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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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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城破的那天,年幼的哀帝尚在襁褓。
不知王位为何物,只专注地在纠结到底哪根手指更值得吸吮的婴儿,此刻正坐拥着王朝最后的盛世黄昏。
他那同样年轻的母亲,年仅十六,就被歪歪扭扭地扶上太后宝座的庄氏,也在这样的黄昏时刻,沉浸在珠光宝气的幻梦里,梦想舔舐权力带来的绚丽多姿。
没人告诉他们,美梦会从城墙上那一杆被羽箭洞穿的王旗开始破碎。
毕竟群雄争锋的序曲,本就源于上位者的一段荒唐造梦。
哀帝还在太后的怀里的啼哭,庄氏尚不懂哄睡怀中的幼子,就被一双又一双无形的手裹挟着,推上了那空悬高置的王位。
渴/望权力的外戚不愿露面,以这样狡猾的方式葬送了一对可怜又天真的母子。
而被作提线木偶的庄氏不问缘由,只因受够了前朝勾心斗角地戏弄,不愿做那陪葬的亡魂,便大着胆子拿了一个不知道从何处抱来的孩童,叫那母族做那勇猛的急先锋,把她推上了荣华富贵的顶端。
哀哉,庄氏目光短浅,只看见宫禁眼前的狭小利益,全然把纸糊的权势当作自己全副身家,卯足干劲想要找寻母族说的升天美梦。
谁知哀帝那扑朔迷离的身世如一把双刃剑,成为许多豺狼虎豹的刺向权位的第一声鸣啸。
哀帝是何许人也?
史书中少有其身世的记载,只是坊间传闻,野史草撰的来历不明。
却被有心人作弄,被利欲熏心者利用,变成了匡复正位,师出有名的因由。
那破空的箭羽,划破玉京极冷的夜晚,在一片静谧的困觉里,掀开了那早已冻烂的疮疤,喧闹的喊杀声撕破长夜的裂痕,大雪纷飞掩盖的罪恶被悄然揭开。
杀人的夜,舔血的刀。
长空寂寂,腰间挂三六九耳,遍地军功赫赫留名人。
庄太后被摇醒,火光已经喧天,她披上那白虎的皮毛,打算趁乱隐入那雪色和血色里,她企图藏匿怀中的哀帝,哪怕啼哭已经暴露了她们最后的希望。
“阿耶,我们这是败了吗?”年轻的庄太后面容如纸糊一般,轻易挫折,即吹弹可破,惨白又娇弱。
她抱着哭闹不止的哀帝,心里的烦躁被绝望碾压。
外头的厮杀片刻不歇,已经分不清敌我,只剩下奔走逃窜的疾呼和杀红了眼的鲁莽。
大殿一片死寂。
年轻的王室血脉在狭窄的王座上惊慌失措。
年迈的母族势力在空旷的大殿下垂拱沉默。
“老臣惶恐。”
老迈的声音,压弯的脊背,那狭长的身影被殿外的火光欺压,变成砍向王座的一把锋利的剑。
庄太后颓丧着一张脸,在阴暗里都遮掩不住慌乱。
目光紧缩,凌空一箭蹭过她的左耳,凌乱的发丝被那支狠辣的箭挑飞,耳廓渗出了血,年轻的女人面若金纸,早已失去了做梦的力气。
至于求饶……她恐怕也不及反应。
“老臣庄不移恭迎襄王圣驾,伏太后哀帝母子,愿为襄王效犬马之劳。”
临阵倒戈的母族成为压死庄太后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另一支射向她胸口的箭已然降临。
“啊啊啊啊啊啊——”
“吐血啊,你们怎么回事,就干嚎啊?”
“哎呀,你会不会演啊,给我来,我来!”
“你要演死人,那我就是左大将军!看我一箭射杀你!”
幼童们在矮塌上耍弄,每每演到庄太后中箭身亡的那一幕,整个宫室便会遍布哀嚎。
是人是犬都少不了加入。
大家谁也不服谁的演技,都要争一争高低。
至于到底谁演得更好?
这些顽劣小童只专注着自己的表演,又哪里会分出心神认真欣赏其他人的表现呢?
偏偏这时候冒出一个年岁稍微大点的男孩,他扬着手上的木剑,从喧闹里划出一片安静。
“看剑!谁准你处置我姐姐的!”
