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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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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还未放亮,林溪月就起身出了屋,见陆少虞住的那间屋子还没任何动静,就去了相隔不太远的小厨房,将早膳做好煨在锅里,等那人醒了便能吃上,也不会耽误时辰。
她回去时,祥安正好打着哈欠从主屋出来,看到一身婢女装扮的林溪月,愣了一下,哈欠也打了一半,才想起来昨日下午的事,忙朝着林溪月行了个礼,算是请了安。
林溪月也微笑着点点头,指了指里面,想问问陆少虞是否醒来,又怕里面那人听见,目盲之后,听力极度好使,她也是知道的。
“将军啊,白日里是由如意负责照料您的,小的去扫院子了,正巧营里今日切磋,小的扫完就过去。”祥安见状,朝着里面吆喝了一声。
“赶紧去,别来烦我。”里面的人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笑着回道。
祥安朝林溪月挤挤眼,扛着扫帚就出去了。
林溪月这才迈步进去,那人已下了地,穿着一身月白色寝衣,正摸索着整理床铺。林溪月正想说句我来,猛然想起自己此时是个哑女,硬将话音吞了回去,那人却似有所察觉,已回转过身。
“如意?”
林溪月站在门内,此时才知道哑巴与瞎子交流是多么的困难,她也不好再在那人手心写字,免得那人觉得自己僭越,只好轻敲了敲门表示是自己。
“如有重要的事,可在我掌心写,其余随意皆可,有事我会直接吩咐。你若明白,敲击桌面一声,若有事离开,敲击桌面两声。”陆少虞显然也意识到他们二人交流的困难性,提前将规矩告知林溪月。
听到那一声轻轻的敲击声,陆少虞转过身,继续整理床铺。随后就有双手,将他轻轻扶至外间榻上坐着,然后窸窸窣窣整理起了床铺。
小半个时辰后,洗漱完毕,林溪月又去小厨房,将一直煨着的早膳端了过来,一碗软糯的黄米粥和一盘素饼,在桌上摆好,那碗黄米粥已晾至七分烫,入口正好,她将陆少虞扶过坐好,给他手中塞了只调羹。
那碗粥显然合了陆少虞口味,不多久,那粥碗便见了底。林溪月见状,温和的眉眼也忍不住弯了起来,又拿了方湿帕子,给那人擦净手,才递上一张素饼。
“自己做的么?”陆少虞道,随即想起这女子是个哑巴,又自语道:“还不错,明日也照这个来。”
林溪月心中欣喜,轻敲桌面以示回应,随即又不免失落。原来他也能很温和的同人讲话,即便是面对一名哑女,可为何单单唯独对我那样呢?她心绪万分复杂。
一切收拾妥当后,屋内又陷入一片沉寂,陆少虞话很少,坐在书案前,拿起本书翻了翻,又有些烦躁地将其丢回桌上,然后怔怔望着窗外。
林溪月正在擦拭屋中的柜子与书架,见那人黯然伤神,猜想他是想看书,又瞧不见,而自己又是个哑巴,自然无法读给他听。心中也跟着难受的紧,放下软帕,走了过去。
陆少虞正心烦意乱,忽觉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随即有双柔软,覆上了自己的手。这个时候,这哑女有什么事要告诉自己,他脸色虽不悦,但到底是没有呵斥。那细细的手指便拉开他,指尖在他掌心轻触着,写下了“散步”二字,随即那柔软的手也很快离开。
林溪月一颗心突突跳着,她生怕那人再度甩开自己的手,一双温柔的眼,眨也不敢眨,只紧张注视着那人,等着回应。
“胆子倒是不小。”陆少虞语气听不出喜怒,目光只移向自己手心,怔了一会儿,才接着道:“走吧,还去昨日那园子。”
林溪月松了口气,然后便伸出一双柔软的手,将他轻轻扶起,缓步迈下石阶,离开院子,穿过那条长廊。因为陆少虞眼睛不便,且闲余时间又多,他们便走得极慢,一路上更是走走歇歇,用了许久才走到那处园子。
林溪月还是将人扶至昨日那处石凳上,她出来时还在匆忙间取了件披风,这时也给陆少虞披上。陆少虞抬眼看了看她,才闭目倾听虫鸣与风声,林溪月便静立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这人看了一会儿,才打量起这处院子,昨日没来得及细看,今日正好再看看。
今日阳光比昨日还明媚些,那人又披了件披风,倒也不会很冷,这一坐便是大半个时辰,直到被一道轻轻的咳嗽声打断。
“回去吧。”陆少虞睁开眼,站了起来。
林溪月闻言搓了搓冻僵的手,然后将陆少虞扶起。她方才想要掩住唇,可已经来不及了,她到底是从小长在金陵的,到了朔州已有二十来天,还是无法适应这里干燥又寒冷的气候。今日又穿了婢女的衣着,在外面站了这么久,整个人都冻透了,一阵风吹过,竟忍不住咳了起来。
不料下一刻,那人却是解下那件披风丢给了她:“披着。”
林溪月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将这件还带着那人体温的披风系上,才又扶了那人往回走去。回去的路上,有一小段要绕过那座药圃,林溪月便扶着陆少虞,踩上那段石子铺就的小道,婢女的绣鞋,鞋底到底薄了些,那一颗颗凸起的石子,令林溪月感受颇深。
等等!
