过的地方也多,有意思的见闻更多,孟景听得入神,有时笑得前仰后合。
河边往往都有茂盛的小树林,两人休息好,傅怀又带她去树林中慢慢骑行。阳光从树缝中漏下来,耳边是鸟儿们的鸣叫,偶尔有些小动物窜过,孟景看得兴致勃勃。
待天色发暗,傅怀提醒该回去了,孟景恋恋不舍地点点头。骑出树林,傅怀仍旧用披风把孟景包好,说道:“拉好缰绳,我们要出发啦!”
马鞭一挥,黑马撒开蹄子飞奔起来,这种像风一样的感觉,让孟景为之沉醉。她暗下决心,到了苏州定要找位女师傅来教自己骑马。
中间未做休息,疾行两个多时辰,终于停到孟府门前。傅怀扶着孟景下马,恰逢孟思元今日也休息,在府门口看到二姐回来,忙奔上去。
刚叫了声二姐,才发现旁边站的是前二姐夫,自己的前知音。
原本还想抱住二姐,这下忙刹住车,像个小大人一样,手背在身后,轻咳两下,故作深沉地说:“二姐怎的回来这么迟呀?”
孟景低头一看是思元,正想蹲下来抱住他捏捏小脸。刚伸出手,孟思元就把她的手推开,严肃地说:“不要做那小儿状,我已是书院的学子了。”说完转身对着傅怀,作揖道:“拜见傅大人。”
孟景有点尴尬地看着孟思元,傅怀忍住笑,一本正经地扶起孟思元的胳膊,说道:“无需多礼,请起吧!”
孟思元佯装大人样,接着说道:“那请问傅大人可要入府喝杯茶?”傅怀道不用了,他还要赶回府里有事要办。
孟景不强留他,同孟思元送走傅怀,两人手拉手进了府。孟思元仰头说:“二姐,我是要保护你的,以后他找你有事,可以让我替你去。”
孟景嘿嘿一笑说:“今日可是件绝妙的好事,才不能让你替我去呢!”孟思元一听,缠着孟景就抱她腿上了。
孟景蹲下来说:“今日是骑马出行,去了离京城最近的一条大河,那河宽的呀,看不见对岸,河水夹杂着冰块,湍流而下,真真是好景致!”
孟思元委屈巴巴地眨眨眼睛,撒娇说也想去。孟景站起来拉着他的手,安慰他以后有的是机会。
傅怀次日下朝,先去了太医院,找到给孟景诊疗的那位太医,得知孟景已基本痊愈。
左相大人最近脸板得少了,这让朝中很多人都不太适应,所以当傅怀站在太医面前温和地说,希望再迟一个月告知孟景痊愈的消息时,太医觉得他这张脸做这样的表情,背后不知藏着什么大谋算。
但太医转念一想,晚一个月告知孟景,对孟景来说倒是没有什么身体上的伤害,在药方上也可以完全按照正常的节奏来安排。
今天就是太医上门的日子,孟景两眼放光看着他。
太医知道这姑娘定是要问是不是已经痊愈了,于是捻了捻胡子,心虚地望着屋顶说:“老朽估摸着再过一个月,应是可以痊愈。到时候我再给姑娘开一剂调理的药方,喝三个月药巩固巩固。”
孟二夫人也在,高兴得合不拢嘴。孟景这是好几年的老病根了,如今能医治好,以后再相看可就顺利多了。
孟二夫人惦记的是这个,孟景惦记的是快能回苏州啦!
两人开心地送走太医,孟景拉着孟二夫人的手开始撒娇,“娘,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之前我说回苏州,娘和爹都答应了,现在我身体也好啦,就准备准备,下个月动身?”
孟二夫人吓了一跳,说道:“那时情况特殊,我以为这段时间你已经打消这个念头了呢!回苏州也不是不行,但你父亲问了几次,都没苏州的差事,这一时半会回不去啊!”
孟景试探着问:“那苏州的老宅,娘不是还留着吗,连管家都在,娘再给我带几个老实衷心的妈妈丫鬟,我自己回去不就行啦!”
孟二夫人戳着她的脑门说:“你可真敢想!我怎会让你一人回苏州。你真想回去,且等等,我让你父亲再打听打听。”
孟景不放弃,又说了好多理由,比如他们在苏州十几年,亲戚朋友这么多可以关照她;还有金臻阁的少东家苏亦海也会回苏州,到时候路上都能互相照应呢!
孟二夫人一听更不乐意了,自己女儿怎好和一个商户一块回苏州,这万一传出去,对孟景后面的相看可没好处。
孟景缠着母亲说了一上午,也未能得到准许,哭丧着脸走了。孟二夫人旁边的妈妈看她的可怜相,笑着和孟二夫人说:“二姑娘是个能干的,其实夫人不用这么担心。”
孟二夫人和孟景说了半天的话,口干舌燥,先喝口茶,有些生气地说:“她在京城其实我也不放心,你看她天天老是待房里,出门就是去金臻阁。我想叫她出去相看个人,她头摇得拨浪鼓。和傅怀分开后,大小宴会她能躲就躲,这样过日子也不行啊!”
妈妈问道:“之前夫人不是还说姻缘随二姑娘吗?怎么现在又想给安排相看了?”
孟二夫人叹口气说:“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嘛!那时命都快没了,这些自然不重要。现在我们景儿若能有个合适的婆家,那更好啊!我才能放心。”
妈妈劝道:“那这样说的话,其实二姑娘回苏州未必是件坏事,就像夫人说的,在京城不好找相看的人,回了苏州,也许能好找些了呢?”
孟二夫人端着茶杯思量起来,孟景在京中因为和傅怀的事,有些不好的传言。苏州到底是在千里之外,也许对这些事没有京城这么敏感。
孟二夫人想等孟齐庄回来再好好商量商量。
孟景虽没有得到母亲的同意,但她想着回苏州要准备的东西可以提前安排起来。抽空去了金臻阁,正好赶在苏亦海去西北选料子前见了一面,两人敲定回苏州的一些细节,正式把这件事排上了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