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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来者(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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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尚在府内的叶长盛得知昨夜发生的事情,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上召集人手进行在府内进行搜查。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姜荣。下人们很快搜捕到藏在府内的姜荣,可是当叶长盛赶到之时,发现他已经身中两刀倒在地上,鲜血淋漓。
旁边站立的薛容并不停手,还要再砍几刀。叶长盛连忙劝下,说留他一条命能招出其他人,才让薛容罢手。
如此一来,陈秀锦和姜荣两个当事人都不省人事。叶长盛只得从当晚带走陈秀锦的小厮入手,好在没过多久,石护院就辨认出,那晚的小厮就是之前的常护院。
几番刑讯之下,常护院哭天喊地地供出实情,说是秦管家让他走这一趟的。叶长盛勃然大怒,当场挥舞大棒打了秦管家一顿。秦管家招架不住,又供出是卫娘子给了他银子。
涉及到叶文焕的妾室,叶长盛不便亲自审问,便派人吩咐许嫣,让她去调查卫小宜做的事情。许嫣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敢怠慢,马上带人封锁了卫小宜的琉璃轩。
又过了一个时辰,许嫣从卫小宜那里出来,回到叶长盛的兴和堂,打算向他汇报。
进门之后,她先是看到了叶文焕,正腰杆挺直地跪在台阶下方。
叶文焕回过头,主动向许嫣解释,说父亲认为他对后院“管教不严”,将他骂了一通。他见父亲因为自己而大动肝火,自觉不孝,主动跪在这里,希望父亲能够消气。
许嫣得知叶长盛正在气头上,不敢轻易打扰,便敛起裙子,跪在叶文焕身旁。
叶文焕看着妻子,问:“你终于心疼我了?”
许嫣神色不变,淡淡地说:“身为叶家媳妇,与夫君共进退,这是我应该做的。”
叶文焕悠悠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这个,而是问许嫣从卫小宜那里打听到什么。
许嫣道:“卫小宜并不承认自己参与其中,只说是因为陈秀锦和自己说想见一个外人,她是好心帮忙,未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如今陈秀锦和姜荣都昏迷不醒,她这话我也不知真假。”
叶文焕不以为意道:“后院女子私会也是常有,可能是他们二人因什么起了争执,真不知道爹为什么如此大动干戈。”
这话被门口的叶长盛听到,推开门走出房间,对着叶文焕又是一通指责。
“文焕,你当真不明白?这明显是有人里通外人,陷害陈秀锦。叶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足见你的疏失!”
叶文焕诚惶诚恐地伏下身子,口中却问:“爹,孩儿更好奇另一件事。孩儿虽然喜好渔色,但也没到记性不好的地步。孩儿可从不记得,曾娶过姓薛的女子。”
“爹,你告诉孩儿,那疯女人究竟是谁?”
叶长盛:“……”
他一口气堵在胸口,摆摆手,要丫鬟给自己喝一口茶,咕嘟咕嘟灌下去,才冷静了些。
许嫣看出叶长盛有难言之隐,便对叶文焕道:“夫君,你莫要再问了。我相信爹做事自有深意。”
叶文焕没想到叶长盛这么大反应,忙道:“好,爹你别生气,孩儿不再打听便是。”
叶长盛坐在小厮搬来的椅子上,语重心长地:“你们只需记住,西苑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就不过问是谁违背我的命令,将陈秀锦送去西苑了。总之,不能再出现这种事情。”
叶文焕顺势点头,提议道:“爹,孩儿明白了。是孩儿对不起秀锦,我现在就将她接出来好好对待,您看如何?”