男孩大喊。
大家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扮演的人物。
冷笑。
“真敢想,有个好姨母就是不一样呢。”
羡慕。
“是啊,我要是有这样的一位姨母,我也想随时扮演她。”
“他也配?我娘说了,都是托了太子表哥心善的福,不然他哪里来的好日子过。”
说话的是这场宴会的主角,是这亭台月宴的小公子,长公主的心肝肉。
只见他从一众人的围挡里慢慢显出身形来,抬腿一脚便踹歪了跪伏在他面前求饶的小童。
这小童是跟在不速之客身边随侍的,看见小主人闹错了人,忙不迭跪下恕罪。
只可惜,小公子可没有那么仁慈的善意,他有些和主家人一般的佛陀面容,蛇蝎心肠。
小孩子哪里有什么脚力,一脚下去,小童不过是乱了身形,但是屈辱是有的。
“我家主子误闯了后院,扰了各位贵人的雅兴,求小公子恕罪。”
“恕罪?何罪之有,我们可不敢和太子妃的亲族论罪,免得到头来惹祸上身,啊?”年纪稍微大点的跳出来,他通身上下都是世家的骄矜,早早染了纨绔的浮夸之色。
哗众取宠的说辞,却还是引得人群的嬉笑。
“我娘说了,让我少和你玩。”小公子略有不忿,刚才那一脚显然没让他的心情痛快起来。
准确的说,坏心情是一直有的,因为眼前没有眼力见的家伙,也因为他背后的那个不好惹的姨母。
“哼,今天我就先放你一马。”
小公子好像还想做什么,只是被一旁的友伴扯了扯袖子。
于是,狠毒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变成了一句驱赶。
“来人!把他拖出去,我们公主府不欢迎他。”
“哈哈哈哈哈,是啊,公主府不欢迎他,快点把他丢出去吧!”领头的发话了,大家也跟着起哄。
推搡之间,暗藏了许多怨恨的拳脚,奴仆只能一味地遮挡着自家那还在发愣的主子,暗暗吃下那些疼痛的创伤。
有人在嘲笑,有人在旁观。
婢仆阉人在一旁候着,不声不响,但目光里也全是随着自家主子一样的讥讽。
在一派融合的氛围里,这个男孩手持一把木剑,凭空冒出的执拗不合时宜,但却给了许多有心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这不,后院的动静闹到了前殿来,长公主身边的女使快步绕过一众宾客,悄悄地靠近长公主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声音不大,到底还是露了风声,近前的女宾神色各异,面上倒是一贯默契地沉默。
“要不说他天真呢。”偏偏有不懂规矩的。
袅袅的烟尘慢慢地飘在大殿上空,茶盏蒸腾的水汽也在空气里弥漫着,整个大殿谈笑宴宴的氛围凝固了。
也不知是哪个为了讨上位者的欢心,有心突然打岔了这么一句。
长公主端坐在大殿上,身着浅色的服饰,素雅却难掩她深闺荣华里滋养出来的丰腴贵气。
这些天正是酷暑,大殿上的冰无休止地供应着,蒲扇一刻不歇地打着,但偶尔的凉意并没有让她的心情好起来。
这种持续性的烦躁,与其说是天气带来的,不如说是身体上的疼痛搅扰的。
“天真?”她使了个眼色,贴身的婢女忙跪伏在她身侧给她捶腿。
是那酸胀,把她那被人高高捧起的心一点一点地扯下。
她揉了揉眉心,全是不耐。
“长公主明鉴,那不过是个前朝余孽罢了,何必分他多一点颜色呢?”好事者掩唇笑了笑,眉眼里全是对长公主的谄媚之色,“若不是哥哥刀剑有情,只怕这会儿,也不过是剑下亡魂,哪还能有挥舞木剑的功夫。”
长公主拿眼瞟了那女子一眼。
直到有眼力见的婢女凑过来提醒,长公主才有点印象。
那是新进大统领,左济光的胞妹,好像叫左欣媛。
不过是个庶出的,名字是不想记得的,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混到了她府上,做了个挑事的座上宾。
她看不上人家,自然是听什么都是不快的,当下没接茬。
反而是她亲近的郡公夫人秦氏缓了两句气氛。
“前朝旧事说来也是纷繁复杂,妾身倒是不懂其中弯绕,自然,郡公回府也从不多提,今日见左妹妹说起来头头是道,倒是让人惊讶,莫不是京里都流行女子议论朝政了,说起来,是不是妾身久病不出门,跟不上这时新了?”
