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花抹电

14、放不开

　　原来陈瑛瑛来京城是为了找她的未婚夫，一年前他随军奔赴遥城，那里是漠北和中原的交界地带，也是战事最频繁的地方。

　　一开始几个月还有书信带回，之后再无音讯。陈瑛瑛等了一年，见同去的有人都归家了，她的未婚夫却再无消息。

　　后来听说苏亦海要北上，便请求带她进京，她觉得这儿离漠北近，且京城消息也灵通些。可来了半年，什么也没打听到。苏亦海不认识兵部的人，也帮不上忙。

　　苏亦海问孟景：“可以让傅大人帮忙问一下吗？我看她得空就出去到处打听消息也是辛苦。”孟景没多想便点头说好。

　　孟景脑海里快速翻转着，能不能避开傅怀，可在脑子里搜罗半天，想到父亲刚来京城，结识人不多；找姐夫，就怕他再托人中间很费周折。想了一圈还真是找傅怀帮忙最快。

　　这时陈瑛瑛进来，孟景向她道谢，苏亦海说：“傅少夫人要帮你找未婚夫啦！”陈瑛瑛一听，两眼放光，高兴地要跪下行礼，孟景忙把她扶住，“你都愿意冒那么大的风险救我，而我只是帮你打探消息，何须行如此大礼。”

　　孟景拉着她在桌边坐下，说道：“我已和傅怀分开了，所以不用再称呼我傅少夫人。但是我去寻傅大人帮这个忙，想他是不会拒绝的。”苏亦海和陈瑛瑛暗暗有些吃惊，但这事不好多问。

　　陈瑛瑛转身拿来纸笔，写了未婚夫的姓名、生辰、身高相貌等大致信息交予孟景。孟景让她安心等消息。

　　之后孟景单独和苏亦海谈了好一会，她现在已没有傅少夫人身份的束缚，而且父母也不阻拦，所以她想继续做和田玉画师。苏亦海自然是求之不得，孟景有灵气有天赋，有她的加入，金臻阁更有把握在京城打出一片天地来。

　　两人一拍即合，苏亦海挑了两个主顾预定的毛料，详细说明要求，孟景让丫鬟收好，信心满满地回府了。

　　之后孟景特地挑选傅怀休沐的日子来到傅府，傅老夫人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她给傅夫人递个眼神，说小奶猫现在都长成大猫了，让孟景去看看。

　　孟景想着思元问了好几次小奶猫，而且最重要的是去后院也许还能遇见傅怀，这样省得开口求见，于是笑着点头道好，和傅夫人一起往自己以前的屋子走去。

　　后院另一边的长廊里，墨竹已经跑得恨不得飞起来，刚老太太那边的丫鬟过来，让他把那只猫抱进少爷房中，要赶在前少夫人到来之前。

　　跑得肝儿都快吐出来，墨竹终于按时把猫抱进少爷房里，让绿棉看着，他又急忙调转头继续跑，少爷刚从书房出来往这儿晃悠呢，他得赶紧去催他快点儿。

　　孟景和傅夫人跨进自己住了快一年的屋子，陈设都没变，就是没了她的痕迹。孟景心里多少有点失落，不过马上就被美人榻上的喵喵声吸引住了。

　　几个月不见，小奶猫已经长大许多，唯一不变的是它的腿，一直短短的，再配上圆圆的脑袋、胖胖的小肚子，孟景哭笑不得，觉得它一点都没有别的猫那种矫捷孤傲，它就是一只娇憨可爱的小傻猫。

　　孟景同傅夫人坐在美人榻上，小猫顺势钻进她怀里各种蹭。傅夫人坐在对面，面带慈爱地看着孟景，这个儿媳妇虽不是美艳绝伦，但她兰质蕙心让人喜欢。她就这样坐在这儿，坐在儿子的房中，傅夫人觉得这就是能陪儿子一辈子的人。

　　傅怀刚在外书房听丫鬟传话，说傅夫人让他去后院自己房中有事商量，又听到丫鬟低声传话让墨竹抱猫，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孟景来了。

