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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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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归家又是晚霞满天,杨梨刚踏进巷尾就见一身穿茶褐色短打的中年男子蹲在她家门口。
方大通扶着门站起来,对着满脸黑斑的杨梨,疑问:“是阿梨吗?”
“是我。”
她屋里有两封信,信上对她的称呼就是阿梨。
“我眼花了,竟是没认出来。”方大通爽朗笑道:“上次见你还是信文接你来允安的时候。”
并不清楚此事的杨梨只能尴尬笑笑,他们家才搬来这木里巷不久,认识她兄长的那是镖局之人?
“来看看你,阿梨别怪你方叔今日才来。”方大通脸上挂上愁容。
看来确实是熟人,杨梨推开院门招呼道:“叔,进来坐。”
她把装着河虾的草篓先放井边,方大通随之往井下看了看,“信文当时就是看中这口井。”
“是,用水方便许多。”杨梨拿了杯子要进屋倒水,被他拦下,“不用忙活,坐下说说话,我一会还得回镖局整理行李。”
杨梨也不客气,坐下单刀直入:“听闻镖局出了人命案,大门都被封了。”
方大通颇为无奈地点头:“我被关了两日,今日午时才归家。”
原来这人就是四方镖局的总镖头,小许大夫前两日说过他与闯入镖局的人争执,死了一人被抓了,“是何人去闹事?”
“这事闹的,唉……”方大通叹了口气,眉头皱成山:“信文他们出事的消息一传回来,我就往赤山跑了一趟,前日刚回来那许宝山就带了几个地痞上门……”
听他继续说,杨梨知晓了死的是镖队其中一人的兄长,那些人明面上是讨说法,实际准备趁火打劫,只是不想出了意外。
“那些地痞见死了人跑了个无踪,我就上衙门自首去了,那孟县尉说他们夜间闯入我家又先动的手,许杀勿论。”方大通颇为感慨道:“我差点以为自己要交待在里面了。”
杨梨放下心来,是正当防卫推搡才使人致死,听他话语,还去赤山查看过,也是有义气之人。
她原本就想去镖局打听,此时便问:“失踪的镖队押送的是什么货物,总共有多少人?”
“运的二百石粮食,镖队有十三人,他们又请了许多人搬运货物,整个队伍上下得有九十多号人,哪成想……唉!”
“这么多粮食是运往何处?”这两万多斤粮,按一人日食一升来算,可是够五百多人吃一个月。
“往衢县去的。”方大通用力抓了抓头,“我过去打听了一番,才知晓这两个月已经走失了十几个商队,那收货处就是一个客栈,压根就无收镖之人。”
白日那郭四也说了此事,只是被罗二打断了,她继续问:“赤山以往也多贼匪吗?”
“赤山在允安与衢县交界,官道都是走熟的,虽偶有劫财,但都是小打小闹。”方大通突然想到:“我这次出来,听城里传闻那处竟有金矿,难道与此有关?”
杨梨猜测衙门放出此消息应该是把鱼饵倒下去想浑水摸鱼,照他们做派显然是抓不到那顾全,那就捞网小鱼小虾看能不能拉出一些线索。
不过这些她不好说出来,只问方大通接下来有何打算。
“镖局这次元气大伤,是没法继续开了,你婶那晚也是吓坏了,我准备先送她去府城娘家。”
待方大通离开后,杨梨关门去打水淘米,才发现井口边上放着一锭银子,开门往前追了一段却是没见他的影子了。
这方叔,要是她没注意,银锭掉井里可咋整,又有些感动,这十两银子解了她燃眉之急,只能待日后返还了。
杨梨一边剥虾一边复盘目前收集到的所有信息,运粮队以及诸多过去盖房的工匠,还兼招了厨工仆妇,再加上十三人的镖队,什么贼匪能吃下这将近百号人的队伍?
除非人数有压倒性优势才有可能,或者都有武器,管控严格的冷兵器时代,刀枪可不易得,这些不可能是普通的贼匪。
与此同时,县衙理事厅处,郭四手上拨着算盘,嘴上念念有词:“这许老三往赤山发的多是陈粮,但如今也要七十文一斗,每月就要一百四十贯钱,这贼匪可真有钱,老大,那赤山怕不是真有金矿。”
罗二站他身后看他算盘拨得飞快,玩笑道:“二百石的米粮可差不多供五百号人吃一个月了,这么多贼匪,造反的不成?”
说完心中一跳,见他们家县尉脸上神色莫辨,心更是砰砰跳得仿佛雷响。
孟然把口供笔录收入怀中,问道:“乔山可传了消息回来?”
