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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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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昀庭善使长枪,萧云山惯用的则是刀。
萧家代代相传的是为刀法,长刀,萧云山自然能使得。这一事他们二人心知肚明,是以萧云山没选择藏锋。
莫昀庭见萧云山在武器架上只看了没几眼,便挑出一柄长刀。他的妻子指尖在刀刃上按了一按,旋即抽身,站在了庭院中间。
她头顶是一棵极为茁壮的梅树,美人提刀立于树下,由萧云山做出来,竟是风姿超逸。莫昀庭心念一动,大步走上前。
样式普通的长刀罢了,无甚特点,萧云山轻挽刀花一试手感,抬头见莫昀庭眼珠一错不错盯着她。
她半蹲下身,长刀一侧一划,罗裙被削下一圈。她就着削下的布料扯开一匹布条,将裙角绑起。
原本曳地的裙子现短了一截,短至脚踝处,萧云山走动两步,她藕白色的脚踝若隐若现。
萧云山把刀一扬,伸手示意。
“侯爷,请。”
刀枪本就锋利,更别说莫昀庭与萧云山皆上过战场,战场上一招毙命不留余地,主院内花叶横飞,萧云山急退数步后站稳,一个侧身躲开长枪突刺。
她神情沉稳,双方都在找寻彼此破绽,刀枪相撞暗中角力。打斗之间萧云山后背将将抵住梅花树,她猛然一侧,借力向旁侧一滚,收了刀。
莫昀庭卸力不及,急急调转枪尖,一枪砸向梅花树枝。枪尖锋利,一柄枝条承受不及骤然断裂,萧云山于此时一刀斩来,素手一拧长枪柄,硬生生交换了两人位置。
她再接一刀,刀尖钉入树干,离莫昀庭的脖颈只余半寸。
梅花树下萧云山倾身凑近莫昀庭,那断裂的梅枝在莫昀庭之手,萧云山收回刀,轻轻一拽那根梅花枝。
女子绽开笑靥,如小猫挠人似的,指间轻柔拨动枝条,撩的人心痒。
“侯爷,勿要伤到了妾身新移栽的腊梅。”
“承让。”萧云山后撤一步,拱手。
莫昀庭倚着树望她,萧云山微提起裙摆时那细白的脚腕映在他眼底。
男人道:“去茶庄所为何事?”
萧云山答的顺畅:“妾身想念南疆白茶,在郊外购置了茶庄,聊以慰乡思。”
“中原土壤,不适宜白茶生长。”莫昀庭道。
“侯爷说的是。”萧云山笑了笑,“只是思乡情切,云山生于南疆,或许日后也要回到那里去。”
“待您……”她此时做了个口型,只是院里灯影摇晃莫昀庭未看清晰,而后听得萧云山继续道:“妾便让出正妻之位,自请南疆休养了。”
“昨日方从侯爷处得知,家妹已成为南诏王后,云山应当有所去处,只求侯爷……”
万万不要灭她的口。这场夺嫡之争,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瞎说什么胡话。你是本侯名正言顺的的妻子,一直到死。”莫昀庭冷冷打断她。
“本侯允了。你,别太过火。”
***
萧云山前世后悔之事有二:其一,被迫嫁给莫昀庭,从此囚困侯府逃脱不得;其二,未能洗清萧国公府冤案。
待到她前世再见到成为女皇的楚遇珠,和状若癫狂被楚遇珠亲手斩杀的莫昀庭,萧云山方知晓,一切已来不及。
幸而她回到了十七岁这一年。一切,才刚刚开始。
茶庄是萧云山新收购的,据说邻近的山便有几口尚好的温泉,连带温养了茶庄的土壤,倒与南疆气候略有几分像了。
萧云山确确实实是为了移植白茶而来,却也抱了其他目的。
那为了温泉而建的温泉山庄,萧云山前世就已有印象了,它的幕后主人,正是淮阴公主。
想来前世,楚遇珠也送来数封请帖,邀她前来小叙。只是她束手束脚不敢违抗夫君之命,未曾来过。
而今终于能再相见。
“委屈珠珠从角门入庄。”萧云山轻挽住淮阴公主的手,满怀歉意。
“无事,倒是你,今日请我来有何事?”
