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停燕（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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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秀锦与苏玉霞只见过一面，对她并无太大印象，自认也没得罪过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来西苑。
苏玉霞上下打量陈秀锦，见对方虽仍是瘦弱，脸上却少了几分病容，眉头皱了起来。
“你的病居然真的好了。”
正如卫小宜所言，陈秀锦能被叶文焕当街相中，自然足够漂亮，只是病得太重，人又稍稍无趣了些，才让公子没了兴致。若是她真的恢复健康，只要有心，定然能重新笼住公子的心。
而这，正是苏玉霞所担忧之事。
听见苏玉霞的话，陈秀锦顿了一下，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来了西苑之后，她再没吃过伤损身体的药，自然渐渐“好转”。
陈秀锦咳了一声，说：“……多谢苏娘子关心，大概是因为无人打扰，我的病才稍微好些。不知娘子此来，所为何事？”
苏玉霞以为陈秀锦在挑衅，不屑地哼了一声，双手小心地抚摸腹部，道：“病好了又如何，还不是在这里独守空房？我告诉你，我已经怀了公子的孩子，大夫说，已有三月有余。”
丫鬟们也跟着一起得意洋洋。
然而，出乎苏玉霞预料的是，陈秀锦只是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神情毫无变化。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恍然道：“原来你是来特意告诉我怀孕之事的，真是有心了，恭喜恭喜。”
苏玉霞：“……”
这是她收到的最气人的祝贺。
陈秀锦没想那么多，好心劝道：“苏姐姐既然怀孕了，就不要像这样到处走动，特别是西苑这个地方，偏僻又遥远，说不定还有些伤人的蛇虫，伤了姐姐和孩子就不好了。”
苏玉霞马上问：“你说这话，是在诅咒我吗？”
陈秀锦难得被噎了一下。
这就是她躲在青萝斋、不愿意同几个妾室相处的原因。这几位娘子个个都有疑心病，惯于觉得别人话里有话，说出的话也是绵里藏针，每一句话都是算计。
紧接着，陈秀锦明白过来，苏玉霞是专门来找她炫耀的。
果不其然，苏玉霞下一句话就再不客气，颐指气使地说：“陈秀锦，我告诉你，公子现在最是宠我，待我生下孩子，地位肯定会更高，你明白了吗？”
陈秀锦点点头。
苏玉霞继续道：“所以，我劝你不要再想着动歪心思了！你就算真的被疯子伤到，公子也不可能来看你！早早死了这条心，老实在西苑自生自灭吧！”
这话说得严重，陈秀锦心想，她还想早日离开叶府呢，才不会留在西苑自生自灭。
不过她没说出口，只是顺着苏玉霞的话，淡淡道：“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苏玉霞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一点也不痛快，自是不肯罢休，不依不饶道：“当然有。你记住了，我会一直看着你的动向，你最好安分一些。如今公子是不会管你了，你得讨好我，不然没有你的好日子过。”
陈秀锦看了一眼薛容的房间，道：“姐姐小声些，这话别让里面的人听到，她不喜欢外人来西苑。你说的我都知道了，还是先回去吧。”
苏玉霞觉得陈秀锦在吓唬她，提高声音道：“别用疯子来威胁我！那不过是另一个弃妇罢了！我才不会……”
“砰”的一声，主卧的门开了。
院子里的几个人同时被吓得浑身一震，门口的护院也探出头来，知道薛娘子要出手了。
陈秀锦见薛容阴沉着脸，不知道他听了多久。
苏玉霞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第一次见到西苑的疯子，似乎不像想象中那般癫狂可怖。这让她更加觉得传言不实，也相信卫小宜说的疯子不会伤人。
饶是如此，苏玉霞的声音还是不自觉小了些。她不想在丫鬟小厮面前丢面子，虚张声势道：“你就是他们说的薛娘子？我告诉你，我可是——”
“别——”
陈秀锦这句话是对薛容喊的。
话音还没落地，薛容就一言不发地提起长刀，快步走下台阶，直奔苏玉霞而来。
丫鬟们被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拉着苏玉霞后退。
两个小厮此时正挡在门口，本意是不让护院们进来碍事，结果反倒是导致没人拦着薛容。
苏玉霞压根没想过薛容会如此凶悍，尖叫着跑开，却因为腿软，没走几步就瘫倒在地上，吃痛地喊了一声。
她来不及爬起来，薛容的刀已经砍在她的裙摆上，切菜一般，立竿见影地削掉一块衣角。
薛容又扫了一眼旁边的丫鬟。丫鬟们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生怕下一刻那把刀就会指向自己。
苏玉霞的脸上已然毫无血色，牙齿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秀锦不想把事情闹大，上前一步把薛容拉到身后，道：“停燕你别生气，我马上让她离开。苏玉霞还怀着身孕，你别吓到她。”
薛容看了一眼陈秀锦的手，没说什么，跟着她向后退去，轻轻地哼了一声。
苏玉霞这才被丫鬟们扶起来。
方才陈秀锦那句话提醒了她，她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咬牙威胁道：“陈秀锦，你竟敢伙同这个疯子欺辱我！你等着，我回去一定上告老夫人，你们谋害叶家子嗣！”
“何必呢？”陈秀锦无奈地叹了口气，提醒道，“你仔细想想，西苑明令封锁，是你擅闯在先，出言挑衅在后。若是老夫人知道，你觉得她是先治罪于我，还是怪你行事不知轻重？”