秦氏掩唇笑了笑,她生得温婉,人也柔弱,和韩郡公是朝内外有名的恩爱夫妻,说起话来看着和软,实则句句扎心。
左家的姑娘被驳了面子,脸色当下有几分难看。
长公主闻言却是满意颔首:“你身子才好,得亏你家夫君肯放你出来,要不然今日的百花酿可就没你的份了。”
“长公主的手艺,妾身说句大不敬的,便是拖着病体残躯都是要来尝尝的,何况近日身子大好,更不能错过了,也是长公主体恤,还能惦记病中的妾身。”说着,秦氏站起身来恭顺地欠身行礼,从头到脚都是权贵世家耳濡目染的端方。
长公主很是受用,招手让贴身的婢女过来嘱咐了几句。
“左不过是一些小孩子的玩闹,随小公子去吧,但仔细底下人的手脚轻重,别失了分寸,乱了我们公主府的礼仪。”
大家听到这样公正的言语,都一一称道,表示赞同,除了左家那位庶出的姑娘,虽有心附和,但是表情还是有些僵硬。
当然,在场的显贵们自然也不会多分一点心神给她,所以她的心思也并没有被在意。
婢女退去后院,这一篇揭过,众人又恢复了笑语盈盈的热闹,席间,都院使家的太太荣氏提起了另一茬。
“太子久病,听说东宫前几日特地请了庙高法师设坛告祭,求慰上苍,也不知这些日子有没有效果,太子是个仁善的主儿,真希望病痛能远离他呢,我家那位这些天也是愁得茶饭不思,动了我们家里人一道儿给太子祈福呢。”
都院使杜兆丞也算是太子近前的人,荣氏这话提起来也不算新鲜。
长公主叹了口气:“唉,说起来也是愁闷,本宫这皇嫂早些年随着皇兄颠沛奔波的,怀太子的时候正赶上粮荒疫病,皇嫂陪着皇兄忍饥受冻的,还染了疫病,太子还在娘胎里就没养好,生下来也不足月,没多久皇嫂又去了,若不是上苍保佑……”
“还好上苍保佑,太子年少聪慧,福泽深厚,虽有旧疾,但胸怀天下,心系苍生,这样一个仁善的君子,百姓都会为他祈福的,想来过些日子便会有所好转了。”郡公夫人秦氏也接过话茬,言辞诚恳。
长公主点点头:“太子是个好孩子,本宫也诚心为他祈福。”
“只是不知道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太子妃,有没有亲自替太子妃祈福了。”不知又是谁,在这样和睦的时候多了一句嘴。
“好端端地提她作甚。”长公主眉心一拧,言语里是十足地厌烦。
膝盖的疼痛又在提醒她前些时日的屈辱,隐约的酸胀被无情地戳穿,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告诉在场的所有人——
她讨厌听到那个女人的一切。
原本垒得高高的冰被一波又一波的热浪翻滚着催发,在盆盏里化得歪七扭八的,水一点点的汇集起来,风轮转得快,把冰都催熟了一般,卷了许多燥热的暑气。
“咯噔”一声。
是那冰坨子歪进了那积蓄起的水盆子里。
众人又静了下来,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人都说天家的恩泽,雷霆雨露也不过是眨眼之间,长公主从小就是长在皇城脚下的,便是哀帝顺帝那些前朝旧时,她也不曾离开过皇城半步。
她生来就是玉京的公主,她的脾气是天家最近切的反映。
这一默倒是给大家提了个醒儿。
眼前这位尊贵的长公主,几日前刚刚被天家责罚,听说贵人震怒,让长公主在铁水门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看身边婢仆捶腿的功夫,一轮接着一轮,捶揉按捏,婢仆轮番伺/候着,没有一点怠慢。
有心人留意了,都猜测,这跪罚伤了长公主的膝盖。
估计和那太子妃脱不了关系。
于是,再不敢触这样的霉头,去多嘴提一句太子妃。
直到后院的响动再次传来。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长公主身边的婢仆呵斥那没眼色,只顾着忙乱闯入的婆子。
婆子赶紧跪地回禀:“殿下,回禀殿下,小公子他们在后院闹起来了,把太子妃都给惊动了,太子妃这会儿正在后院呢,说是要长公主过去……”
“过去做甚?小孩子家的玩闹,也值得大惊小怪。”不等长公主发话,荣氏便冷声驳斥道。
“可是,太子妃不依不饶,抓了小公子,还打伤了人……”
“什么?!”长公主气急,“她一个人来的?”
