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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几番魂梦与君同 ...


  •   多少人真情假意,爱过你的美丽,爱过你欢乐而迷人的青春,
      唯独一人爱你朝圣者的心,爱你日益凋谢的脸上的衰戚
      --《叶芝-当你老了》

      刺虎认认真真凝视了一会吉少所指的那个胖子,忽然咬紧下唇低下头。我知道他想起来了,刺虎一向话痨,当年那桩丑事,且听他如何诡辩。
      刺虎的声音微微颤抖,还带着哭腔,没准是为了避重就轻装的:山伯,山伯,真的是你吗,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以为沙洲会愤怒于刺虎的无耻,我是来找你讨论胖瘦的么?而他没有,他居然上前一步,紧握住刺虎的手苦笑:对,我胖了,俗话说,相思催人肥,小虎你不知道么?
      剧恶!思念令人长胖这样的无耻借口我的确偶尔一用,而今被一个胖子编成句子自嘲,听着真反胃。相思?我想竖起耳朵倾听他们接下来的对话,三吉在暗地里却拼命扯我袖子,把我一起拉出了门。
      出了门三吉小声数落我:你都知道是奸(蟹)情了,还不回避一下,想听?嘿嘿,我也想。想听就听壁脚呗,没必要杵在哪,害得他俩发挥无门。
      三吉会享受,拉我在邻屋听个壁角,还一人搬了张凳子,泡壶茶。
      经吉少这么一点拨,瞧隔壁这架势,我才回神,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断袖分桃的戏码?这可是头回见着真人啊,我兴奋得摇头晃脑。奸(蟹)情……我这洞悉力太迟钝;会长你可真懂行,就凭两封信,居然早看出端倪来。
      隔壁两位久别重逢有情人等半天愣没吱声,我差点怀疑这房子墙太厚。
      传来刺虎的哭声:山伯,我实在是无颜见哥哥,呜……
      原来他也知道没脸见人,沙洲的声音开始时还略带些不耐,后来越来越轻柔:别哭了,唉,怎么又哭了,从小就这毛病,烦人……那事我五年前就知道了,乖,快别哭了,我给擦擦……
      我和三吉狂吐,我悄说:三两句这就肉麻上了,不合适咱就不听了呗?
      三吉摆手,找的借口可好:要听要听,怎么说沙胖子也是来踢馆的,把大师兄一人留这儿,我可不放心。
      刺虎哭得更凶了:哥哥早就知晓了?那如何现在才来取我人头?前几日与我叙诗,又为何不相认?你想折磨死我是不是呜呜呜……
      捶打的声音,刺虎的情感表达真丰富。我是长见识,睡了人老婆,还带这么无理取闹的。想我要和谁久别重逢,再大恩怨,未必能往死里哭,他还带打人。他一个大男人,也真放得开。
      沙洲很自然地毫不怪罪,还道出了两封信的事,然而也知道信件下落不明,无从追查。
      刺虎低泣:那年哥哥洞房花烛夜,我整晚守在你的窗前,肝肠寸断。自此小虎万念俱灰,才来武当。压抑不住思念,作下那桩蠢事,是藏了很快能见着哥哥的私心。能死在你的剑下自然美满,若你嫌脏了刀,小虎我大不了自己动手,引颈一快,只要能倒在哥哥你的怀里,今生我便了无遗憾了。是了,现下也不晚,早不奢望还能与你如此靠近;今日趁这花好月圆,哥哥你就当是来此为我送行,容我圆满了罢……
      拔剑声、怒叱声、兵刃交接声、刀剑落地的声响……整套动作仿佛一气呵成。我和三吉都没来得及冲过去救人,只听得刺虎痛哭失声,已经脱险了。
      沙洲简直是在嘶吼:谁允许你伤害自己了?今日你再说一个死字,哥哥我便死在你前头。
      还好人都在外头喝酒,这里是客房。早知道闹将成这样子,哪有听壁脚的必要,光明正大站在屋外,照样可以听得仔细。
      但听得刺虎哽咽:可我对不起你啊,哥哥……
      沙洲亦哽咽:如今我终于知你心意,又怎是你对不起我。那天你的那首诗,读来辛酸,我方知你这些年内心之苦楚。五年前,我休妻之后,便该来此寻你,是你混账哥哥我,愧对于你啊……
      他那天夸那首诗,难道不是为了埋汰刺虎?居然是真心夸赞,那首诗有那么晦涩么,还彷徨苦楚,恕我实在不懂欣赏。难道心有灵犀到了一定地步,外人看起来就隔了鸿沟。
      接下来的内容就略嫌磨叽。沙洲自责当年是他先勾引刺虎打破了这份平静友谊,却迫于家族压力,对刺虎始乱终弃;刺虎怪自己当年太过胆小矜持,却因为疯狂的嫉妒敢于欺负沙嫂,自己痛苦还自罢了,自私狭隘生生毁掉三人。沙洲叹刺虎比当年还要清瘦;刺虎哭岁月太无情把风流美少年变成大肚腩。沙洲说相思之绝望使他得了暴食症;刺虎道嫉妒和悔恨交替教他夜夜不成眠。
      戏文里常见的桥段:抱头痛哭几个回合,肉麻话说上一茬又一茬。只不过主角换成男人和男人。
      磨叽话听多了,居然觉得挺感人。壁脚听到后头没了兴致,我和三吉彼此嘲笑各自抹泪的动作。
      结局倒是好结局,磨叽到最后,他俩的结论居然是——事已至此,万不该再浪费生命,一定要冲破一切阻碍,在一起,不分离。
      我原先对刺虎印象就不好,是个女的他就殷勤,本来就很腻,处理事情还极端;沙洲眼里好像只有一个刺虎,爱得咬牙切齿,太不尊重女性。可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不是?善后要是做得好,谁有资格说。本来么,王八看绿豆的事,非得说出个善恶对错,其实也矫情。所以在这样的结果面前,除了祝福他们,你能说个啥?
      这一点上,三吉和我观点投契,什么道德风化,什么礼教伦常,在我们这样的江湖儿女眼里,那就比浮云还浮云。如果要计较是公还是母,又何必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三吉更说这类男男相恋的故事她书里常读,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师兄居然会成主角,故事还感天动地。

