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暴君》未殁

3、第三章 截胡

　　“这处罚可是重了些。” 柳苌弘看向沈半夏，“你怎么说？”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半夏不敢有异议。”
　　“你可知，若是逐出宫，你往后可不能议亲了。”
　　“半夏知晓。”
　　“你这般容貌，若是一直待秀闺中熬成老姑娘，倒是可惜。”
　　沈半夏莞尔一笑，“芙蓉白面，尽是带玉的骷髅。百年过后，众生具是枯骨，有何可惜？”
　　“那你倒说说，人生在世，什么不可惜？” 柳苌弘倚着靠背看向沈半夏，眼里带着趣味。
　　“大车以载，有攸往，无咎。”
　　“有意思。”柳苌弘踱步到内侍举着的托盘，拿起玉如意，“太常寺司乐安秉韧的外甥女，身份确实低了些。”
　　“好在聪慧伶俐……又生得国色天香，堪为正妃。” 柳苌弘走到沈半夏面前，将玉如意递给她，“孤倒是想瞧瞧你最终的目的地会是哪里。”
　　“太子！”皇后喊住柳苌弘，“太子妃乃是未来的国母，择定岂可如此儿戏！”
　　柳苌弘动作一顿，兴致骤减，“皇后觉得孤择你不妥，你可有胆接过这如意？”
　　“半夏斗胆，请太子殿下拭目以待。”沈半夏不卑不亢的接过玉如意。
　　“母后，太子实在太过胡闹。”皇后面色沉沉，转头想要获取太后的支持。
　　“沈氏，确实身份低了些。”太后并不想夹在皇后和太子之间，要不是这次还要为其他皇子一并选妃，怕皇后在这上面做手脚，太后还不想来呢。
　　太后：“太子喜欢，留下也无妨。至于位份，你们商议就是。”
　　眼见太后不想掺和进来，苏扶薇咬了咬牙，上前一步：“臣女斗胆一言，若沈半夏被择选为太子妃，臣女不服！我雍国一向重礼，沈半夏这样礼仪不端的女子若是成了太子妃，岂不是叫百姓笑话！”
　　“母后，苏小姐说的正是。”皇后满意的看了眼苏扶薇，转头对太后道，“皇室一向是万民表率，怎可……”
　　“皇上驾到——”
　　柳云深热闹看够了，姗姗现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下跪行礼。
　　“平身。”柳云深径自走到高位坐下，看了眼捧着如意的沈半夏，假装毫不知情，“太子妃择了谁？”
　　“回禀圣上，太子选了太常寺司乐安秉韧外甥女沈半夏为正妃。”皇后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着重强调太常寺司乐安秉韧外甥女这几个字。
　　柳云深似笑非笑的瞥了眼皇后，“看来皇后是对太子妃的人选不满。”
　　“臣妾不敢。”皇后道：“只是太常寺少卿之女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皇后特意强调沈半夏和苏扶薇两家的官职，好让柳云深知道沈半夏的出身有多低微。
　　皇后道：“沈半夏是通过坏了咱们大雍的规矩才引来了太子注意，要是日后人人效仿，岂不乱套？”
　　柳云深假装认同的点了点头，看向沈半夏，“皇后问你呢，你怎么说？”
　　沈半夏倏地看向柳云深，一脸懵。
　　皇后问她了？
　　你确定？
　　皇后刚刚不是跟你告状呢吗？
　　柳云深忍住笑，又问了一遍。
　　沈半夏：“……”
　　“臣女认为，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沈半夏道，“若是人人都不遵循规章行事，岂不失了法度？”
　　“你知道就好。”皇后冷哼一声，“既然你认罪，还不交出玉如意！”
　　“且容半夏斗胆一问。”沈半夏接着道：“皇后娘娘可曾听过‘郑人逃暑’？”
　　皇后不明所以，“你想说什么？”
　　沈半夏微微一笑，“郑人逃暑，日流影移、月流影移，乃使患露之濡于身。”
　　一班秀女闻言尽数低下了头。
　　这是《太平御览》中的故事。
　　说郑国有个人在孤木下乘凉。白日里，跟着树影移动卧席来避暑。等到晚上，还是跟着树影去移动它的卧席，结果全身都被露水打湿了。
　　沈半夏提起这个故事，和指着皇后说她墨守成规、不懂变通有什么差别？
　　“半夏曾有幸翻阅过太祖、太宗实录，建国之初，礼节之数未有今日之盛，想来便是后人不曾行郑人逃暑之事。”