郭四放下算盘,打小报告:“还没,也不知道这厮绕去何处,半个月时间都够去一趟上京了。”
孟然:“你把近两年的粮价归类一番。”
郭四语调轻松:“好嘞。”
罗二心想若是造反,他们这离赤山可是最近的县城,怕不是第一个遭殃。
心中正焦虑,就听孟然吩咐:“此事我会与明县禀报,老罗你明日让人于城门码头两处各安排几人,若有行迹可疑者,暗中按下查问。”
他后背一紧,点头应是。
孟然:“你们归家吧,我去见见明县。”
见他往出了门,郭四拉着罗二问:“明县整日养鱼逗鸟的压根不理事,老大去禀报甚呀?”
罗二瞧他没心没肺的样就头疼,把算盘珠子胡乱拨了一通,“要算两年的粮价,你还不赶紧的。”
郭四抢回算盘抱在怀里,哎呀直叫唤:“我刚算好的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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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热了,隔了一夜,吊在井里的虾肉还好,虾壳却是臭了,也别想着晒干磨成粉啥了。
见陶罐里的米煮开了,杨梨把虾肉倒了一半进去,一斤多的虾也就剥出小半碗,她把剩下的放回井里吊着,陶炉上的粥也煮好了,就听见有人敲门。
见门外站着的是她邻居小鱼,笑着招呼:“小鱼,早上好呀。”
赵小鱼塞过她一条彩色线,脸上带着羞怯的笑:“过两日就是五月五了,这是我自己编的端午索,送给你。”
自上次在隔壁交谈之后,她这两日都没与赵小鱼碰到面,今日见她神态精神许多,也不总是缩头缩脑了,欣喜她能够想开走出来。
杨梨接过五彩线戴在手上笑得露出一边虎牙:“多谢你的礼物,进来坐坐嘛。“
“不了,我回去了。”赵小鱼也跟着笑,看见后面的陶炉上还冒着烟气,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先吃早食吧。”
两家就隔着一堵墙,赵小河正蹲在院子里玩石子,看赵小鱼推门进来,迎上去在旁边蹦蹦跳跳问道:“阿姐,可给我买糖了?”
赵小鱼把藏于后背的糖葫芦递给他,小声说道:“偷偷拿去外面吃,不然你阿娘看到又要骂了。”
赵二娘拿着围裙擦手,从厨房里走出来听个正着,骂道:“你们姐弟情深,就我是坏人是不是?”
赵小河拿着糖葫芦跳过去给他阿娘吃一颗,赵二娘心狠咬下第一颗大的,让他出去玩去,又看向畏畏缩缩的赵小鱼:“才赚几文钱就买这买那。”
赵二娘看她那幅可怜样就气极,她想自己不过声大些,搞得街坊邻居皆以为她苛责人,碰见就说:“小鱼也可怜的。”
“饭给你温锅里了自己去拿,混到这个时候才回来怎么不饿死算了。”赵二娘说完出门找人唠嗑去了。
赵小鱼进了厨房打开锅盖,里面温着两个拳头大的馒头,还有一碗用油渣炒过的酸菜。
她两手各拿一个馒头,左右各咬一口,大嚼两下就往下咽,噎得眼角慢慢红了。
赵小河在外面吃着糖葫芦,红果上面裹着薄薄的糖稀,他都要先把外层舔一遍再咬里面的果肉。
听到厨房里的声响,眼睛咕噜转一圈,跑过去悄声问道:“阿姐,那油渣可以给我吃一块吗?刚才阿娘都不让我吃。”又探头看了看外面,就怕他娘进来看见又骂他一顿,
赵二娘可无空搭理他,正扯着嗓子与左边那家隔墙对喊:“林四娘,你搁家不?”
坐在院子里正吃着鲜虾粥的杨梨就听前面的那家应道:“在,等我把这三个冤家的饭舀上。”
她家处于木里巷最后一家,几字的那一笔横处,隔着院子往前左手边是赵二娘家,右边是那个爱扶梯探听他人的王大郎家,再往前就是与赵二娘应话的林四娘家,几家大门交错相对。
整个北坊有近两百户人家,占了整个允安县城近半的人口,坊户没有田地,但因为靠上了漕运线,虽没有大富大贵但也能混口饱饭。
因着巷子拥挤,都不用出家门就能听到各家各户的八卦,也知道了这巷子里的邻居多靠河为生,男子多去码头搬货,女子就与客船接些缝补洗刷的活计。
吃完早食正洗碗呢,听到邻居们在门外讨论粮价,她甩了下手上的水端个凳子到门口坐去,那林四娘正端着碗坐自家门槛上说:“我一早去北市买粮了,你们猜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