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座沁钰阁》瞳酒

24、第 24 章

　　在沈钰、凌慕尘的带领下，几人很快找到了洛凡河的栖足之地——深林弭族。她从未见过如此荒凉的地方，若是用一个词形容这里——“地狱”。越临近腹地，这种感觉越是强烈，耳边好似总有人在哭嚎，声音中的冤气浓厚。

　　她不自主贴向沈钰，手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角，身后的凌慕尘瞧见这一幕，嘴角翘起，光顾着乐没注意脚下的枯枝。“咔嚓”一响，为阴森气氛增添一丝诡异。

　　“啊，鬼啊！”黎沁沁“唰”得埋进沈钰胸膛，双眼紧闭，死死攥紧沈钰臂膀的衣物，牙齿打颤。沈钰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打得措手不及，身体本能回抱黎沁沁的腰，拍拍她的后背安抚着。

　　“怎么了？”沈钰耐心询问，黎沁沁依旧不敢睁眼，手指朝后戳，声音抖出，“后，后面。”

　　“后面？”沈钰瞄一眼脸色发白的黎沁沁，疑惑望向身后，除了他和黎沁沁，身后只有凌慕尘。他递了个眼神过去，凌慕尘尴尬解释：“抱歉，可能是我不小心踩到某根树枝，怪响吓到黎姑娘了。”他解释完抬起脚边，昏暗视线中模糊了底下几近碎屑的枯枝“残骸”。

　　等到沈钰看清，黑眸溢出哭笑不得的神情。他无奈叹气，低头轻哄：“不怕，没有鬼。”

　　黎沁沁沉浸在恐惧中，暂时不肯相信沈钰话里的真实性。她拼命摇头，往他怀里再埋进几分，手紧紧搂着沈钰。沈钰快喘不过气，赶忙补充道：“真的，是大师兄闹的乌龙。”

　　听到这话，黎沁沁绷紧的身子稍微松垮些，眼睑小心翼翼掀起，半睁眼侧头试探，凌慕尘接住她的眼神，告诉她确实如此。

　　凌慕尘的样子给了黎沁沁一颗定心丸，她才完全放松下来，心口悬着的石头掉下来。她深呼一口气，拍拍自己胸前，顿然发现自己和沈钰姿势亲密，整个人黏在沈钰的怀里，小鸟依人。

　　想到背后还有个凌大哥，自己“揩油”沈钰的过程尽收他眼底，瞳孔扩大，她立马推开沈钰。沈钰还没做好准备，脸上满是无辜，猝不及防又被迫受力退后。沈钰靠剑站稳，直身举目，幽怨瞪回去，似乎在说“真狠心”。

　　黎沁沁脸烧得如红透的大虾，扭捏靠在树旁，垂下眼睫盯着鞋面，自动忽略沈钰那道注目的视线。

　　“咳咳。”凌慕尘捂嘴憋笑，打破这氛围，“正事要紧，我们继续出发吧？”

　　沈钰眼神恢复清明，揉揉手臂往前去。听到沈钰的脚步声，黎沁沁也挪动双脚，那点绯红晕染脸颊，神色不自然，走到他们两个身边。

　　雾气浓烈，视线不佳，想要找到族群的难度加大，若再拖下去天色愈深。沈钰和凌慕尘默契般加快脚步，黎沁沁察觉两人的急躁，提起裙摆跟紧他们。

　　“到了，你们看那。”凌慕尘眸中一亮，激动伸臂，往前面族群居所举起。黎沁沁顺着他的方向望去，眼前种种迹象表明这里以前是人丁兴旺的村落。

　　她正感慨物是人非时，象牙白身影直接晃过，她骤然回神，身边的沈钰早已不见身影，她随即跑上去追。

　　“喂，你们两个小心点。”凌慕尘紧追其后，方才眼睁睁看着另外两个不考虑后果往里奔，他不免又生气又担心。洛师叔在暗，他们在明。在洛师叔踪迹尚未明确前，危险潜伏在内，万一遇到将生死难料。

　　凌慕尘追上来时，正看见沈钰和黎沁沁站在一间房间门口，因为害怕他们出事，他朝前跑时大喊：“师弟你们没事吧？”

　　沈钰和黎沁沁同时转头，看表情像是在等凌慕尘过来，沈钰招手，催促凌慕尘，“大师兄你来看。”

　　他走上前，搭上沈钰肩膀喘气，“师弟，有什么发现？”

