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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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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吉日,景星庆云。
锣鼓喧天,铜号齐鸣。
红绸金光粼粼,肆意张扬在空中。
风擦过乐弦,奏出悠扬的曲调。
穿云度日,回旋俯冲,淹没在人群的欢呼中。
“新郎官该过来了,莫挤!莫挤啊——”
“萧将军呢,怎得还不见身影?”
“应当快了……哎,我听见声儿了!”
哄闹一片的人群倏然静了一瞬,远处的马蹄声不急不缓地顺着地面来到众人脚下。
安静的人群下一瞬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一众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先行赶来,在街道正中站定。
利落分成两列纵队,拦在百姓面前,肃清了道路。
乐班欢快的奏乐声的传来,一蹦一跳左右两道和百姓嘻闹着。
齐川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御赐名马——“照夜玉狮子”,跟在几名骑兵身后。
他的眼睛挤成两道细细的缝,左手挥酸了便换成右手,比新郎官本人还要热情上七八分。
流云身上被挂上了红绸,曜黑的骏马显得有几分喜感。
萧景铎轻握缰绳,腰背端直,徐徐前来。
一身红袍衬得他意气非凡,墨发高束,垂下两根红带,随着马身一晃一晃的,颇有几分京城少年郎的味道。
虽然他唇线平直,眼眸中的情绪意味不明,但被周遭人归为了娶妻的紧张之情。
这种猜测,看上去倒的确有些匹配。
这样一身打扮,和他素日里整身的黑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不让人眼前一亮。
谢韫更是十分满意,方才将萧景铎转了好几圈才放他离开:
“瞧瞧,年轻人,就该穿些鲜亮的。你和小木青整日非黑即白的,穿得也太老成了些。”
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街头巷尾,来到了司府跟前。
“快快快,萧将军到府门口了!”
“阁主!怎么自己掀开了?盖头盖好!”
百无聊赖拿着红盖头左扭右扭的司禾被止住了动作,满脸不情愿地随意一抛,将盖头歪歪扭扭丢回头上。
白父白母携手张望,看到迎亲的队伍,白母便急急撒了手,快步进了司禾房间。
“可都整理好了?”
她忙忙问道,拉着司禾的手起身,环着她转了转,左看看又看看,笑意怎么也盖不住:
“我们小禾这番打扮,看着可真真是大姑娘啦!”
司禾在盖头下皮不笑肉不笑。
白父和白少衍一左一右,守护在房门前。
白少衍在外叩了叩门,朗声道:
“可都准备妥当了?新郎官可要来了啊——”
尾音方落,萧景铎便带着齐川和一众士兵踏步而来。
他刚刚站到阶下,便被白少衍出声止住步子:
“萧将军,留步。”
萧景铎闻言,负手而立,一侧眉梢高高挑起:
“白公子,你怎么在这此处?”
白少衍昂首提胸,手臂交叉,清朗开口:
“今日,本公子可算作司阁主的兄长。你要迎娶我妹妹,得先过了本公子这关。”
萧景铎轻笑一声,心里暗暗想到:
这便宜让他占的,司禾在里面快气死了吧。
忽然痛快了些。
内室中,白母正拍着司禾的手,温声道:
“待这亲成完了,你再动手。”
门外,萧景铎正不疾不徐道:
“说吧,想要我干什么?”
白少衍故作深沉地摩挲着下巴,笑眯眯道:
“还请新郎官作催妆诗一首。”
萧景铎了然,仅侧头思付片刻,便轻轻颔首: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
“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
低醇轻缓的语声滑进司禾的耳朵,弄得她有些发痒,双颊好似被盖头闷的有些泛红。
此起彼伏的起哄声络绎不绝,萧景铎强装镇定地一动未动,脸却不受控的有些暖意。
白少衍懒洋洋地靠在门上,侧首向内扬声道:
“如何?新娘子可满意啊——”
司禾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忙不迭重重点了点头。
忘了自己头上的累累凤冠,惊得侍女慌忙扶住她。
白母喜极,连连向外应声:
“新娘子甚是满意!甚是满意!”
萧景铎故作掩饰地咳了又咳,看到白少衍缓缓打开了那扇木门,便赶忙上前。
司禾在白母的搀扶下,徐徐走来。
朱红色的盖头下,是和萧景铎同样的一袭红衣。
平日总着一身玄衣的人,一瞬间吸引了全府人的目光。
那只总是持着利剑的素手,如今柔柔搭在白母手上,显得温和亲人。
冬日的暖阳洒在她身上,金凤熠熠生辉,锦云飘逸流彩。
萧景铎有些愣神,双目定定看着司禾。
风轻轻掀开盖头一角,拨了一拨心弦。
司禾正在盖头下,垂眸看着自己的衣裙,心里有些泛乱。
一抹白色衣角闯进视野,好似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司阁主,不,妹妹,上来吧——”
白少衍尾音拖得长长的,让人听着就手心发痒。
白母在隐蔽处悄悄踢了他一脚,而后轻轻拍了拍司禾,在她耳侧轻声道:
“去吧,小禾,我和你白叔就不跟着了。”
司禾侧首,盖头挡住了所有,什么也看不见。
但白母的笑容好似就在眼前,眉眼和煦地望着她。
她嘴角扬了扬,俯身勾住白少衍的脖子,被他稳稳背了起来。
白母站到白父身侧,终于忍不住情绪,眼泪一瞬涌了出来。
白父同样眼眸泛红,伸手搂住白母,一同看着司禾远去。
白少衍背着司禾,一步步走下台阶。
他的步子放得很缓,短短一条路,走了许久。
“你别说,还真有种嫁妹妹的感觉。”
他低低开口。
司禾轻拍了他一下,有些恶狠狠道:
“白少衍,你不要太过分。”
他撇了撇嘴:“我爹我娘都把你当成嫁女儿了,我怎么就不能多当会儿兄长?”
