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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天色将晚 ...


  •   我绝不罕有,往街里绕过一周,我便化乌有-- 《林夕-富士山下》

      一定有什么,是我所不能了解的。当然,我懂得的事情本来不多,可这一次我清楚,我的处境,也就是我爹的处境,自然是帮不上项莫远任何忙了。于其中的前因后果,我着实不大感兴趣。不过有个道理我是晓得的,太子需要一个可以帮到很多忙得太子妃,更需要储备一个可以母仪天下的皇后。
      显然我不是,幸亏我不是。我的心在这一刻,忽然放轻松。
      这一刻我并不沮丧,我甚至已经开始庆幸。我不知道怎样形容,你知道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种感觉,叫做铁树开花,叫做绝处逢生,叫做——奇迹。什么?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霖?不不,这样讲还不足够,是那种感觉:一只鸟飞越千里海面就快失去支撑,居然寻到一处可供歇息的滩图;一个人快要溺死,竟抓住了稻草;走投无路被迫坠下了悬崖,却发现身底下,有个垫背的人。
      我是不是真的有些,狼心狗肺?至少应该有一场伤心欲绝大醉,是不是?你说的对,我和项莫远之间,至少有过那些花前月下的私语吧,至少还有过,那样腻歪的亲吻。一笔勾销,生生分离,竟如此轻松,这是怎样生硬和不堪的情感?
      我真的有些无言以对。可是你看,他现在是一国之储君了,他一向这样的努力,这个天大的赏赐,也许是他多少夜里的梦寐以求。而如今我帮不上他任何的忙,这也是事实。我一直号称是个认命的人,我帮不上忙,从今往后也许更是越行越远,除了接受,我能做的就只有看开。对了,还要祝福他,我说过的,人生就是求仁得仁。怎么,我说得不够诚恳?呵呵,我也觉得我不太诚恳。好罢,我坦承,能有这几分豁达,的确也因为我自己心里有鬼,一直都有。
      如果尘西在这里,他会看出些什么,然后拆穿我,于果,你这样装下去不好,很不好,这不是你的风格,这会让事情变得糟糕。师叔一直很了解我,却也并不完全了解。
      关于师父,我真的太难表述。我没有装,我只是担心,就此揭开心中深藏的秘密,代价是不是有点高?时间是不是也有点迟?要我现在面对他,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继续掩饰,就算掩饰,究竟可以掩饰多久。我没有数,很没有数,心中焦灼。
      他沉默少言,看起来总是一点点落寞,我想如果罚我能够让他愉悦,那我便热爱犯错;他心底最深处也许从来都是冰冰凉,然而我说话的时候他从来带着温度,并且没有一丝不耐;他并非无趣,嘲笑我时尤显毒舌,廖廖数语,常使我哑然失笑,却无力反驳;听到我跟尘西夸他,更会憋笑着骂人;他不笑或者笑着的样子,萦绕在我最深的梦境,大概永远挥之不去。
      他就是我心间的猿,是我意间的马,是我血液间莫名暗涌的无药可救的毒,是我年少时黯然心动的胸怀间偷偷揣藏了不晓得多少年……的鬼胎。
      然而这又怎么样呢?我终究是个清醒的人,我心中满满的,纵然有一次劫后余生的庆幸,而那却不是梦想成真的喜悦。我没有一丝喜悦,庆幸过后现在我只觉忧心,忧心的是一切都将无处可藏。我一直对他无话不说,说别人的故事,说项莫远,说尘西,说月季……大概以为这才是最好的隐藏。整个于果都在他的眼前,一览无余,一望见底,他是不是就很难再窥探到其他的东西。
      又有同学要说我装了,而我却实在并没有装。我为什么要喜悦?喜悦他和我终于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我得手在即?我说我从来就没有得手的打算,然而没有人会相信,有一种鬼胎,你舍不得它见光。怕见了光就会死掉,无论对自己,还是对那个深藏的秘密,你知道的,我从来信仰好死不如凑合活。
      好罢,不信也罢,就算都是沦落人,也是各有各的不同。尽管我一直以来都以为老天爷对我的人生规划,就是嫁给项莫远。可是老天怎样料理我,最终取决于它究竟把我丢给这个问题,还是那个问题。之间或许有着天差地别,可谁知道接下来又会怎样。反正我是一点也不敢幻想,它对我会有怎样的特殊关照,虽然我总算是个好人,如果做媒和瞎掺和真的也可算作行善的话。