　　沈钰移开凌慕尘的手掌，示意其他两人一起进去。他们走进那间破败不堪的房间，屋内摆设普通，木桌板床，墙上挂着斗笠，窗柩边沿满是蛛丝。

　　“大师兄，我记得这屋以前是洛师叔住过的，可是方才并没有发现他。”沈钰摸索陈列的各种用品，最后站在床前，手滑过上面的灰尘。

　　凌慕尘观察简陋的房间，是洛师叔的住所无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和沈钰第一次来到弭族，洛师叔领着他们到这间屋子，他惊讶不已。没想到身为族长的洛师叔住的是全族最简朴素的地方。

　　“其他地方呢？”凌慕尘接着问。

　　“我先进来，扫过几间主要的屋子，通通没人。”沈钰狠拍床板，试图找到什么机关，可是意与愿为。

　　他放弃寻找，转身面对凌慕尘，叹气扶额，“师兄，我没有头绪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凌慕尘一筹莫展，蹙眉跟着摇头，“这难题进入死胡同，可惜我们的武力阶级不够，否则就能通过紫晶寻人。”

　　气氛一下子又沉寂下来，沈钰思忖如何给黎沁沁交代，一声大笑引起沈钰他们的注意。

　　“嘿嘿嘿，是时候到我派出用场了。”黎沁沁从腰间解开淡粉色香囊，放在手心，展示给沈钰他们看。

　　“这是？”凌慕尘指着香囊，眼睛看向黎沁沁。

　　“这叫绿萤粉。”黎沁沁抛向半空，接回手中，“凡是沾到这种粉末，久难擦拭，适合用来追踪。”

　　“难道说？”沈钰欲想讲出自己的猜测，猝然视线撞进黎沁沁那双清透的杏眸。

　　只见少女狡黠弯眼，胜券在握的表情，“没错，当初我在藏有崖黛草的匣子开关以及附近洒了绿萤粉，为的就是防止有人生出贼心。”

　　“本相信这人应是遇到难处身受重伤，可事实还是残酷无情。”黎沁沁身心穿回小铃铛被挟持的那天，不禁有些后怕。

　　凌慕尘佩服黎沁沁的机智，心里的愧疚感不减更甚，“所以当时洛师叔在药阁养伤期间，你已经做好准备，如果意外出现便可应付。”

　　“那这绿萤粉怎么才能追踪到标记的人物？”沈钰插话，抓起黎沁沁手中的香囊，左右瞧看，恨不得盯出个洞。

　　黎沁沁退开几步，仔细观察地上或者桌面，最后在沈钰先前站过的床边蹲下，指尖抹起某抔灰屑，得意一笑。

　　“瞧。”沈钰和凌慕尘应声凑近，指头的尘屑并不起眼，他们上移视线望向黎沁沁。她眉尾挑动，示意他们耐心等等。

　　半柱香时间过去，灰屑上无中生有，点点绿光如活的萤火虫飘散，惊奇的表情出现在他们脸上。黎沁沁预料到这种情况，手指擦掉那一丁点灰末。

　　黎沁沁右手比个两，回答沈钰的问题：“绿萤粉就是这样追踪的。需要两天时间，它与空气充分接触，碰过的人或其他动物带着粉尘移动，附近就会有这一类绿色荧光。”

　　“现在时间还不够两天，难道我们要一直干等下去。”沈钰趴在刚才沾有绿萤粉的床角，继续收集灰屑，同时探查周边的异样。

　　黎沁沁在脑海中回忆关于绿萤粉的经注，她一拍脑袋，“对了，我想起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沈钰站起身子，瞧见黎沁沁往外跑，他追出去。

　　黎沁沁拐进隔壁的屋子，四处寻找某样东西，揭锅翻柜。她嘴里还念叨：“老天保佑希望能找到它。”

　　“你在找什么？”沈钰跨进厨房，看见黎沁沁忙着翻东西，打算帮忙。

　　“水，我找水。”黎沁沁头也不回，朝旁边的水缸移步。抱着赌的心态，黎沁沁猛掀盖子，眸光乍凉。果然缸里早已见底，干裂无水。她耷拉下脑袋，像焉了吧唧的茄子盖回木板。

　　她转过身，打算接受事实，张嘴准备让他们再等等。

　　“酒。黎姑娘，酒可以吗？”站在对面的凌慕尘摸到一瓶酒，他抱住酒罐摇晃，液体撞击的声音让他一喜。话一出口，黎沁沁脸上的光重新浮现，她精神不少，两步并作一步，走到对面。她接过酒，快速拔掉塞子，笑道：“行。”

