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花抹电

16、同游

　　大家翘首以盼的冬至宴，的确是京城大规模宴会。这次是皇后牵头，皇宫后的景山作场地，修整了十几处大大小小的暖阁和花房。放眼望去，漫山的梅花点缀小小艳红的花骨朵，树下华冠丽服的贵人们三五成群，欢笑言语。

　　京城大小宴会上，主要内容无非是适龄年轻男女相看、已婚女眷家长里短。像孟景这种去哪一波都不合适的，便和母亲来到后山一处小小的花房坐着等大姐。

　　孟二夫人是个爽朗的性子，在苏州的宴会上，也是热闹堆里的人。可看看现在这情形，孟景觉得有些对不住母亲，撒娇地抱着孟二夫人的胳膊说：“娘，你现在会不会觉得无聊？因为我，你都不能去前面和她们说笑聊天。”

　　孟二夫人宠溺地看了她一眼，“我们是要回苏州的，京城这边本就不用花太多心思。”孟景歪头好奇地问：“那娘还非要带我来，我以为你又要让我相看。”

　　孟二夫人温柔地看着孟景，“娘现在不想这些，只希望你可以开心快活，至于以后有没有人能陪你走到老，就看老天给的缘分吧！我带你出来，是觉得你怎么说也是官家小姐，天天闷在家里也不好，总要出来走走。”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话语声，原来是一群女眷走过来。其中有好几个是早先傅怀相看过的贵女，有的已经嫁作人妇，有的还待字闺中。路过这花房正想歇息片刻，没想到一开门，看到孟景母女。

　　一个贵女直接噗呲笑出了声：“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差点儿丢了性命的弃妇呀！”旁边几个也是一脸讥讽地站着看好戏。另一个贵女眼神里满是藐视地盯着孟景，话却是和同伴说的：“你可要管好自己的嘴巴，人家魅惑男人的手段可多着呢！想想许佳兰吧，你可小心点儿。”

　　孟二夫人气得“蹭”一下站起来，这几个女眷却也不停留，转身出了花房。孟二夫人想追出去，孟景拉住她的衣裳劝道：“娘，你别生气，随她们说去好了，我无事。”

　　孟二夫人确实不好追出去同她们理论，但是这股子气，确是实实在在地受着了。她红着眼眶，拉着孟景的手说：“娘没关系，就是景儿你，受委屈了呀！”

　　孟景拉着孟二夫人坐下，又是好生一顿安慰，恰好这时大姐进来，转了话题，这件事才算过去。

　　京中最不缺传话的人，没几日这几句话就传到了傅家人的耳朵里。这日傅家两位夫人商量，看着孟景在外面被人欺负，她们也是心疼得很，还是要赶紧给傅怀和孟景两个人制造些机会。之前两人也商议过，但想到的法子都只有一顿饭或者一次见面，创造的机会有点小。

　　今日京郊一处庄子的管家来问，能不能请前少夫人去参加他儿子的周岁宴。因少夫人上次去的时候，他这小儿病重，还是少夫人找了京城的大夫去给治好的，所以一大家子都心怀感激。

　　可听说少夫人已和少爷分开了，这能不能请，能请的话去哪里请，庄子上的管家特地跑来请傅夫人的示下。

　　傅老夫人一拍桌子道：“好啊！人我们去请，让傅怀也去，只是你这周岁宴要晚上办才好。”傅夫人马上明白老夫人的意思，笑着说这边也会拨下人和厨子过去，让管家回去收拾出两个干净舒适的房间，到时候太晚走不了自然是要留宿的。

　　孟景接到傅老夫人的消息，犹豫着要不要去。孟二夫人劝她去，说听闻那管家都巴巴得特地来了一趟京城，别人的好意还是要领的。

　　孟景的回复一传到傅府，傅老夫人便命小厮在门口候着，若是少爷回来让他即刻到祖母那儿去。傅怀一踏进府门，以为多大的事呢，一路快走，却只见祖母和母亲在悠哉悠哉地喝茶。

　　傅老夫人笑着说道：“回来啦，快坐着歇一歇。”傅怀给两位请安，傅夫人说：“京郊北定那边庄子上来人，想请你和孟景一起去他们儿子的周岁宴。因这个孩子病重的时候，孟景救过他。而你呢，就代替祖母和我去吧。”

　　傅怀眉毛一扬，刚想说话，傅老夫人本着脸说：“孟景那边已经答应了，你可别说没时间，就是有天大的事，你那两日也得给我挪出空来。”

　　傅怀觉得祖母和母亲真懂他，心里突然变得敞亮起来，他站起来先给两位道谢，说道：“后面的事就交给孙儿吧，我自会安排妥当。”

　　傅老夫人笑着点头道好，傅怀出门便来到书房，思索片刻，叫来白石，交代些庄子上的事让他去办，又列一份清单，命墨竹第二日去采买，直接送到庄子上，人也跟去，和白石一起把事办好。

　　因冬天路不好走，所以那日一早，傅府的马车就在孟府门口候着了。

　　丫鬟扶着孟景上车，一掀帘子，竟见着傅怀坐在里面。看到孟景惊讶的表情，傅怀淡然地说：“祖母和母亲天冷不便出行，便差我替她们跑一趟。”孟景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但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也无需有什么意见。