　　一边往后院走，一边心里犹豫着。说了不想孟景，忘了她，现在巴巴去见她？要不推辞说换个时间再去找母亲，可脑子想得再热闹，腿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后院迈去。

　　进了屋，果然见母亲和孟景在说话，傅怀给母亲请安，和孟景闲话两句猫的事。这时傅夫人适时站起来道还有事，让孟景先坐会儿等等她。

　　傅夫人走后，傅怀便坐到孟景对面，看她低头撸着猫，恍惚间好像又回到婚后的日子。

　　孟景放下手中的猫，看着傅怀落落大方地说：“傅大人，其实今日我来有一事相求。”傅怀心里有点开心，面上却不显，开口说道：“但说无妨。”

　　孟景将陈瑛瑛的事细说了一遍，又将那张写了信息的纸条交予傅怀。傅怀看了一眼说：“前方虽不是战事吃紧，但近两年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一些。我让兵部查一下兵籍应该很快就有结果。如果她这样到处问都能打听到，那我看漠北的细作也不至于一波波的无功而返了。”

　　孟景有点担忧，会不会等来的是坏消息。傅怀说应该不会，兵部对于每个将士从何处而来，去过哪个战场，在各师各伍都有详细记载。如果战死沙场，朝廷也会发放抚慰金给家人，像她未婚夫这样没有音讯的，应该是出了其他事。

　　傅怀让她放心，这两日他就去兵部问问。孟景点点头，又抱起小猫撸了几下。傅怀盯着小胖猫，低声说道：“它有个名字，叫东风。”孟景抬起头，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傅怀可是个连外面置办庄子都不想管的人，现在给猫起名字？！

　　她再看看肥猫，这哪儿和东风有关系？孟景觉得东风是春天生机勃勃的感觉，可看这小矮猫，肚子都要擦地了，天天四脚朝天睡觉，好像和东风真的不搭边。

　　孟景的表情傅怀看在眼里，可他不能回答孟景的疑惑。这个名字的由来只有他知道，他有点小小的窃喜。

　　孟景事情说完不便再留，于是起身告辞，傅怀一路送她。

　　深秋的傍晚天已经有些泛黑，傅夫人在角落里远远看着两人并肩往外走，儿子虽面上冷了点儿，但是一路怕孟景摔着，处处仔细照应着呢！

　　还记得几年前傅怀和一个贵女相看，安排两人一道在园子里逛逛，谁想傅怀走得太快，那位贵女落在后面扭了脚，喊破喉咙也没把傅怀叫回去。

　　傅夫人觉得这两人还是有可能的，需要给儿子创造机会，于是步履松快地找傅老夫人商量去了。

　　几日后，傅怀带信给孟景，说有了消息，不过他时间比较紧张，只能约她明日饭点的时候到一处酒楼边吃边说。

　　孟景觉得实在不用这么麻烦，她哪怕就在傅府门口等他下值也行。但求人办事，还是要有自觉性，别提那么多想法要求，所以孟景看着来递话的白石，无奈地眨了眨眼睛，道一声好。

　　白石也懂孟景的眼神，但他没法儿说啊，他们主子是故意的，其实明日下午他们主子确实有约，但都全部推掉了。他也不知道，他们主子怎么变成了这样。

　　次日孟景带着丫鬟早早地来到酒楼，小二一听是傅大人约好的，麻溜地给带到三楼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孟景抬脚跨进来，环顾四周，里面的装饰很风雅，正对门的半面墙都是开窗，再走近一看，外面是开阔的湖景，再远处是一座高山，因是深秋，对面山上深绿、姜黄、明黄多种颜色，一层层铺染开来，甚是好看。

　　孟景站在窗前，觉得心旷神怡，这幅美景真是爱煞人也！这时掌柜声音传来，傅怀到了。

　　孟景转身来到门口迎接，傅怀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一边伸手请孟景坐下，一边说道：“下午要去的地方，临近这儿，所以想着便在这儿碰面吧，一边吃饭一边说事。”