淮阴公主一身简装,微服出行。萧云山只微微一笑,携着她往最深处的楼阁去。
高处楼阁别有风景,她们沿阶而上,萧云山亲掀开帘,楚遇珠探头一瞧,见室内昏暗,而桌案上摆了一局残棋。
“这是你的棋室?”楚遇珠问。
“是。”萧云山拉着她在案前坐下,自行沏茶,请楚遇珠入座。
她沏茶动作一如既往,搁在一旁的茶叶也正是南疆白茶,楚遇珠微抿一口新沏的茶水,不知为何心头不是滋味。
楚遇珠疑惑间,萧云山递出一封密报。
“我这一邀,是为问淮阴公主您。”
烛光下萧云山眸光熠熠。
“可愿与我萧云山,举身赴这天下之棋?”
“你所言可真?”淮阴公主一改往日高傲冷淡之态,握住了她的手。
“淼淼,我知你自有计划,可此招实在太险,你又何必与我一同……”
“你没有做好准备。”楚遇珠说。
楚遇珠为当今皇帝的外甥女,生父实为病逝的先帝太子。皇帝对她多有歉疚,遂对她的荣宠加倍补还。
“非也。”萧云山释然一笑。
“对楚遇珠,我不做欺瞒之事。”萧云山说。
“云家密报,陇西郡王私自养兵,已起反意。”她手一摊,示意楚遇珠打开那封密报。那封云家探子亲自送来的密报,一字一句皆让人惊心。
“珠珠,孝悯皇后与孝贤太子无故逝世,庄太妃幽居深宫。”
淮阴公主大骇,眼神惊愕,她握住茶盏的手指尖泛白惊疑不定。
“淼淼,告诉我,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不是莫昀庭威胁你?”
萧云山摇头。
她神色依然沉稳镇定,仿佛没有什么可让她动摇的。
“我大梦一场,故而惊醒,回到了十七岁这一年。”
她望向幼时好友,神色沉稳,已然胜券在握。
萧云山确定,楚遇珠对她,一切如故。
前世她待嫁前楚遇珠送来的白玉棋盘并几篇游记,她幽居镇北侯府时楚遇珠依然如旧送来的一封封请帖,她病的奄奄一息时日无多时,已成为女皇的楚遇珠闯入镇北侯府来见了她。
淮阴公主一直想邀她一同,以天下为棋盘,成就伟业。今时重生,萧云山欲接下淮阴公主之邀。
“遥想当年……”萧云山早有准备地不紧不慢往下引。
她想要把淮阴公主完全拉到她的阵营里。前世的萧云山并不会这么做,但目睹过莫昀庭一步一步,谋夺大业后,萧云山承认,自己也发生了变化。
世间有多少人不爱权?世间有多少人不贪恋权势?萧云山是萧家嫡长女,萧国公与南疆云氏所出之女,嫡母为长公主,将门女子,怎能拘泥后宅?
她眼神带笑,一张脸在内室的灯光下格外坚定,一旁嘉韵香扑簌缭绕,淮阴公主楚遇珠果然如她所想,陷入了回忆。公主的神情有了些许松动。
于是萧云山低低讲了讲幼时的事,她如志怪中的山鬼,娓娓道来。
遥想当年幼时,京中局势不稳,楚遇珠来南疆云氏小住,本以为那时不在京城的便已是弃子,却不想一场宫变后,淮阴公主成了新帝最宠爱的女儿。
幼时萧云山与楚遇珠交情甚笃,情谊稳固,云氏学斋里两人虽为女子,君子六艺却未尝落后半分。
萧云山想,与其让莫昀庭这一世,再走上权臣路,不如让她来做这个权臣。
女子有何不可?
她在暗,莫昀庭在明。她知晓前世发生的许多大事,加上淮阴公主的谋算,未必不能与莫昀庭相抗。
而到了淮阴公主受大势所拥护的时候,她自然能出现在明面了。莫昀庭只会是她往上爬的台阶,萧云山打算利用好身边的一切,以达到目的。
洗清萧家冤屈,沉冤昭雪;扶持淮阴公主上位,一展宏图。
一时她们沉默,迎着淮阴公主探寻的目光,萧云山站起来,回握了她的手。
和萧云山不一样,淮阴公主手上没有粗糙的茧与伤痕。萧云山出身将门,萧国公教子严厉,作为嫡长女的萧云山养在膝下,也是武艺精通。淮阴公主摩挲着她比寻常女子要粗糙许多的手,眼眸一转注意到她眼下的擦伤。
“那南诏将领被擒,不像莫昀庭的手笔。淼淼,难道……”
那是飞箭流伤。萧云山上了战场。那镇北侯所谓奇袭之功,分明是她的闺中密友所做!
脸上几欲动容,楚遇珠道:“既是如此,我们该早做准备。”
萧云山失笑,她已重活一世,必然不复前世灾祸。
“你明我暗。”萧云山说,
萧云山轻声:“今上都能坐上皇位……”
“淮阴公主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