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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磨磨唧唧回到家,易承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客厅时扫了眼钟表——“00:21”。
时间比想象中的早,他还以为自己这一觉能直接睡到三四点。
换上鞋,易承径直往小卧房里走。
秋秋怕黑,床对面的小书桌上,半年前,他扔了只自制的发光熊,丑萌丑萌的,肚皮里散出节庆日店铺里惯用的金黄色光,又因外面蒙了个“肚兜”,使得在夜里,光线柔和了不少。
至少,不至于半夜尿急爬起来,把眼睛给亮瞎。
站在床边,易承将她踢飞到地上的被子捞起来,轻柔地将人盖了个严实。
不知道是手上哪块的劲儿没收住,给人连身带头捂了个遍,注意到这一点,他连忙提起被角,往下拉了些。
再多余地把露出来的手塞进被子里。
几乎按部就班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易承轻皱眉:
不热吗?
秋秋的书桌上,堆得向来不是书。
易承把都快被压成标本的饼干外包装袋扔进垃圾桶,借着“灯熊”,看清桌上的物件儿:
四五片巴掌大的树叶儿,老得周身枯黄,还“缺胳膊少腿儿”,残得都能制作“拼图游戏”了;四颗放久了表皮黏巴巴的大白兔奶糖;还有张似被洒了铅笔灰的书信纸,以及一把几十张一起嵌套的美工纸。
没看懂这一系列八竿子打不着、却紧凑挨着的东西,他翻了两下她的书包,确认好书啊作业啊的都在里面,才把拉链拉上,习惯性地放在床头柜上。
转身前,他想起什么,摸了两张美工纸,粉色的,手指灵活翻转,没两分钟,两颗爱心落在手心。
他“啧”了声,想起白天那颗顺手就折出还飞了的“心”,叹道:
都怪秋秋,手指僵硬得跟钢筋一样,学校里学不会就回家哭,天天哭完扒拉他教……给他都学出肌肉记忆加条件反射了。
顺手把“心”塞到“灯熊”摊开的手上,他走出房间,打了个哈欠。
还没睡够…
随便拈了件睡衣,他一头栽进浴室,淋了个七七八八,单手擦干头发时,另一只手洗漱着。
忙完这一切,差不多一点,易承立在床前,勾了只黑笔,凭着记忆,简单记了个账,才放松下来,倚着书桌桌沿,看了会手机。
点开微信,他先把明天的订单需求分类整合好,才去点灭其他小红点。
吕丁几小时前给他发了四五条语音,最后几条消息是文字。
【不识好人丁:易哥,您在闭关修仙吗?】
【不识好人丁:算了,语音甭听了,咱好心,做个陈词总结。】
【不识好人丁:今下午我蹲厕所拉屎时,没拉利索,都上课十几分钟了才擦屁股。妈的长了痔疮是真的烦…跑题了,不好意思。反正疼得我在厕所里上蹿下跳时,你猜怎么着?】
【不识好人丁:我靠啊,隔壁来人了,就之前染了个大便黄、戴了个玉米粒链子的邓茂光,我听他在打电话,好像在说你的事儿。不是偷听啊,他声音太大了,我也没办法。嗯,反正我觉得,他那张破嘴,除了喷粪,没别的了。你小心点儿,易哥,小弟我愿舍我痔疮之命,换你一生平安!!】
最后还配了张strong猫哥单腿向前、手臂打圈、优雅鞠躬的动图。
视线落在“邓茂光”三字上时,易承沉了许久,眼里溢出些平日里少有的神色,冷漠而轻蔑。
像是看那些畏罪潜逃四五十年、快入土时才被捕获到的“老人家”。
半晌后,他点出键盘,回复:“代我跟你的痔疮说声‘谢谢’。”
还没等他退出界面,那头消息立马跳进来。
【不识好人丁:……】
【不识好人丁:…………】
【不识好人丁:……………………】
【不识好人丁:易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在这头殚精竭虑,你在那头处心积虑。我靠啊,以后再也不会错褒贬意的题了。】
易承呵笑了声,发了个“别熬死了。”就退出聊天框。
陈慢也给他发了个消息。