　　两人坐好，马车便出发了。这辆马车空间大，中间摆个小茶桌，傅怀把两人的茶水倒好，点心摆好，老神在在地说：“这个庄子的情况我不熟悉，孟娘子能给我简单说说吗？以免到了之后闹出一些笑话来。”

　　傅家的每处庄子，孟景确实都很熟悉，傅怀从不管这些，不熟悉情况那是肯定的。现在主人要求介绍一下，她自然是要如实告知。于是喝着茶，慢慢和傅怀细说起来。

　　傅怀早在几日前便把这个庄子所有事项都弄得清清楚楚，就连按照地形如何增加岗哨，也是傅怀亲自安排的。

　　现在的他，有些心猿意马，表面上微微点头在认真倾听，其实一直用余光扫过孟景的樱唇。自从那次发现这个新大陆之后，他就再也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

　　孟景觉察到傅怀的目光，她怀疑自己嘴角沾了什么东西，故作无意地擦拭了两下，还好后面傅怀没在她的嘴唇上再做停留。

　　傅怀必须承认，孟景是一个条理性极强，又非常有管理思路的人，难怪祖母母亲总是夸赞，她确实可以称作当家主妇中的佼佼者。

　　两人聊完庄子上的情况，傅怀自然而然把话题引到了玉石上。一直以来，最好的和田玉都在外族区域，能流入中原的和田玉好料少之又少。朝廷因外族总是进犯侵扰，其实很早之前便有了攻打的想法，只因准备不充足，所以至今还没有实际动作。

　　孟景第一次听到和权利中心如此接近的信息，又是她最关心的玉石原料问题，怎能不吸引她的注意？

　　孟景专注地看着傅怀，凝神静听。

　　看着孟景这样一眼不差地看着自己，傅怀有种小小的雀跃。就张云幸、苏亦海也算和孟景谈得投机？还有比他更懂孟景的吗？傅怀在心里冷笑两声。待这两日过完，孟景就知道谁是最懂她的人！

　　一路闲谈，不知不觉来到庄子上。傅怀先下来，转身扶着孟景下马车，孟景低声道谢，说道：“傅大人放心，刚在车上所说，我一定会守口如瓶。”傅怀轻轻点了点头。

　　管家早就候着了，墨竹也在，热情地迎着傅怀和孟景往里走。

　　管家夫人抱着娃站在门口，见人来了，赶忙都往屋里请，待大家都坐下，孟景笑着招呼管家媳妇抱着儿子过来，拿出一个厚实的长命锁给他带上。

　　孟景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何要在晚上办宴席，别人多是在晌午，管家忙抢着说因有的亲戚住得远，过来路上都要一天，故摆在了晚上。孟景点头道原来如此，接着女眷们便都同这小儿玩耍，傅怀一边听着管家和他禀报庄子的情况，一边看着那边孟景抱着小儿在引逗。

　　这一岁的孩子正是好玩的时候，几个女眷围着引逗，发出阵阵笑声。傅怀看到孟景抱着孩子，温柔地笑着，给他喂着软软的点心。

　　傅怀突然想到，如果他和孟景有了孩子，孟景也会这样温柔地笑着抱着孩子吧，她一定能把孩子带得很好。如果是个男孩，就像孟景，又大又机灵的眼睛，聪明爽朗的性格；如果是女儿，要像他，不爱说笑才好。

　　不知不觉到了晌午，大家简单用完午膳，下人们忙着晚上周岁宴的事，傅怀说后山有几处景致不错，约孟景出去走走。

　　两人边走边聊，孟景觉得今日颠覆了对傅怀的认知，和他成婚几个月里两人说过的话，也没今天一天的多。

　　孟景虽喜爱玉雕，但知识体系并不完整，靠的是自己在父亲书房里看的书，以及自己的天赋。而傅怀不愧是探花出身，博览群书，懂历史明现状，他对现今玉石材料的源头情况、玉石的发展、雕刻的历史，随便一个话题都能娓娓道来。

　　孟景专注地聆听，认真地发问，不知不觉，两人走到后山山顶。登高望远，只见冬日的群山和云雾，没有了丰富的色彩，只是一副不断变化的水墨画。

　　傅怀说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我看到你给祖母做的那个手把件，可看做山，亦可看做云，由各人心境而定。所以京城开始追捧你的这些个风格，也是应该的。太固守陈规的东西，已经没办法触动人的内心。”

　　孟景好奇地问：“那傅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傅怀仍旧看着远山，意味深长地说：“我一直以来无暇停下来留心这些，我以为这些都是很随意无所谓的。但是我最近发现，竟然也有了非常喜欢的样式。”

　　孟景歪着脑袋看他，追问那到底什么，傅怀轻笑着说：“就是你送我的那两个样式。”

　　孟景脸一红，笑着说：“傅大人说笑了，若傅大人哪天愿意说了，我定做好送给傅大人！”

　　傅怀转脸看她，眼神深邃，“那希望孟娘子到时候一定要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