“……这倒不必。”
叶长盛心想,薛容那般在意陈秀锦,你小子就别跟着添乱了。
许嫣道:“爹,终归是我们亏待了陈秀锦。不如这样,我找机会问问她的意思,看她如何打算,我们尽量满足。”
叶长盛觉得有道理,稍微消了气,终于让他们二人站起来。
没过多久,被派去抢救姜荣的李应时急忙走过来,连招呼都忘了打,附在叶长盛耳边说了些什么。
叶长盛听完脸色大变,匆匆离开,留下叶文焕和许嫣不明所以。
昧旦阁内,宋若明正惴惴不安地踱步,就见叶长盛大步走过来,二话不说给了她一耳光,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院内的丫鬟们都惊呆了,不知所措,反应过来要去扶宋若明,就被叶长盛挥手撵了出去。
很快,房门合上,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宋若明从没被这么打过,犹不服气,说:“我没想害她!只是想要把她赶走!舅舅,您也知道那位的身份,我爹不给我找好婚事,我自己争取而已,有什么错出?要怪就怪陈秀锦倒霉,坏我的好事。”
叶长盛闻言,更加怒不可遏。
“那你想过后果没有?既然你也知道他的身份,那就更应该小心行事!你怎么能蠢成这个样子!”
“他那般看重陈秀锦,若是被他知道是你安排的这一切,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看看你找的那个姜荣,你以为他现在还有几口气在?”
宋若明颤抖着问:“姜荣……他、他怎样了?”
叶长盛厉声道:“若不是有我拦着,姜荣早被一剑捅死了!你以为他那样的人,会有所顾忌吗?即便你是宋家的女儿,他想杀你也是易如反掌”
宋若明的心里涌现出凉意,终于知道害怕了。她抓住叶长盛的衣摆,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我向您保证,我没想害人,我以为陈秀锦喜欢姜荣,只是成全他们而已。我真的没想到姜荣那么丧心病狂!”
“不行,不行……舅舅,我知道错了,您千万不能把我供出去!您救救我,我马上就离开叶府……”
叶长盛闭着眼睛,沉默良久。
最终,他叹着气说:“也怪我心软把你接到府里来。我会给你爹写信,让他尽快给你安排婚事,不能再拖延了。若明,别再起不该有的心思了,这不是你能掺和的事。”
宋若明咬着嘴唇,不情不愿地说:“好,谢谢舅舅……我知道了。”
叶长盛拂袖从昧旦阁出来,整个人都好似苍老了一些。这时候,下人们终于给带传来一个好消息——陈秀锦醒了。
*
陈秀锦睁开眼睛,额头上缠着止血的细布,隐隐感到钝痛
她稍微动了一下身体,发觉左侧手臂又传来一阵刺痛,回忆起昨夜从假山上一路滚下,定是磕到了石头。
除此之外的伤势并不算严重,连陈秀锦自己都很意外。
晕过去的时候,她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那儿了,觉得不甘心,但听到薛容的声音,又突然没那么遗憾。
下一刻,陈秀锦看到了走进门的薛容,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笑容。
“停燕,我想你了。”
这是她此刻最想说的真心话。
薛容眼眶微红,端着药走到床边,低声说:“还好……还好你醒了。再等下去,我真的要疯了。”
“我没什么大碍,你看。”陈秀锦动了一下右手臂,说,“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不要担心。”
薛容勉强笑了一下,动作轻柔地给她喂药。
陈秀锦有些担心姜荣还在府内,问:“停燕,那个伤我的人怎么样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薛容的脾气就上来了,沉声问道:“你离开西苑,为什么不知会我一声?那个男人有什么重要的,你为什么要去见他?”
陈秀锦懊恼道:“是我疏忽了。姜荣和我是旧相识,我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
“什么旧相识?是……未婚夫吗?”
说这话的时候,薛容手中的勺子磕在瓷碗上,发出碰撞的声响。
“你知道了?”陈秀锦讶异了一下,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想找我复合,我不答应,他就对我动粗。”
薛容悄悄放下心来,又哼了一声:“如此败类,没砍死真是便宜他了。”
陈秀锦眉头一挑,问:“停燕,你是不是又动手了?”
薛容不想再谈那个姜荣,将最后的几口药灌给陈秀锦,不让她再说话。
陈秀锦夸张地咳嗽了一声,委屈地说痛。
薛容马上担忧地问:“哪里痛?我、我去找李应时来……”
“没事。”秀锦满是感叹地说,“你又救了我一次。停燕,你这样好,我都舍不得你了。”
薛容凝视陈秀锦,认真地说:“那我就一直陪着你,可好?”