　　“下一步要做什么？”沈钰双手抱胸，视线在黎沁沁脸上打转。

　　“走，我示范给你们看。”黎沁沁托稳酒瓶，先迈出屋子，回到原来的房间。

　　等到凌慕尘和沈钰都聚到屋中，黎沁沁已经站在床前，倾斜酒瓶，将里面的透明液体倒出，以床四角为主，泼洒地板。水落地瞬间，前一刻平常的地面如施展幻术般，满地绿点闪闪，轻盈的微屑时低时高。

　　黎沁沁往床上放下酒瓶，面向两人，“线索来了。”

　　沈钰观察地上的绿萤粉，发现最集中的是床正下方的那块地砖，他弯腰，手敲打砖块，里面传出的响声不符合正常现象。他猜到了原因，语调高了几度，“地下有机关。”

　　凌慕尘听完，也蹲下轻敲砖头，眼神对上沈钰。沈钰颔首，抽出长剑抠动砖缝，凌慕尘趁缝隙大开伸出双手扶住一边。沈钰收回剑，自己则掰松砖的另一边，与凌慕尘合力搬开它。

　　随着砖的消失，地下黑漆漆的空间完全暴露在几个人之间，里面深不见底，黎沁沁仅瞥一分也感到恐惧。

　　沈钰燃亮火烛，第一个下去。凌慕尘跟着钻入，半个身体缩进洞口时，他停住嘱咐还未入洞的黎沁沁："黎姑娘，暗道凶险，我们在前面挡住，你小心些。"

　　黎沁沁拿下头上的发簪，紧抓手心，眼底的害怕升起，“知道了，你们也要注意危险。”她进入洞内后，除了弱烛散发的光芒，其他几乎吞没在黑墨下。她坚持几段路后，远处发出微亮，内心的不安减小，向前多走几步。

　　很快几个人接近亮光，源头从一个密室透出，沈钰举手阻止凌慕尘他们再朝前。他警惕抵门，旋转嵌在上面的银环，密室震动开启。沈钰朝后闪，凌慕尘单手横在黎沁沁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门打开之后，眼前的场景令黎沁沁吓到捂嘴，就连经历数次杀伐的岐山弟子也不禁觉得瘆人。明晃晃的密室内，陈列十几个石床，每个石板上躺着年纪各异的老少青壮。所有人的脸部惨白，感觉被人为抽完身体的血液，而眉峰、发丝上凝结冰霜。

　　“这些人就是你们洛师叔的族人？”黎沁沁忍住惧意，医者的责任催促她凑近查探。她俯身，搭在一个年幼的小女孩脉搏，生命迹象全无。看着年纪与小铃铛相仿的小女孩，黎沁沁的心忽得撕扯一痛，不敢再多瞧。她转身去给东边的老大爷探脉，脉象和小女孩的情况相同。她再次给几个中年男子搭脉，仍没有一丝活力。

　　“怎么样？能救他们吗？”凌慕尘望着眉心紧锁的黎沁沁，内心焦灼。他虽不赞同洛师叔的做法，但这些族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黎沁沁摇头，嗓音沉闷， “救不活了。”她一副无能为力又痛苦的模样，凌慕尘喉咙像堵住棉花，说不任何话。

　　“有绿萤。”沈钰眼尖瞧见最里面的男子腿上，脚边沾满绿色萤光。

　　原来在他们陷入无声的默言时，沈钰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他一直在观察密室中能藏东西的机关，许是连带人也进入他的视线。有个奇怪的事情困扰他，他注意到角落里的男子鞋上灰尘比其他人浅，手开始在上面找寻，最后在鞋底发现了粉末。

　　“师兄，你帮我把他搬下床。”沈钰穿过男人双臂，让凌慕尘抬脚。男人躺在地上后，沈钰继续观察他的鞋底，想从中得到其他线索。

　　“沈钰，凌大哥，这里有个机关。”沈钰顾着理鞋子的粉末，没瞧见他们移开男人那一刻，他鞋底挡住的位置有个隐蔽的机关。黎沁沁的视线却足够宽，瞥见石墙上面一样有绿萤。

　　“我来。”凌慕尘抢先黎沁沁一步，按动机关，不大不小的圆洞缓缓张开，里面摆放一个红色木匣。他将木匣拿出，放在地上，试图解开小锁，试了几次没有效果。

　　“这锁是榫卯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