“好,好像是。”婆子有些结巴。
“她竟然没带她那条狗?”长公主恨不得马上冲到那个女人面前,但她迟迟未动,心里实则存有几分惧意。
回话的婆子摸不清头脑,不知道主子的意思,但是周围的人却是明白的。
太子妃身边有一条听话的狗,陪着她长大,陪着她出嫁。
人人都传,太子妃去哪里,狗便像影子一样跟到哪里,那是一条野犬,眼里只有太子妃一个人。
长公主率先起身,众命妇贵女们也随后跟上,后院的喧闹已经停歇,顽童们看见自家的娘姊都纷纷贴上前来,小公子却不见踪迹。
“怎么回事,小公子人去哪了?”长公主指着周围一个瘦条的奴仆,厉声责问道。
周围的奴仆呼啦啦跪了一地,那不幸被指中的奴仆咽了咽口水,小声回话道:“长公主恕罪,太子妃绑了小公子,三两下就跃上了房梁,小的们还没来得及上去,人就不见了。”
“你们就这样放任自家公子被人拐走了?”秦氏讶然,满眼不相信。
也不怪她,毕竟久病在家,她没亲眼见识过太子妃的厉害。
奴仆们瑟缩了一下,有人还低声解释道:“太子妃身手矫捷,奴婢们实在是追赶不上……”
“放肆,还有没有王法了,本宫的儿子在自家的院子里玩耍还能被强行掳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怒气上涌,长公主面色涨得通红,“来人,把他们给本宫拿下,统统五十/大板,不把他们打得皮开肉绽,本宫拿你们是问!”
荣氏看长公主正在气头上,忙着给她顺气,秦氏却似想起了什么。
“等等,太子妃掳走了人,什么话都没有留下吗?”
“有的有的,说是让长公主亲自去宫里求请老太后的懿旨,否则小公子这些日子都得住在东宫最偏冷的院落里,吃馊饭冷茶了。”婢仆早就被吓得要撅过去,也不顾什么场合了,捡到什么便说什么。
只是这话大逆不道,便是太子妃身份尊贵,可到底是伤了天家一团和气,害得长公主颜面扫地。
长公主怒火攻心,连声“你你你”,半天都顺不过气来。
荣氏挥退了众人,奴仆们哭天喊地地求饶,命妇贵女们则闷不吭声,不想淌这趟浑水,纷纷告退。
后院里只剩下了秦氏和荣氏,她们到底和别人不同,都是长公主交心的人。
“要我说,这也忒没规矩了点,这不就上赶着让殿下没脸吗?”荣氏啐了一声,“从前她刚嫁进东宫的时候,可还是个温顺的模样,怎么这么多年,一点长进也无,礼数全教狗吃了不成。”
秦氏也附和道:“太吓人了,妾身从前还不曾见识过太子妃的厉害,今日这般,倒比那兵鲁子还蛮横粗鲁,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正是,我听闻乾阳庄氏在前朝也是望族,怎么养出了这样一个目无尊长的东西,真真是辱没门楣,也不知他们的祖宗老爷在地下得知后世出了这般不肖子孙,会不会连夜托梦骂她个狗血淋头。”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痛快了,倒是也帮着长公主出了不少气。
只是……
“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只可惜太子看走了眼,娶了这样一个遭人埋汰,放肆无礼的女人,我们天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她还要来我这府里闹腾一番,可怜我的儿,才多大年纪,就要被她这样折辱……要是我儿出了什么事,让我这个做娘的可怎么活啊。”
长公主越说越难受,膝盖的疼痛,兄长的辱骂,还有今日这番失子之痛,桩桩件件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殿下别急,这件事尚有转机。”
秦氏娇柔,性子闷,主意却是最多的一个。
长公主向来最疼惜她,听到她说有转机,眼眶里的眼泪打着转儿,眼角泛红地看着她:“你有什么办法,尽管说与我听。”
“长公主明鉴,宫里头的老太后最是慈和不过的人,便是太子妃那样的猢狲人物,她都能疼,哪里会不懂得体恤您的难处呢?”秦氏温和地回话。
长公主眼睛亮了亮:“你的意思是……”
秦氏笑着接茬:“长公主想的不错,这几个子孙里,老太后最是疼惜小公子的,平日里小公子有个头疼脑热的,老太后都要使人来接小公子过去照顾着,现下太子妃闹了这么一出。”
话说到此,秦氏顿了顿,看向长公主,长公主满眼惊喜道:“我说是求请老太后的懿旨,实际也可以去老太后面前告她一状。”
“说到底也不怪我们,全是她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荣氏适时附和了一句。
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就缓和了,屋子里的气氛又热络起来,这一叙一直进到傍晚,甚至是晚膳后。
只是,她们都没注意到,这时候的房梁上还有另一个黑影,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离开过。
此刻,他正揉/搓着自己左耳的耳坠子,无聊地望着天,执行着那个仓皇逃窜者,放狠话不眨眼者的命令。
月黑风高,他贴着屋脊,毫无顾忌地躺着,脑袋里盘桓的全是他那不着调的主子匆忙撤退前留下的交待。
如果屋子里的人有心抬头的话,估计会吓得离魂,方才狗呀狗呀的叫着,让人不免忌惮的那位,此时就在这屋顶上,毫无顾忌地静候着。
一言不发,目光却似刀锋,在幽黑的夜晚里闪着荧火。
夜深了,鱼儿也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