【慢即是快(为人民服务版):易哥,我是真的惨啊。月考的消息一放出,班上人的蔫儿一半。你心态比较好,关键时候就靠你了!考不考虑报个项目什么的?报了项目,收获多巴胺,收获多重快乐,何乐而不为呢!还有,只要你一声令下,剩下的我都安排好。没有搭档也没关系,包分配的;没有实力也没关系的,包教会的;没有时间也没关系的,包速决的。只要你来,刀山火海,我替你闯!来吧,来吧,来吧~~~】
“……”易承手往后抵着书桌,想了想下周的任务量,“舍身”应下,他发出消息:“行。”
没嫌烦地回完消息,他手指一错,点开了个聊天框。
上面直白简短的备注着人的名字:许桑。
或许来了兴致,易承翻了翻他的“主页”,昵称:桑榆。
头像放大后,还挺唯美:泛着金光、折着秋色的落叶群里,立着朵洁白如雪的山茶花。
他顺势点开朋友圈,是少年人、尤其是中二期少年里多见不怪的“近半年可见”,唯一可见的那条,是一张照片。
画面散乱,光怪陆离。
各式各样的酒瓶林立,酒液半满的不规则透明酒杯,映射出明暗混杂的彩色光波。而图片左下角,一只手轻点酒杯,玉色的指节细长,上面落着迷蒙零乱的光影。
配字很简短:“差点就醉了。”
卧室里的窗帘,拉得实实的,大概是怕哪个贼蠢到爬窗户缝,干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易承给手机充上电,坐上床,伸手拽开窗帘。
今夜月色还行,能从楼缝里窥得一丝来自天空的“亮度”。
他推开防蚊的纱窗,掩紧实窗免得漏风,正欲拉上帘子,视野里,突兀地跳进一窗的灯火明亮。
应是开的台灯,亮度深浅分明,光线丝毫不完整,还从屋内、在窗上,映出一个模糊的黑影。
他看了两秒,没印象对房里住的有人。
新来的?
清晨的第一抹光探向大地时,南城附中的门口陆陆续续涌进两轮三轮四轮车。
销魂的包子味,毫不避讳地展示着韭菜味儿的刺鼻、酱肉味儿的油腻、白菜味儿的惨淡、四季豆味儿的清香、大杂烩味儿的富裕、闻不出来味儿的神秘,推车主人在热气腾腾里吆喝:
“好吃的包子嘞!刚出炉的包子嘞!菜包一元一个,肉包两元一个!”
挂着放眼全国都响亮的“土家酱香饼”招牌,大娘打着花扇给饼散着香气,“吃酱香饼不?包香的!”
还有什么豆浆油条、皮蛋瘦肉螃蟹王八黑米紫米糯米绿豆红豆粥、煎饼卷饼、三明治牛奶……一大堆,一家比一家名声响亮。
有几家,就差拿个台风级“风扇”来散味,保证勾得附近楼里睡成死猪的学生都馋得“诈尸”!
许桑到时,正是商家间竞争最激烈的时候。
南城附中寻址时,校领导可能有点儿心机,专挑了一块并不发达的地方——遍地荒凉,还面朝大河。
十几年前,河流比较猖狂,又为满足什么发展需要,这带架上桥,还修了个什么湿地公园,没有什么特别的景点项目,就喂蚊子的“河边漫步”罢了。
布局也因此潜移默化地变更了:
南城附中校门口,只余留下一条弯弯曲曲的路,宽度还行,再前些,种了些花花草草、不结果的树,再往前些,便是斜着向下、直通大河的浅草斜坡。
早餐“车”们这么一占位,必经之路被堵截得就剩条缝儿了。
在人流中艰难走步,许桑勾上口罩戴上帽子,没让油气顺着风糊在脸上。
“喝杯豆浆吧,刚榨的,比牛奶新鲜多了!”
“甭听他乱说,科技赋能的牛奶,新鲜又好喝!他家豆浆机,比王八还老,新鲜个毛啊!”
“都别听他俩说了,我家的粥,早上现做、封装,真实还原鲜香,而且,还配吸管!就跟喝奶茶一样爽!”
“哎哟,喝奶茶,爽爽爽,配酱香饼更爽!来点儿吧,有嚼劲、入口即化,保证吃上一口终身难忘!”
……原来,“知识以一种极为歹毒的方式进入了脑子”,是这种感觉。
许桑尽量快速地穿梭过人群,看清校门口时,松了口气。
昨天跳跳喳喳疏散人流的保安徐贵,今天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门口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眼里写满了忧郁。
思考人生,还是馋几步外的酱香饼?
