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六章：思她懂她 ...
-
兵部尚书府谢府，书房里面，谢妩立在一侧轻轻研磨，身影纤长，鸠羽色平织如意纹缎面小袄衬的一身愈发高挑。
“小妩，你可确定了，那顾世子病的重了，形容可怖，离得近了，还嗅到了异味？”
“确定了，爹，女儿不敢有任何隐瞒。”谢妩垂眼回答。
坐在一旁的谢父眸色深了深，随后看向这个找回来的像是吃了不少苦头的女儿，放缓声音说着：“玉生那孩子之前和顾家那小子交好，大致三四个月前，回来后倒是变了性子，只与你交好了。”
“小妩，我如今有一事需要你去办......不知你可愿意帮帮父亲？”
她连忙说着：“父亲有事相托，女儿万不敢推辞。自也是愿意的。”
谢父耳语说了几句话，谢妩顿了下，便点头应是，“女儿明白了。”
见着谢父眉头舒缓松开的眉眼，谢妩垂目继续说着，“爹，女儿也有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
“玉生妹妹已不在我们家的族谱之上，之前也受了杖刑，她住的清风苑连着后面的一处地窖，如今都没有人，可否一同给了女儿？”
只是一桩小事，他点头允了。
谢妩又说：“玉生的娘亲如今还没有下葬，我找了一个大师说.......这枉死之人.....”她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看向了他。
谢父也极其的忌讳，对于这方面的事情，他沉吟了许久，还是应了声：“可。”
想到了那个温柔的女人，谢父一瞬间也想到了很多的事情，眸色有着些许的复杂，但很快那些复杂之色都变成了浅淡的冷漠色泽，再没有从心底掀起半分涟漪。
*
王莹莹现在每日的行程几乎固定。先是晨起练刀，随后用膳，用膳后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是跟着师父学习药理，待下午的时候和师父学习一个时辰的厨艺。之后莹莹自己练习射艺或者做其他的事。
一天下来，莹莹觉得万分的充实。
洗漱后，王莹莹照常练刀。
顾裴安则一个时辰后出现，绸面的青衣显得身形颀长，于寒冬枯色之中，点燃了一抹春意般。他静谧无声，于这响声不断的密林里，温柔眺望那抹纤细身形。
看她的努力，看她的坚韧。
看小青梅步步朝着她想要的目的去。
——假顾三身上伤加重了的事情，莹莹已经知晓了。她果然很高兴的。
顾裴安悄然抚摸了一下脖子，想着那日她凑上来咬了一口的娇俏可爱模样。无声更温柔了点，指尖慢慢地碾了碾那一处。
顾裴安想着：什么时候，莹莹才能再次忍不住呢。
现在的莹莹，忍耐力变得愈发的好了。可是......自那日主动咬了一口之后，她就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这么久了......加上最开始的蛊诱，以及上一回。莹莹才咬了自己两次。
什么时候才会第三次咬自己呢？莹莹......
这端方的君子，坦然若之的想着，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任何的不对。他发自内心的觉得，强压情绪是不好的。莹莹不用忍着心中情绪，在他这里，莹莹应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视野落下一片梅花，他定定神，又望向她。
练刀的女郎则是一身素色，身形轻盈如一只鸟儿，近乎和这梅林融为了一体。手中长刀随臂施展，她眉眼坚韧，腰身倾斜旋转，那手中刀砰的一下用巧力甩出，直到削掉两根梅花数的枝丫。
他屏息望着这一幕，温柔的眉眼里面写满了赞叹之色。
莹莹果然是他教的最好的学生。人对好学生，也会有着过招的欲望。是为教导，也是为了观察学生是否还有未把招式吃透的地方。
王莹莹抬眸望去，看着那落下的刀，唇瓣微微上翘。今日比起前几日，又有了些许的长进。断掉几根梅花树枝，现在全凭王莹莹的心意而动。
师父传授给自己的这刀术确实厉害。
随后她又上前，捡起梅花树枝。在察觉到什么时候，于凌厉刺破长空的寒风声，当即反手用刀挡住了攻击到的长剑，那双晃着在莹莹眼睛里的笑意在凝视到长剑的时候，刹那消失。
瞳孔刹那阴冷和冰凉，甚至连手腕都有着轻微的颤抖。
不过须臾，王莹莹这些情绪又化开了。如同雪无声化时的轨迹。
她像是没挡住对方的力道，而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嗓子干咽了好几下，莹莹喘匀了呼吸，抬起手指随意蹭了下夹边发丝。
一只修长温热的手，放在了眼前。
冬日的梅花开的极好，白的落下，又落在师父的头发上。他眼神含着歉意和自责，眉心微蹙，哪怕是戴着面具也不掩那极佳的君子之感。
“抱歉.......”师父顿了下，说着：“下次不这么做了，没想到吓着了你。”
王莹莹抬手搭了上去，借着师父抬起来的力站了起来。
王莹莹看似没有任何异样的笑说着：“没关系的，我知道师父你是想要考察我。”她弯弯眼。
“师父，我学的怎么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第三式使出的时候，总是会有晦涩感，这是为何？”
师父是师父。
师父不是其他人，那一把剑，不会朝着她出来。
王莹莹不愿意相信任何人，但王莹莹愿意相信师父，相信她的小神仙。
只是背后残存的冷汗，以及藏在衣袖里面的手指，无不在告诉着王莹莹，自己真的没有那么淡定......她只是，对着一把兵器存了恨意。那是残留在心口的反应，是刺痛时的恍惚，是雪日里，令她痛彻心扉的往事。
师父：“莹莹学的很好。比之之前进步很快。”
“第三式手臂抬起转刀时，手腕可向内转一寸，如此你的手腕便不会觉得有生涩之感......”