      至于我师父,你要这样想:忽然之间你的爱人变成了你的大嫂,你的大哥不光得到你的爱人,他还要继承也许本该属于你的一切,这所有一切,原本是他多年期盼。所以,师父一定很不好过,该有多么的不好过,使得他下山到现在,连一句话都没和我说上过。假使那个武当的凌晨,他真的是来看过我,那一句话没说,终归是事实罢。
      你说什么,跑到未婚妻家来见面不甚方便?哦对,我忘记现在我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不过,你也忘记了我的师父是什么人,他是终南山扶摇子最得意的弟子,他会飞檐走壁,会千里不留行,也会在他吃错药的时候,带我踩在风筝上看浮云。
      不不,我没有盼望他飞檐走壁来看我的意思。我是个自私得要命的人,卑微总是更担心失去,深爱便贪图拥有更多。所以,我为什么要和有限的时间去计较一种达不到的结局?不是所有人都会如我一般没出息地低头认命,从今往后师父的人生必定比项莫远的更加蜿延曲折,他哪里来的时间可以供我挥霍;佳音已失,他又哪里来的力量陪我狠狠去爱。因而悲催女主不是我擅长,我宁可当个欢天喜地的龙套。
      我一直就希望师父对于我的记忆,只关于愉快、欢喜和欣慰。如果可以,我盼望着他的不好过,和半我点关系都没有。我幻想的仅仅是:我也许可以在他某些生命中最不好过的时候,说一些安慰窝心的话(现在想来这种话何尝不是事不关己的悠闲又凉快);至于他,将来无论于何地,一定会在难得想起我的时候,发自心底地微笑起来。
      什么?你晓得我是一个虚荣高调的人?好罢,我必须承认,飞檐走壁来看我,这样拉风的事情我做梦都想经历一回。但是希望和指望,通常都有着天差地别,是不是?自己是一根什么葱,自己最好知道,人生才不会太被动。
      然而这一次,我不但被动地牵涉其中,尴尬的是我还必须嫁给他,他穿红的我不能戴绿;他别个大红花,我得盖个红盖头;我对他鞠躬,不是为了行出师礼,他也得陪着鞠,我们要演出夫妻对拜。总之到时候,我必须陪他熬过这整个不好过的过场,和他一同演完这一幕人生中无比傻叉的镜头。
      我彪悍地说了好几个月:过了秋天,老子就是新娘子,到时候老子要给小叔子敬茶,再把茶换成酒。现在轮到我哑口无言、无法彪悍。
      如果这些磨叽念头是别人脑子里所有,按我的脾气,我会骂她个狗血喷头,有这么得着便宜还卖乖的人没有?比如月季和他家四哥,我当初可谓苦口婆心:光阴不饶人,不要浪费时间了,在一起吧,满足观众吧,美好地相爱吧。
      如果师叔得知了我这些狗血的念头,他会说:疯孩子,想那么多你不嫌累?于果你什么时候学会装逼了,这不是丢你师叔的脸么?你一直爱着师兄是不是?现在他就是你的人了,世上还他妈有比这更好的结局没有?
      啧啧,爱这个字,尘西运用起来真的是相当顺嘴,我却他妈的根本没有胆量去奢望。我更加没有信心弄明白,爱一个人,是不是就非得鼓起勇气去对他的人生感同身受,非得掺和其中才能证明点什么。
      什么叫做胆小如鼠?什么叫做叶公好龙?我在师父跟前那么多年,是那样大声说笑肆无忌惮,因为那时候什么都没有机会浮出水面,一切都包裹得严实实,还有重重现实作挡箭牌。现在现实忽然变了个样子,幻想一下我都不敢,我就是个只配纸上谈兵的王八蛋。
      如果我不是王八蛋,我从头就该安安心心地,心里揣的既然是他,就该一门心思揣到底。什么父母之命,什么皇帝老儿,什么狗屁辈分,什么吕佳音,什么项莫远。什么叫做江湖儿女?就是眼里心里天底下除了那个人其他都是浮云;而他怎样想我到最后结局怎样我是不管的,只晓得这一生这一次为了他要所向披靡,有什么坎坷踏不平,烧壶开水老子也要把它烫平为止。
      这当然不过是我的幻想,这是胡盈盈的气场,这是月季娘的魄力,与胆小鬼于果从来无关。皇帝老儿真真瞎了眼,事到如今,退个一万步,刨开那些名利场中的牵绊不谈,师父这般男子,即便再等不来她吕佳音,配一个死心塌地的人,实在也是万万应该。
      世界上就有这样一种胆小好色自私透顶的王八蛋,气场只是我用来装饰的无聊道具。大多时候时候我贪恋项莫远的温暖眼神和他双唇的冰凉触感,以为自己是天底下顶顶洒脱高明的俊杰。若把青春当作一场赌博,我大概已经透支了赌注,也失却了最好的牌局。
      逃婚?我是琢磨过,可逃跑毕竟是一个具体而要求细致的技术活,绝不适合我这种没有头脑又自私的胆小鬼。我不折不扣就是一个王八蛋,没有人不晓得我配不上他,然而命运要我嫁给他,现在我决定……依旧听天由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天色将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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