客观些,从他不停咂吧的嘴皮子间得出结论:
难说。
提前半小时到教室,许桑手动开灯,趁着“四感”刚被熏精神,他继续做数学习题册。
数学这东西,或许比语英更适合早上学。
因为所谓早上记忆好,应至少是建立在“早上人是清醒”的基础之上,而综观各中学,又有多少学生大清早上脑子是清醒的呢?
陆陆续续,教室里的空位被人填满。
陈慢到教室后,放下书包就直奔讲台,擦干净黑板,收拾明白讲台,抽出根儿粉笔,把昨天收集到的“早读任务”誊抄到黑板上。
“英语早读:背单词,背课文,准备第六单元听写。”
写完,他又热心地开了饮水机,把值日生安排好,催劳动委员安排打扫工作……一切忙完,赶在早读前五分钟,庄严地举起戒尺,往讲台中间使劲一敲,砸出声脆响,大着嗓门吼道:“早读了,早读了!”
底下人抹完鼻涕泡薅头发,总要磨蹭个几分钟才翻出被晾在一边儿的书,用微弱的语调开始朗读背诵。
而唯一的刺激源,恐怕只有某个举着拖把焦急跑进来的人,吼一嗓子——“老徐来了!”
人群才会唧唧哇哇起来,还颇为大声!
许桑算完题,翻开那两页要听写的英文单词,从头到尾扫完一遍,就合上了书。
余光要盯易承,没盯到人,却把许桑这一系列动作收入眼底的吕丁,震惊地转过身来,“你背完了?”
“什么?”许桑抬头,不解。
只转一半身子,不太舒服,吕丁索性把腿挪到两椅子中间,整个身子转过来,“就今天要听写的英语单词,你背完了?”
许桑“嗯”了一声,严谨:“没背。”
“啊?”吕丁疑惑,“什么叫没背但背完了。”
没等许桑回话,赵鸿途故作深沉地转过身,推推眼镜腿儿,“蠢货,很明显人家早记住了,确认一下要听写哪些单词而已。”
“这么牛逼。”吕丁瞳孔地震:这速度…望向许桑时恨不能双膝下跪以示尊敬,“真的吗?”
许桑淡淡:“嗯。”
“我靠!”吕丁还想发表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无意从后门对着的白色墙砖里看出一个人的轮廓,吓得立马缩回腿,乖乖坐直。
可还是没关住嘴,在仓促立起来的英语书里,向同桌传着悄悄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鸿途闭着嘴,专业腹语:“之前易哥说的。”
“易——”
话还没传出来,一巴掌就拍在了头上,跟平底锅扣头顶一个感觉:
一瞬间,脑子顶又平又方。
吕丁被拍懵了,刚想飙脏话,徐富就慈眉善目地弯下身,“书拿反了。”
“……!”吕丁浑身一抖,连忙给书翻了个面儿,他脑子灵光,嘴硬:“徐老师,我背好了,这是在检测!”
“这么快就背完了啊?”徐富不消看都能探明他话里的端倪,一把抽过书,随便挑了个长单词,拼读道:“bureaucratic,什么意思?”
吕丁皱眉:“不锐欧壳锐壳提克”?
旁边的赵鸿途连忙会意,开始大声朗读:“thorough,彻底的,周密的;bureaucratic,官僚的,官僚政治的。in……”
吕丁又皱眉:?
他妈两个人,两个发音!
吕丁感觉自己在玩“找相同”游戏的最后一关,头皮揪麻了半天都没找出什么交集。
交集?数学集合的知识。
靠,我还记得这个呢,牛逼啊。
徐富看着他苦笑俱有、变化莫测的脸,无奈:“站后边儿去!坐边上儿提醒都能给出干扰选项,赵鸿途,你也给我站后边儿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鸿途放下书,垂下头,态度极其端正地反省,不料动作太大,眼镜腿一滑溜,挂在了鼻子上。
“噗…哈!”吕丁看完全程,憋得鼻涕跟着笑声一同“喷”出来。
徐富背过手转过身,黑着脸,“吕丁,这么爱笑,下回谁过生日找你当笑星,笑不出来就跳舞唱歌助兴!”
玩笑最怕一脸严肃的人开,一教室的人捧着书抖成筛子,笑得合不拢嘴。
角落里的英语课代表自我安慰:“多好啊,大家一起背gagging…”
嘻嘻嘻嘻。
话说,大家都喜欢吃酱香饼吗?
我反正隔个几周,爱吃;连着几天,真受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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