　　“好一副伶牙俐齿。”皇后死死掐住手心，要不是柳云深在场，她非让人将沈半夏拖出去重罚！
　　“陛下！”皇后强忍着怒气，“臣妾先前分明是说她逾矩，她却故意曲解臣妾本意。”
　　皇后朝柳云深跪了下去，“如此巧舌如簧之人怎堪为太子妃！”
　　皇后一跪，柳芜自然也跟着跪了下来，“太子妃的人选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儿臣恳请父皇三思！请太子三思！”
　　“臣女等恳请陛下三思！请太子殿下三思！”
　　皇后和公主一跪，秀女中又有苏扶薇带头，其余人也具数跟着跪了下来。
　　秀女之中，只余沈半夏捧着个玉如意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柳苌弘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身为一国储君，平时事事顺着皇后、宠着柳芜，可今日他想选个中意的女子都东拦西阻。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就在柳苌弘决定逆着皇后和柳芜心思的时候，柳云深站起身。
　　“你倒是巧言善辩。”柳云深欲从沈半夏手中拿起玉如意。
　　沈半夏下意识地要握紧。
　　柳云深：“不舍得？”
　　沈半夏感觉心有点痛：“从一品啊……”
　　都不说年例和月俸了，单日用都是她做梦都会笑醒的程度。
　　柳云深笑了，拿起玉如意丢到太子府上内侍捧着的托盘上，“从一品的太子妃有什么好当的，不如来做朕的贵妃。”
　　柳云深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莫不是变了脸色。
　　“皇帝！”太后厉声喊道。
　　先前柳苌弘已经将太子妃的信物给了沈半夏，若不是皇后阻拦，此刻沈半夏已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
　　可柳云深现在在做什么？
　　他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和太子抢女人！
　　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外界必定沸沸扬扬。
　　“沈贵妃这个封号，你觉得如何？”柳云深毫不在意，只看向沈半夏，“还是说你对太子一见钟情，只愿做他的正妃？”
　　柳云深看向沈半夏，要一个回答。
　　沈半夏收回心中的震惊，“臣,臣妾叩谢皇恩。”
　　柳云深目的达成，心满意足。
　　“皇子选妃朕就不参与了，母后你们看着办吧。”
　　柳苌弘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讽刺一笑，拂袖而去。
　　“既然孤择定的人选母后不满意，这太子妃不选也罢。”
　　奉旨陪坐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此刻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皇后铁青着一张脸，柳芜人都傻了。
　　太后揉了揉眉心，直接点了二皇子的名，“这批人里，你可有中意的？”
　　二皇子柳苌德心说，除了他一开始的目标，这群人中他对不卑不亢的沈半夏倒是挺感兴趣。
　　原本按照他对皇后的了解，只等着皇后提出要沈半夏以侍妾身份入太子府时，他以侧妃之位相迎，不仅能得个美人还能借此拉踩太子得个好名声。
　　结果柳云深几句话下来，他是打算打算白打算。
　　柳苌德从府上内侍捧着的托盘里取出玉如意，走到沈半夏面前。
　　“二皇子！”太后语含警告。
　　柳苌德俯身低声道：“皇后一向最厌恶粉蓝。穿着这身衣服，你从出现那刻就已经将皇后得罪了。”
　　说完，柳苌德直起身，转身对太后一笑，“孙儿只是和贵妃娘娘说句话。”
　　柳苌德随后将玉如意给了蓝曦雨。
　　原本他的目标就是蓝曦雨，户部侍郎虽说只是个四品官，但户部主管军需俸饷，柳苌德早就想拉拢了。
　　太后见柳苌德选完又看向三皇子，只见三皇子摇了摇头，显然是都没看上。
　　太后身边的嬷嬷见状挥了挥手，秀女们便一起退了出去。