陈秀锦笑着点点头。
西苑门口,叶长盛亲自到来,身边只带着一个绿英。
护院们不敢怠慢,忙打开院门。叶长盛不便进入屋内,站在院子里,吩咐绿英进去看望陈秀锦的情况。
薛容并不怎么放心,陈秀锦劝道:“停燕,你先出去吧,我和绿英说些话。”
绿英见到这般虚弱的陈秀锦,眼中涌现泪花,说:“娘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陈秀锦笑道:“见我没事应该高兴,哭什么?”
绿英连忙擦干眼泪,破涕为笑:“对,娘子无事,是天大的好事,待我回去就给佛祖烧香。”
她仍还跟在张平芜身边,似乎也染上了求神拜佛的想法。
陈秀锦不由得失笑。
绿英又将叶长盛对这一事件的处置告诉陈秀锦。
陈秀锦这才知道,原来是卫小宜以为她喜欢姜荣,买通秦管家和常护院,将姜荣带进叶府,安排他来与自己“私奔”。
虽然这些人都坚称不知道姜荣会害人,但到底心怀叵测。姜荣被薛容弄成重伤,交代之后送去了官府。秦管家和常护院则被先打了一顿,而后扫地出门。至于卫小宜……
“老爷并没有严惩卫娘子,只让公子将她休弃回母家,还给了她一笔钱遣散银。”
绿英的神情有些怪异,显然她并不认可这个结果。
陈秀锦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道:“我知道了。”
其实她觉得卫小宜没那么大本事,但既然是老爷亲自处理的结果,她再去调查应该也问不出什么了。
“对了。”绿英从怀里拿出来一封信,说:“娘子,这是从姜荣身上搜到的信,老爷说上面写着你的名字,让我给你带过来。”
陈秀锦愣住了。
昨夜她问了几次,姜荣都推脱不给,所以她以为姜荣只是拿信当幌子诓骗自己。
没想到,陈家父母竟然真的给她写了信。
陈秀锦的指尖微微颤抖。
*
院内,梧桐树下,薛容冷冷地看着叶长盛。
叶长盛避开他的目光,腰板渐渐弯了下去,声音有些发虚:“臣……我,我还是先退下吧,改日再来找您。”
薛容叫住他:“你等等。我问你,宋若明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否则她怎么会来这里献殷勤?”
叶长盛汗流浃背:“应该……应该不至于,我从未透露过您的身份。若明才来叶府不久,过些时日就要成亲了,我想她没必要掺和进这种事情。”
“是这样吗?”
薛容半信半疑。
叶长盛说:“您若是不想看到她,我今天就让她离开叶府,不再打扰您。”
薛容怒意渐散,颔首,算是认可了他的处理。
两个人之间安静了一瞬。
叶长盛注意到,薛容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陈秀锦的房间,久久没有移开。
原先还只是怀疑,现在叶长盛确信,薛容真的对陈秀锦上了心。紧接着他想到女子其实是自己儿子的妾室,又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叶长盛再次开口,压低声音说:“殿下,京城传来消息,已经有人开始怀疑叶家了,您还有继续留在这里吗?”
“恕臣直言,都这么长时间了,您也该回去了。高家和翁家一直拿这件事情做文章,我们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薛容脸上的神情淡了下去,道:“出了事情我自会担下。你回去吧,无事别来找我。”
叶长盛不再多言,点头称是。
不多时,叶长盛和绿英相继离开西苑。薛容回到房间,看到陈秀锦靠在枕头上低首蹙眉,对着手中的一封信陷入沉思,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这是什么?”
薛容走到床边,轻轻问道。
陈秀锦转过头去,不着痕迹地擦了一下眼角。
她放下信,惆怅地说:“这是我父母给我写的信,说福年的病已经稳定了,问我在这里过得好不好。他们说,如果我还愿意认他们,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将我赎回去。”
“停燕,你说,我是不是该离开叶府了?”
薛容的双手不自觉交叠在一起。他的呼吸慢了下来,乌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陈秀锦。
“你说的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