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物启事》丑飘飘

4、第一寻：戏子一梦

　　自向前离开后，程云安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很久。直到有其他人开始练习了，他才回房。

　　真落寞。穆临暗自想，他看起来很重情重义，和他师兄陈仁一样，毕竟陈仁一直站在门口陪他。

　　"怎么了?"游渊看他这么沉默，好奇问。

　　"……"穆临白了他一眼，"你不觉得你太自来熟了吗?"

　　"是嘛?看来以前那个人说对了，我天生人缘好。"游渊不要脸地说。

　　人缘?穆临严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总感觉是游渊美化过的，就像开到了顶格的美颜，还说自己纯天然一样。他懒得再和游渊废话，心想这小子要动手的时候再管他，现在还是找物来的快一些，不然，他望了一下已经大白的天空，鬼知道这个世界还能存在多久，要是找不到物，陈小龙估计要做一辈子噩梦了。

　　想到这里，他刚好看到了还在打呼噜的陈小龙，过去踢了他一脚。

　　陈小龙懵懵懂懂地爬起来，眉间一点不耐烦，哪个不长眼的打扰陈大少爷睡觉，他正要开口骂，就听见了穆临的声音。

　　"还不起?"

　　这时又有人添了一句:"孩子还在涨身体，要睡眠充足。"

　　孩子本人一下子清醒，两道阴影打在他脸上，他连忙爬起来，喊了一声穆哥。活像军训时还在休息，被喊立马跳起来的学生。

　　穆临瞪了插话的人一眼，转身出门。

　　"你们醒了，来吃点东西吧。"程云安把早点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向他们招了招手。

　　穆临走过去坐下，余光瞥到他泛红的手腕，藏在袖子里。再看他的神情，若无其事，并没有将刚刚发生的事放在身上。果然是好演技。他拿起个包子吃了一口，是豆沙馅的，看来梨园里的人生活一般般，甚至可以说是窘迫。

　　看到陈小龙一脸难以下咽，穆临问:"怎么了?"

　　"穆哥，这也太。。。"他顿了一下，往后看了一下，确认程云安已经走远，才开口说:"这包子好像馊了，你没吃出来吗?"

　　空气冻结了几秒…穆临放下包子，冷脸道:"没有。"

　　那你倒是继续吃啊，陈小龙心想。

　　"你还在长身体，全吃了吧。"

　　"啊???"

　　穆临冷笑一声:"吃不吃?"

　　"…吃"陈小龙含泪吞下手中的半个包子，哎，这人这么嘴硬干啥，没尝出来就没尝出来。他看着盘子里的三四个包子，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于是满眼期待地看向游渊，却发现游渊连包子都没有拿起来过，嘴角还有淡淡的笑，估计看到穆临死鸭子嘴硬而忍俊不禁。

　　发现他在看自己，游渊扬了扬眉，说:"吃呀，还在长身体呢。"

　　说罢用手轻轻挡住了嘴。好好好，没想到才一晚上，穆哥就和这个人一条船了。

　　"穆哥，他谁啊?"他还是好奇地问，在寻物启事所他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好吧，虽然还有很多人他也没见过，但是就算要进来，不应该一起吗？更何况穆哥昨晚和这个人看起来一脸不熟的样子。

　　"游渊。"穆临懒得解释，他也不知道游渊的身份和目的，但是经历得多了，遇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不到必要时刻，还是少花精力研究。

　　这时，陈仁和程云安背着包裹出来，看样子是要准备出去演出。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不跟着他们去?"陈小龙问。

　　"现在还不用，等下先带你去个地方。"

　　"哦。"

　　吃完包子之后，几人来了昨晚的小树林。

　　看见那口井之后，陈小龙腿都软了。"穆哥，就，就是那口井，一模一样!"

　　穆临从井口往下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他捡了一块石头丢了下去，没有掉进水的回声，看来是口干涸的井。游渊一直站在旁边，这会儿倒是安静，一句话都没说。

　　"昨晚你在这里干什么?"