“原来是这样。”王莹莹笑了下，说着：“我明白了，师父。衣服里面有些湿，未了避免风寒，师父，待我换一身衣裳再来寻你学今日的东西。”
“好。”
王莹莹走了。
顾裴安则是低着头，打量着手心里面的长剑。这是一柄君子剑，世间只有一把，是祖上传来了三代的东西。是珍品也是真品，但是赝品世间也不是没有。
比如那假顾三，手里就是有着这样的一柄。
他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在那墙壁之上，抬手挂上了这一把被无数之人称赞过的君子之剑。
这是一把好剑不假，却也是令莹莹害怕的东西。
真的是他的疏忽了......那日，分明莹莹说，她拿不起长剑的。
万万没有想到的，不仅仅是拿不起......
他踱步到了桌子前，倒了一盏茶在面前。
乌黑的头发被青色的缎带扎着，他没有喝茶，甚至连心思都没有在上面。顾裴安想着的是之前莹莹跌坐在地上的事情。
他察觉到了那一刻握着手时她手心的湿濡，也察觉到了这一把长剑与她手中长刀轻碰时她眼睛里面的怕和恨。
竟然是让莹莹害怕的东西，那么暂时放在一旁也未尝不可。世间兵器万万，顾裴安身为顾国公府的孩子，祖父、父亲、兄长，都是武将。他所会的，自然不止长剑。
只是这把兵器，意义不同。但是再不同的东西，在顾裴安的眼中，只要和莹莹相关的，那么也要退步相让。
对旁人冷而淡薄的顾世子，唯独对着王莹莹有着万分的怜惜和郑重。
他可以用其他武器代替来教莹莹。唯一所求，不过是让莹莹不要怕他.....
“好不容易，才养出几分小性子，要是没了，收敛了，这该如何是好......”他抬起手，抵着眉心，万分无措。
王莹莹之后和师父对招的时候，就再也没有看到师父身上佩戴的那一把君子之剑了。
他时常会用木枝、长缨枪，又或者和她一样的刀，与她对练。
夜晚，王莹莹抿着唇角，晚上又捧着那个娘亲小木雕，放在了脸侧，轻轻地蹭着。
王莹莹小声说着：“娘，我知道的，他是特意这么做的。不用长剑。他知道我在怕。哪怕我已经在藏着情绪了。”
其实就是莹莹自己也才发现，自己不仅仅是拿不起，更是对这个东西产生了惧意.....作为武者，人是不能有弱点的，至少不应该有怕的兵器。这是大忌。王莹莹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师父也知道才是。
可师父只是悄悄的，换了教导的方式陪她，什么也没有说。这要是换一个师父，应当是要拎着她，非要她克服恐惧才对。
王莹莹捧着木雕，又弯弯眼笑，唇瓣多了些血色，气色也很好。
——这大概是属于小青梅的优待？
王莹莹眨了眨眼，玩笑在心里想着。
但王莹莹又知道，师父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他只是待她很好很好。
玩的好的好友曾和他们一起玩时，顾裴安总是能第一时间关照着王莹莹。她的朋友和顾裴安的好友，都在笑。那是一个秋日宴。
“顾世子，你不能光顾着莹莹妹妹，对我们厚此薄彼才是啊。我们几个，都是你的玩伴，我们也想吃，不给我们也剥一个吃吃吗？”
约莫十三岁的顾裴安身量已经高出一截了，他垂着眼，剥着橘子给莹莹吃，手里的汁水染了那摸着纸页书册的手指。
王莹莹接过橘子，塞了一瓣到嘴里，开开心心的吃着。而顾裴安则是温声笑说着，“这自然是不行的。莹莹是自小在我眼前长大，我待他们的情谊，自然与你们不同，莫要拿她和你们比。”
他这才丢了一个橘子，到了那开口说话的侍郎家的孩子，“想吃自己剥。”
这只是一件很小的小事。
可这样只对着她特别好的小事，又特别多。以至于，又觉得处处自然而寻常，也才会在假顾三上门对她产生疏离又躲避时，产生不解和迷茫。
甚至是委屈的。明明是她的小神仙，她的小竹马，为何会变？但是.....但是好在，假为假。她的顾裴安，从未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