　　跟在后面的墨竹在心里翻白眼，招呼孟景的丫鬟一起出去，让两位主子在里面边谈边吃吧。

　　傅怀点了几个这里的特色招牌菜，两人刚坐下，墨竹就先端进来一壶错认水，解释说：“这是店家送的，说是因我们少爷常来，今日又宴请女宾，便送了一壶错认水。”傅怀轻点下头，挥手让墨竹退下。

　　傅怀在来的路上交代墨竹，错认水端进去时要说是店家送的，墨竹现在还要赶紧下楼找掌柜和小二，嘱咐大家不要说漏嘴。

　　做任何事都必须严谨，如果这种小事都能出篓子，估计少爷会把他罚得很惨。

　　这边雅间里，傅怀把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孟景，原来陈瑛瑛的未婚夫朱迎，在苏州被征兵到遥城，因他会骑马，被编入骑兵。在一次冲突中，他被匈奴掠走。一般这种情况都很难保命，军中便准备按照阵亡登册。可相隔没几日，又有人说在隔壁的英兰县好像看到他，百夫长立即派人去找，却未找到，于是这人就变成了生死不明，陈瑛瑛也就一直收不到他的消息。

　　这时小二菜都上齐了，傅怀招呼她先吃，还给她倒了一杯错认水。

　　看孟景摆手拒绝，傅怀淡淡地说：“这是给女子喝的，算不上真正的酒，而且对身子好，你喝点儿。”

　　孟景不好再拒绝，便由他倒了一杯。傅怀自己又叫了一壶清酒，说两人一起小酌几杯。

　　傅怀挨个介绍这几道特色菜，可孟景还在想刚才陈瑛瑛的事，她好奇地问：“若想找他，是不是要去那英兰县？不知离这里多远。”

　　傅怀给孟景夹了一个金黄虾球，说道：“我几年前去过一次，骑马需二十余日。而且路极难走，风沙大，白天热得很，夜间又非常冷。”说完举杯邀孟景喝了一口，继续描述沿途的艰辛。

　　孟景听得专注，不知不觉，菜品尝不少，酒也喝了一些。

　　这错认水，对女子身体是好的，有行滞化瘀的效用，孟景的月事不准正合适，可它怎么说也是酒，孟景喝了几杯后，觉得头有点眩晕。

　　傅怀见孟景开始扶着脑袋，心想这是有点醉了？他俩成亲的那段日子，还从未和她闲时饮过酒，今日想着错认水对她身体好，而且有酒有菜，两人可以聊的时间长久一些，但真不知道她的酒量如何。

　　傅怀吩咐墨竹去端一份醒酒汤来，他走到孟景身边，低下身子说道：“你有点醉了，我们到窗边坐一会吧，醒醒酒。”

　　孟景抬头看看他，眼神有些迷离。傅怀突然有一刻的恍惚，这让他想到了红罗帐里，她有时也是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孟景点点头站起来，结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傅怀忙伸手扶住她，慢慢领着她走到窗边的太师椅上坐下，这时丫鬟敲门进来，伺候孟景喝醒酒汤。

　　傅怀又安排新沏一壶茶来，随后有些焦急地说还有要事要办，同孟景告辞。

　　快步走出酒楼，上了马车，傅怀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天知道他刚扶住孟景的那一下，是怎样的心惊肉跳！只那一下软弹的触感，只有孟景给过他的这种触感，让他的脑海不停闪现昔日两人在拔步床里的情景。

　　傅怀觉得自己《心经》背的还是少了，之前只是晚上头脑不受控制，现在青天白日也这样！

　　他有些烦躁，二十多年来，他觉得和闺中女子相处，还不如看本书下盘棋得趣。可现在呢，他却因为要和孟景见面，提前两天在脑海里挑时间、选酒楼、找完美的说辞，甚至为了可以和她慢慢品酒吃菜，设计上了一壶错认水，这些点点滴滴他都考虑周全。

　　傅怀一脸的凝重，他觉得，好像有点放不开孟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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