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家记事》风往哪吹

14、第14章

　　赵二娘磕着瓜子问：“快說，怎了？”

　　林四娘筷子敲了敲木碗，骂道：“那韦记米行被贴了封条，隔壁的孙记黑了良心一斗米按八十二文卖。”

　　“夭寿了，上月新米不过才七十八文。”赵二娘跟着骂：“韦记米行是做了何短命事怎的被封了？”

　　杨梨心中应道，与赤山贼匪挂上关系了。

　　林四娘：“听说是他们家掌事犯了案被抓了。”

　　赵二娘：“我还记得十几年前米价一斗才十几文，这么些年下来竟翻了好几倍，日子难过呀。”

　　按她们说法，杨梨换算了下，一斗十升，这时候没甚油水，做劳力活的起码要一升半才够吃，那三口之家单吃米一月就要一贯钱左右。

　　这木里巷多数一个月顶多赚个两三贯，赚的钱与花用勉强持平。若米价月月上涨，那真是得多加水才能混个肚饱了。

　　林四娘喝一口稀粥，羡慕道：“你家老赵每日都挣百文钱，就别哭穷了，我那冤家这两日码头都没找到活干。”

　　“整日早出晚归忙得不见人影，上个月做活的那家工钱还欠着呢。”赵二娘翻了一白眼，“他那亲侄女现在还要吃那甚昆布，一两就要三文钱，赚的都亏她嘴里去了。”

　　这赵二娘因着嗓门大平日总被人说，这次做了好就想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杨梨有些好笑，住隔壁整日听她叫嚷也摸清了这人脾气：“小鱼也与我说再没有你这样大方的二婶了。”

　　赵二娘听着是她讲的，心里乐开了花，“杨家娘子，你这话实诚，我这人呀心最软了。”

　　林四娘知道她德性，见杨梨与她眨眨眼，跟着奉承道：“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们这些街坊邻里都晓得啦。”

　　赵二娘听得心里飘飘然，叉腰笑道：“我这嗓门若去河上喊一声，那水里的鱼都得翻个身。”

　　“牛都要给你吹上天去嘞。”林四娘笑骂她一句，又神秘兮兮地说：“我今日还真在集市上听着一件新鲜事。”

　　“甚？”爬梯的王大郎从墙后冒出头来。

　　“要说就说，卖关子作甚？”赵二娘站累了，喊着赵小河给她搬个凳子出来。

　　林四娘撇她一眼，“与你这人讲话甚是没意思。”

　　赵二娘手上一挥做出娇笑模样回过去一个媚眼，吓得爬梯的王大郎险摔下去，他赶紧攀住墙头催问：“林嫂你快讲讲。”

　　“早上北市那边有人买了一条青鱼，破开鱼腹后，竟有一块指头大的金子。”林四娘举着筷子比了一下。

　　“甚？”王大郎半个人探出墙外。

　　“我的天爷，那人可是发了。”赵二娘用力拍一下大腿，恨道：“怎的不是我买到的鱼。”

　　杨梨本是托腮倚在门边，听到金子整个人都坐直了。

　　“那买鱼的的与卖鱼的都说金子是自个的。”林四娘说完一句又卖关子，举筷扒饭。

　　王大郎只恨不得替她把饭吃了，着急问道：“那后来呢？”

　　赵二娘：“金子当然归买鱼的，钱货两清，竟然付了钱那鱼当然就归买家。”

　　林四娘喝完最后一口米汤才说：“这事就巧在那卖鱼钱一人拿一人接，两人都碰着呢，那卖鱼娘子喊了一声有金子。”

　　王大郎哎呀一声：“那金子该归卖鱼的，得亏还没卖出去，不然不得哭死。”

　　赵二娘不同意了，“当然得算买鱼的，若不是他买了鱼当场宰杀，哪里轮得到那卖鱼的发现金子。”

　　“那钱卖鱼的都未收到口袋，当然不算。”

　　“怎的不算，鱼都杀了，不就是认那鱼已经卖了。”

　　“鱼在手上，不想卖了还不成？”

　　“当然不成，做买卖可得讲诚信，若你去买鱼，那鱼肚有金子你难道不要？”

　　“我在讲道理，这事不是这么论的。”

　　“甚道理我听不懂，有金子不拿，是傻蛋不成？”

　　赵二娘与王大郎一人一句竟好似他们是买鱼的和卖鱼的，争得面红耳赤，就差一条鱼与他们中间一人一端拉扯了。

　　乐得林四娘碗都差点摔了，把空碗塞给林四郎让他拿去洗，林四郎也着急知道，只接过碗也不走，“你快说说后面，那鱼究竟是归谁了？”

　　林四娘摇头说不知，“听闻有金子，那街上堵得都挤不到前面去。”

　　其他人都一下泄气，这胃口被吊起来了竟无后续的，甚没意思。

　　赵二娘眼睛转了一圈，转到杨梨身上，“杨娘子，你说说若是你该如何？”

　　正分神想事的杨梨随口应道：“若是我，该是与那鱼摊上也买条鱼，说不定还能找出一块金子。”