她突然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分错在药圃周围的石子小道,又一脸喜色看向陆少虞。
“怎么停了?”陆少虞道。
林溪月回过神,忙扶着那人继续往回走,只是特意又绕着那石头铺的小道多走了几圈,见那人毫无反应,心中不免嘀咕着要为他做双薄底的靴子,下次再试试,不过她心中已是有了计划。
午膳过后,便再无事,陆少虞瞧不见,也不便去外面走动;林溪月扮作的如意不会说话,这偌大的正院便是一片寂静。不久后林溪月依言将刻刀取来,经过上次的事她仍然觉得心惊,便守在屋中,看那人坐在窗前,一刀刀摸索着雕刻。
如此般的日子,竟不知不觉过去了七日。这七日里,她每日上午陪着陆少虞散步,下午便看着那人刻木雕,这正院虽大,也只有她与祥安两个伺候的,却没有多少活计,比她在林府时还要轻松。
只不过这几日里,她多次带着陆少虞走上那条石头铺成的小道,那人却依然无知无觉,她不免有些心焦,甚至怀疑自己所打的主意是否正确。直到次日,那双薄底的靴子终于做好,她悄悄摆上,再去那处花园时,那人终于吩咐“回去就打发祥安过来,这条路该修修了,尽是石头。”
林溪月听了,自是欣喜万分,在他掌心轻轻写下“是”,这几日相处,他们熟稔了许多,陆少虞对下人是极宽容的,从不为难,只要不犯下大错。林溪月又听祥安说,别看将军对府中下人宽和,治军可是颇为严格的。但自从陆少虞去年伤重后,为不打扰陆少虞修养,府中的校练场也移了出去,因此林溪月便无缘得见。
回去后,陆少虞难得有些犯困,她将人安顿好后,取出用了数日改出的图纸,又修改了些细枝末节,这份图纸都是她这些日子里,根据陆少虞这些时日常去的处所,改制出来的路线,因为不擅土木,有些地方也不是很明白,便拿了图纸出去。
“莫非你娘又罚你了?”她左找右找,终于在院门口找到正在犯困打盹的祥安,便笑道。
“夫人莫要取笑小的了,是赵宣说下午要过来,我见将军睡着了,便守在这里等着他,省得他不知轻重打扰到将军。”祥安站直了身板,回应道。
“你对将军可真上心,回头我去你娘那里多夸夸你。”林溪月笑着说完,随后展开手中的图纸,“看看这个,如果要修这么一条路出来,约莫需要多少时日,还有石头与工匠需要多少?”
“这……小的有些看不明白。”祥安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标注,顿觉头大,于是挠了挠头,讪讪道。“不过赵宣应该看得懂,等他一会儿到了,我过来叫夫人。”
“如此也好。”林溪月想想,也只能询问赵宣了,毕竟在府中修路这么大的事,她也不好擅自决断,还是要了解详细,再找陆少虞拿主意的。
没过多久,她便听见外面隐隐传来争吵声。
“将军才睡下没多久,你等等再去。”
“这可是要紧的事儿,耽误不得。”
林溪月才拉开屋门,走到院子中央,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便听见主屋的门也被拉开了,那人摸索着迈过门槛,“吵什么?”
“末将赵宣见过将军,见过夫人。”
!
林溪月这才想起,她假扮侍女的事未曾知会赵宣,于是愣在原地,甚至根本不敢回头去看陆少虞神色。
祥安也瞪大眼睛瞧着赵宣,完全忘了阻拦,显然也才想起这件事。只有赵宣不明所以,看看可以吞进鸡蛋的祥安,又看看紧张掐紧手指的夫人,完全不明白这二人为何如此一副表情,而且堂堂将军夫人,为何穿了侍女的衣着。再一抬头,看见自己将军脸黑得快滴出水来,也顿觉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