　　"哦，看风景。"游渊随意说，他不太想看那口井，黑暗潮湿的味道还萦绕在鼻间，让人想干呕。

　　看出他的敷衍和拒绝，穆临也不再多问。他蹲下，仔仔细细地观察井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痕迹，哪怕一块破布。可是这井实在荒得太久了，周围是腐败的落叶，井墙上是墨绿色的苔藓，苔藓新鲜整齐，没有被挤压滑落。这段时间并没有人来过。

　　这口井出现在陈小龙梦里，大概率就是物的所在地了。现在要找到陈小龙梦里的人，弄清楚他对陈小龙有什么执念，才形成了这么一个世界，逼的陈小龙不得不来。

　　"回去吧。"游渊看着乌云压顶的天空，要下雨了，可真不是个好天气。

　　几人前脚才刚刚回到梨园，天空就下起了倾盆大雨。不一会儿，有个人匆忙地冒着大雨跑进来。他踉踉跄跄地要往里面跑，经过他们的时候，才看清，是陈仁。

　　他额头破了个洞，血水不停地顺着脸流下。他嘴里不停地说"要救他要救他"，整个人看起来随时要崩溃的样子。梨园其他人站在大堂，看他过去，没有人去扶，也没有人说话。站在前面的老人面容有些不忍，当陈仁扑跪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想要伸手去扶，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三叔，救他，求你们了!"陈仁不停地磕着头。

　　老人叹了口气，"陈仁，不是我们不救，是我们救不起啊。"

　　"三叔!不救，你要云安以后怎么活啊!"

　　"他死了倒好，就因为他，没人敢请我们去演戏，你要大家喝西北风吗!"老人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不满地叫道。

　　"李单!"老人喝止道，"这和云安没关系!"

　　一石激起千层浪，三叔后面的十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诉说着几个月没戏演的心酸，俨然把程云安当成了扫把星。救人是不可能的。陈仁额头贴着地，浑身颤抖着。三叔没有再说话。

　　"他们怎么这样?"陈小龙不敢相信，声音颤颤的，"穆哥，要不我们救…"

　　"救不了。"穆临毫不犹豫道，过去是改变不了的，这些事已经发生过了，没有人能改变过去发生的事。

　　远处的陈仁已经站起来，看样子是准备自己一个人去救。他知道自己绝对对抗不了向前，可是他怎么能够丢下程云安一个人呢，那是他的师弟，情同手足。从进来梨园那天，师傅就说了，他们俩以后要互相扶持。他们熬过了日复一日艰苦的练功，熬过了别人蔑视的目光，明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他们会名满历城，演戏，攒一笔钱，然后娶妻生子。他忘不了云安那绝望的眼神，洁白的雪花上沾染大片墨水，云安全被毁了!

　　他们跟上陈仁。雨停了，路上只有廖廖几个行人。陈仁的脚灌了千斤泥水，看起来极为沉重，越来越慢，直到停在向府门前。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块大红色的牌匾，背影格外凄凉，下定决心般，他踏脚走了进去。

　　“不进去？”陈小龙问，不知为什么，今天他再到这里，胸口有一种排斥感。

　　穆临没有回答，转了个头，往另一个方向走过去。游渊跟在他后面，路过陈小龙身旁的时候，暼了他一眼。

　　“少问多看。”

　　“哦。”答完后陈小龙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听游渊的话，他又不是穆哥那样专业的人士。算了，看他来路不明又坦然自若，先把他当个无名高手算了。

　　七拐八拐之后，他们来到了一扇小门前—原来是向府的后门。门半开着，刚刚才有人出来过。

　　一进去，就看见满地的衣服。穆临拿起旁边的一根竹竿，刁起一件白色的衣服。等衣服被铺展在地上时，正中间的血迹才清晰地出现。穆临有继续用竹竿翻了一下那堆衣服，没有裤子。

　　“谁在那！”一声喝叫传过来。接着一个干巴巴的小老头跑过来，手里还端着木盆，警惕地看着他们。

　　“我们是程云安的朋友，听说他今天在这里唱戏，来找找他。”游惑面不改色地回答。

　　小老头神情刹那一变，“他…他已经回去了。”

　　“可他衣服还在这呢！”陈小龙不服气地说，这不明摆着骗人吗，还是非法拘禁呢！

　　“回去了回去了，赶紧出去，别在这捣乱。”

　　小老头放下盆，准备上前驱赶，只是还没有踏出第一步，就眼睛睁大顿在原地。一根竹竿离他额头只有几厘米的位置稳稳停住，掀起的一阵风让他呼吸都变轻了不少。

　　“程云安呢？”穆临冷声问，他现在心情很不好，莫名的不好，陈仁落寞的样子勾起了他一些模糊的记忆。

　　突然，手腕上传来一股力—原来是游渊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眼睛和他对视。

　　竹竿慢慢放下，小老头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眼睛惊恐地看着他们。以他五六十年的生涯，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胆战心惊的事。

　　"人在哪?"穆临避开游渊的眼睛，朝老人说。

　　小老头经这么一吓，哆哆嗦嗦说:"在在客厅。"刚说完就被敲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