　　没听说过鱼肚子里还能长金，要么是鱼游水无意间吞了河金，更大可能是有人往鱼肚子里塞的。

　　为何又是金子，此事可与赤山金矿有关？

　　王大郎反应最快，赶紧从梯子上下去进屋就喊：“阿娘，快拿钱与我。”

　　王氏骂道：“你又要去哪里鬼混，家中哪有闲钱给你。”

　　王大郎与他娘耳语一番，王氏听得眼睛瞪老大，赶紧从怀里捡出十文钱塞给他，“快去快去，买条小的就好。”

　　赵二娘与林四娘也反应过来，都慌手忙脚往屋子里去拿钱，这剖出一块金子，那其他鱼肚子里肯定也有呀。

　　赵小河听闻他娘要去北市死活要跟上，赵小鱼后面拉着与他拔河。

　　林四郎倒是早一步把钱拿上了，不想也被两个孩子缠上。

　　以致等出门时，拖家带口的已是十余人了。

　　几个孩子走在前面，邻里见他们浩浩荡荡，一路有人问是何事，怎的全家老少都出门了？

　　赵二娘大嗓门边走边说：“那北市卖鱼的杀鱼时剖出金子来了。”

　　那听了还不得跟上，巷子堵得满满当当都是人，家家户户都出动了，杨梨拉着赵小鱼跟在后面叹为观止，这犹如过年一般实在热闹。

　　赵小鱼悄声问道：“都去怕是买不到鱼了吧？”

　　杨梨听了暗笑，她不过随口一句，哪知道会闹腾这么大，越走跟着的人越多，去了北市估计也挤不进去，拉着赵小鱼说：“走，我们去码头。”

　　赵小鱼笑得眼睛弯弯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半跑往码头赶，路上听到传言越来越离谱，从鱼肚子里剖到金子变成有人肚痛吐出一块金子，等她们到了码头，见着几个书生模样往她们反方向赶，竟是喊着：“北市那有个卖鱼的把人捅了，那买鱼的肚子里掉出一块金子来。”

　　金子两字一出，听到的人更是往北市赶。

　　杨梨与赵小鱼相视过后捧腹大笑。

　　码头处依然热闹，这条运河直通上京，南北货物相通都经由此道，江南米价较上京要低价，很多商人便从下往上运粮，再从上京带回其他货物销售，船不走空。

　　一艘船还未停稳靠岸，已经围聚了一群人，多举着挑货的扁担，伸颈伫候等人呼唤好赚下家中一天口粮。

　　她挽着赵小鱼沿着河岸慢慢走，胜意酒楼大门上的封条已经被扯掉了，不过门还关着，悬挂在屋檐下的酒旗随着其他家一样迎风招展。

　　赵小鱼鲜少出门走动，左右张望看甚都新鲜，她从没这般与人挽手逛过，兴奋得暗黄的脸上也带了一丝红润。

　　“杨娘子，我们也来买鱼吗？”

　　“叫我阿梨就好了，先找卖鱼的摊子碰碰运气。”杨梨踮着脚往前看去，若是有人刻意往鱼肚子里塞金子制造话题的话，定会在城内最热闹几处都有安排，趁消息没传过来她来此捡个漏。

　　码头这边的卖鱼摊子竟是集中在她上次落水上岸的地方，一人一阶交错摆在宽石台阶上，有几个摊子卖空了准备回去了，也有的准备挑担沿街叫卖。

　　还驻留的摊主见她们过来就问：“两位娘子买鱼吗，今早刚捞上来的。”

　　“哎，娘子，我这有河虾。”有个老汉摸样的鱼贩大声叫喊，杨梨循声看过去，原来是昨日卖虾的那个摊主。

　　最先问话的那人瞪眼过去，眼瞧两个娘子走过去说了几句竟是要买条死鱼，气得叫道：“娘子，我这桶里两条鱼都是活的，随他那死鱼一个价十二文。”

　　赵小鱼看那家水桶里还能扑腾出水花的活鱼，小声说道：“阿梨，那边鱼看着更新鲜。”

　　老汉的桶里就剩下最后一条没卖出去，赶紧说：“这鱼虽不是活的，但也是早上刚捕的，你再搭五文，把这些虾都提走。”

　　为何要买死鱼，是因为杨梨想到北市那卖鱼的为何钱还未收到就急急把鱼杀了，说不定是因为给人换了条死鱼，鱼腹因为藏金所以活不久，而且这价也实在，瞧着虾也差不多一斤多的数。

　　“你拿个草篓装起来吧。”又与那边摊主说：“你那两条也要了，斤数可得与我称够。”

　　接下来几日，这鱼价怕是要涨一波，趁着便宜多买两条回去煮鱼粥吃。

　　皆大欢喜，待算了钱后，杨梨拿出银子时两个摊贩都呆滞了，小摊小贩的如何找的开十两银。

　　杨梨也晕了，她忘了去钱庄换成纸币。

　　三只鱼加上虾一共七十七文，赵小鱼身上就带了十文钱也不够付。

　　“那我去换下钱。”正待问何处有钱庄，就见孟然站在胜意楼大门前，她赶紧喊道：“孟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