按照年岁来算,白少衍实实在在比司禾和萧景铎年长了两岁。
只是两人武力值和智力值碾压白少衍,常常被众人忽视这件事。
“喂,阁主大人。”白少衍轻轻开口。
“怎么了?”
“虽然我们三个很相熟,你们成亲也有缘故……”
他缓缓道:
“但是萧景铎要是成婚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惹你不爽快了,你便告诉我,我定要好好教训……教导他。”
司禾一愣,便听到白少衍继续语重心长道:
“从前呢,自从我们认识后,我爹我娘就把你和萧景铎当成自家孩子,对我都没有对你们二人上心。”
“而我这个长你们两岁的人呢,好像什么也没做过,反而是被你们一直护着。”
“今日这个身份一担,就忽然想到这些。总而言之啊,你就把我们当成你的娘家人,不论会不会受委屈,受什么委屈,都安心告诉我们便是。”
司禾思绪翻涌,心中有些忽如其来的酸楚。
终于来到喜轿前,白少衍轻轻将司禾放在地上,扶着她坐进轿子里。
他眼眸眨了眨,回到了往日没个正形的样子:
“行了,我的任务结束了。”
正欲起身,便被司禾反抓住手腕,她语气郑重,而后又不失调侃:
“我会的…兄长。”
白少衍舒然而笑,喜笑颜开地拍了拍萧景铎的肩膀,示意他快些启程。
萧景铎看了眼喜轿,转而上马,向萧府行去。
“吉时已到——”
司禾和萧景铎被一根系着红绣球的红绸相连,一齐站在堂中。
谢韫端坐于高位之上,含笑注视二人。
无人可直视的天子,无人看得见他眸中的色彩。
“一拜天地——”
苍天在上,皇天后土为证。
“二拜高堂——”
谢恩情如山,感念存心。
“夫妻对拜——”
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礼成——入洞房——”
月色皎洁,映着地上莹莹雪白。
司禾懒懒靠在床头,盖头已经被扔在一旁。
她嚼着桌上的桂果,外面的哄闹声如潮海涌进屋内。
“大人今日成婚,京城便下起雪来,可当真是好兆头啊!”
“说明二位大人必然白头偕老,相伴一生!”
“下官敬大人一杯——”
司禾有些郁结,选择闭目养神,静心休眠。
夜晚渐渐回归静谧,桌上的桂果快要被司禾灭了个干净,才听到门口传来动静:
“不必多礼了,都下去休息吧。”
萧景铎揉着头蹙眉推门,在桌边坐下。
果酒气扑面而来,司禾起身,坐在萧景铎对面:
“你这是被灌了多少?”
“没停过。还好提前服下了白少衍给的药,现在只是有点头疼罢了。”
萧景铎疲惫应道。
司禾点点头,忽的想起来什么,对萧景铎低语道:
“喜婆这么轻易就被你赶走了?”
萧景铎动作一顿,二人屏息,巡视一番,喜婆确实不在外面。
司禾微微低头,若有所思道:
“应当是陛下交代过了,这下省了不少事。”
萧景铎正透着门缝瞧,闻言转身,这才发觉司禾早已自己摘了盖头。
发冠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了晃,久久不施粉黛的脸上如今胭脂水粉修饰,显得她更加明艳动人。
注意到萧景铎半晌不出声,司禾抬首看向他。
烛光洒落在他身上,跳动在眉眼之间。
轮廓分明,眼眸明亮。红衣束发,显得他恣意骄扬。
落雪纷纷而下,无声化进心间。
司禾僵僵偏头,切断这根莫名的连线。
她略作生硬地开口: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萧景铎收回目光,低低“嗯”了一声。
两人一个在床前罚站,一个半倚在桌边。
突如其来的共处一室,让空气有几分凝结。
“怎么,阁主大人不准备喝交杯酒吗?”
萧景铎佯装打趣道,敲了敲手里的酒杯。
司禾回过身,面露嫌弃地看着萧景铎手中的东西:
“然后呢,再给你一缕头发?”
语罢,她便捞起一床被子,毫不留恋地丢在地上。
“你的床。”
萧景铎抿了抿唇,“我去书房。”
“今日难免有人盯着,你确定吗?”
司禾嘲讽道。
二人今日成婚,许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他们。
“那待在这里就毫无破绽吗?”
萧景铎反问道。
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两人均是一阵沉默。
司禾缓步走向妆镜台,卸下了头上沉重的头冠金簪。
妆台在另一侧靠窗的位置,司禾正准备用木梳整理自己的散发,却动作一滞,眼眸乍然轻抬。
萧景铎也噤声屏息,眼神落在窗外。
司禾放下木梳,用自己的玉簪挽在发间。而后站至萧景铎身前,悠悠然道:
“走吧。”
萧景铎挑眉,“走哪?”
司禾冲着窗外抬了抬下巴,眼含笑意:
“打雪仗。”
萧景铎看着她狡黠的双眸,偏头笑了一声,赞同地点了点头,推门而出。
午夜间的雪下的比方才更大了些,压得白梅枝轻轻弯了一弯。
雪花飘飘洒洒落在两人发顶,装饰着乌黑的墨发。
司禾挑眉示意,下一瞬,便弯腰拾起一团雪白,从萧景铎后脖颈处塞了进去。
他猛然惊呼一声,透心的凉激得他牙关打颤:
“司禾!武德呢?”
司禾放肆大笑,又拾起一团雪砸在萧景铎身上:
“萧将军,还得练啊——”
二人打成一团,不远处的树杈间,几个埋伏着的人面色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