　　沈半夏在长信宫宫门外稍微等了等，就等到了花嫣然。
　　沈半夏：“瞧你高兴的，是中选了还是落选了？”
　　花嫣然拉着沈半夏的手，“是落选。按照之前说的，这次回去我爹就要给我组建人手了。”
　　花嫣然道：“不过挺奇怪的，今儿不是主要给太子选妃吗？太子不在也就算了，太后和皇后也都一言不发，全程是给二皇子和三皇子选人了。”
　　沈半夏轻咳两声，“我大概知道是什么缘故。”
　　“快说说。”
　　沈半夏想着现在宣旨的内侍，应当已经去了安府，她入后宫的消息定然是瞒不住的，索性告诉了花嫣然。
　　花嫣然听得是目瞪口呆。
　　“好乖乖，我怎么之前没发现你还有红颜祸水的潜质呢。”
　　两人说着话，忽然听后面传来一声呼唤。
　　“娘娘请留步。”是柳云深身边的内侍，“奴婢奉陛下之命送娘娘出宫。”
　　内侍说着，暗中塞给沈半夏一张纸条。
　　行至宫门，沈半夏握住花嫣然的手不舍得放开。
　　“好了，我还要过一段时间才回去呢，到时候约你出来吃茶你可不要抽不出身。”花嫣然拍了拍沈半夏的手，率先上了马车。
　　“走吧。”花嫣然朝沈半夏挥手。
　　马车露露的滚动，时间倒回到沈半夏还在长信宫参选之时。
　　和安母焦急等待结果不同，安白凤坐在椅子上笑出了声。
　　“凤儿？你……？”安母十分疑惑。
　　安白凤笑道：“娘，你别担心，沈半夏有我送的衣服一定会中选！只是回来的时候会受些皮肉伤罢了。”
　　安母见安白凤信誓旦旦的模样，自然要问个明白。
　　等到安白凤将自己的算计一说，安母顿时大骂她糊涂！
　　安母：“太子选妃看的是仪容仪德，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件衣服的颜色就中选！如果这样，全秀女都穿粉蓝，太子还能都收了不成！”、
　　安母说完，急忙让婆子暗中去请相熟的大夫。
　　安母：“你要是看沈半夏不爽，咱们不把名额给她，将来随便找个人给她嫁出去也就是了。你现在搞这么一出，若是沈半夏挨了板子，又知道是你暗中使坏，你以为能讨得了好！”
　　安母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沈半夏是从咱们府上走出去的，你给我记好了！除非沈半夏落选，不然咱们安家和她就是一条船上的！”
　　安白凤心说太子过两年就要被废了，安家和沈半夏捆绑在一起那是自寻死路。
　　等到沈半夏坐着马车回到安家时，安家上下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只除了安白凤。
　　在宣旨内侍来之前，安白凤还坚信沈半夏要皮开肉绽的回来，结果宣旨内侍说什么？
　　沈！半！夏！进！了！后！宫！
　　安白凤嫉妒的脸都变形了。
　　凭什么她上一世是入了太子府，沈半夏今生却能进后宫！
　　明明连衣服都是同一件，她穿就是被人拖出去挨板子，沈半夏穿却能引起皇上注意！
　　凭！什！么！
　　太子也是废物！
　　安白凤心中将太子也一并骂上了。
　　上一世太子不顾沈半夏身为臣妻也要将她日日召进府！
　　今生怎么就不去据理力争！
　　安白凤心中恨意泛滥。
　　她将选秀的机会让给沈半夏，是为了让沈半夏进太子后院，将来好受太子牵连的。
　　可现在沈半夏进了皇上的后宫。
　　哪怕沈半夏在宫中只是个最低位份的采女，也定然不会受太子谋逆的牵连。
　　除非……
　　宣旨内侍本就得了柳云深吩咐，宣旨之时就特意关注安白凤，自然将她扭曲的表情尽数收入眼中。
　　“恭喜安司乐了。”内侍接过安秉韧递来的孝敬，暗中掂了掂分量，好心提点，“您外甥女是个有大福气的。”
　　宫中私下到处都在传陛下那句“从一品的太子妃有什么好当的，不如来做朕的贵妃。”
　　只是碍于现在没有明旨下发，内侍不能明言。
　　而且……内侍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安白凤。
　　看安白凤眼下的反应，这泼天的富贵，安家能不能接住还要两说。
　　反正话他是暗示到位了，能不能听懂就看安家了。
　　这般想着，传旨内侍推拒了安家还要再送的脚步，“想来一会儿沈姑娘的马车就到了，安大人不用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