“而且，你不是不想让我见公子吗？事情闹到夫人、老夫人那里，公子定然会来亲自处理，届时让我见到公子，你这一趟岂不是白来？”
苏玉霞无言以对。
陈秀锦的这番话不无道理，苏玉霞没办法反驳，气得直跺脚。
“我早劝过你回去了。”陈秀锦顿了一下，说，“提醒你一句，我不知道你为何会突然来西苑，假如有人怂恿你来找我麻烦，还是小心一点吧。”
她这话所指之人不言自明。苏玉霞和卫小宜几乎日日都在一起，形影不离。怎么偏偏这次，只有苏玉霞一人前来？
苏玉霞愣住了，直到被丫鬟和小厮护送着走出西苑，都没再说话。
西苑的门再度关上，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
陈秀锦问：“你方才为什么那么生气？”
薛容不爽地说：“她那般出言不逊，难道不该教训吗？倒是你，任由她喋喋不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不来不想理会苏玉霞，在窗内看了许久，却见陈秀锦木头一样站在那里被欺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心里不舒服。
陈秀锦摇头道：“说两句话也就离开了，何必计较呢？现在我们欺负了苏玉霞，她肯定不会忍气吞声，即便不告诉夫人，也会有别的法子找我们的麻烦。”
“你当我怕她不成？”
“可是我怕。我和你说过，我不想惹事。”
薛容眉头皱起，紧紧盯着陈秀锦，脸上的神情渐渐有些冷了。
“所以，你是在怪我多管闲事？”
陈秀锦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薛容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恼火地说：“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是为了你。这里是我的地盘，那女人闯进来就是挑衅我，与你何干？”
说罢，看也不看陈秀锦，甩袖离去。
陈秀锦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一声。
另一边，苏玉霞狼狈地回了她的琉璃轩。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肚子不舒服，躺在床上缓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平静下来。
另外两位妾室闻讯赶来闻讯赶来。张平芜有过生育经验，对她说：“你怀着孩子，心平气和最重要，怎么就想不开去西苑那种地方？”
卫小宜捂着嘴，掩盖住笑意，轻轻地说：“谁叫那女人一直看不起我们，自视清高。金姐姐气不过，替我们教训她。”
“是这样吗？”
张平芜疑惑道。
苏玉霞看向卫小宜，质问道：“你不是说病了吗？明明是你要我去找陈秀锦的，为何没来？”
卫小宜一愣，看出苏玉霞是在怀疑自己，马上看了一眼身边的丫鬟。
丫鬟心领神会，道：“您可是错怪我们娘子了。本来二位娘子说好一起去西苑，不想我们娘子染了风寒，她是想去找您的，可又怕过了病气给您，伤到孩子。”
苏玉霞犹自不信：“那你怎么现在来找我？”
卫小宜睫毛颤了颤，落下泪来：“我听她们说姐姐在西苑受到惊吓，一时之间慌了神，便什么都顾不上了，特意拿了上好的药来给你。原来，姐姐竟然这般怀疑我。”
张平芜忙安慰她，对苏玉霞说：“你们平日不是最好的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苏玉霞见卫小宜哭得伤心，疑心渐渐散去，犹豫着说：“妹妹莫要伤心，是我听信人言，错怪妹妹了。”
卫小宜眼中精光一闪，问道：“可是那陈秀锦对姐姐说了什么？”
“没错。”苏玉霞揉了揉额头，“那西苑有个疯子，把我吓得不轻，我现在思绪很乱，妹妹不要怪我多心。”
“怎么会？不过，既然姐姐不舒服，那我就先离开了，改日再来看你。”
卫小宜款款行礼，走出琉璃轩之时，泪珠还挂在眼角。可她的脸上已经毫无伤心之意，眼神中透露出摄人的凶狠。
西苑。
当天晚上，陈秀锦找到石护院，询问苏玉霞有没有做什么。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石护院见陈秀锦如此在意，宽慰道：“您也说了，是苏娘子擅自闯来西苑，怪不到您身上。”
陈秀锦道：“我就是怕她性子急，不管不顾地就去告状，到时候惹来一身的麻烦。”
石护院叹道：“您的性子真是太好了，怪不得连薛娘子十分护着您。这是好事，不枉您对她那么上心。”
“性子好？”陈秀锦重复了一遍，摇头道，“我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只是这薛娘子病着，实在可怜，我没必要和一个病人计较那么多。”
“再说，她病情好一些，我在西苑也能住得安静一些，对我也有好处。”
其实陈秀锦心里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陪在薛容身边，思来想去得出这个结论，又觉得缺点什么。
不过这层想法，她没必要和石护院说太多。
石护院离开后，陈秀锦心不在焉地回了房间。
在她的身后，薛容慢慢从梧桐树后面走出来，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看了眼手中陈秀锦送的手帕，不自觉地握紧了。
本来，薛容难得反思自己脾气不好，想着主动来和陈秀锦说话，却不想对方压根没有注意到他。
那番话，他全部都听到耳中。
薛慧发现自己自作多情了。陈秀锦对他好，只是因为他是个会伤人的疯子，将他看作一个需要施舍的可怜人。
口口声声的“缘分”二字，似乎只是在敷衍他而已。
薛容冷笑着掀翻了旁边的石椅。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停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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