      我问三吉还厌不厌恶这个轻浮的沙山伯?吉少用她一惯大剌剌的模样甩甩头:你没听沙胖子当年也算一号风流美少年,现如今体胖色衰,师兄还能爱他一如往昔,今日我方知真爱无敌。
      三吉的表情看起来故意夸张引人发笑,话却是真心:对这种小误会老子从来大而化之,老子不记仇,只要你值得敬佩。
      我问三吉:下次要遇上个你看得上的杀手,你扑是不扑。吉少听了笑盈盈:扑,不扑白不扑,就用沙胖子的招,就要羞到他无处可逃。
      我笑她:你就不怕尝耳光?吉少撇撇嘴:沙胖子那个屠夫相,除了我大师兄谁看得上他。老子好歹算个美少女,扑谁那就是给谁面子;谁要敢不要这面子,老子就把她变成掰弯的筷子!
      吉少真是气势如虹。我纠正她筷子不是掰弯,是掰折。吉少诡辩:钢筷子。我俩说话不留神,笑起来又太大声,惊动了隔壁人。沙胖子一脸怒气站在面前,一看是我俩,总算收敛了些神色,小声说:你俩就不能小声些,小虎睡着了。

      月季这些日子很是神叨叨,晚上我把沙洲刺虎的事说给她听,她喃喃感叹,对这样长相思的情爱似乎颇有感触。
      我琢磨着她是不是还想着青梅竹马的小强哥,不知死活多问了一句,月季哀怨地白我一眼:于侄女,一定是你我相识于我家院子,使得你认定我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人,对不对?
      天地良心我几时有过这样的歧视,我从来喜欢不拘小节江湖厮混,赶忙指责她胡说八道,本来么,我于果怎么能够……
      月季却哭得伤心,问半天原来那小桔子一直对四哥伤势耿耿于怀,听说她开的是那样的买卖,就不厚道了,今天居然拿这事来刺她。
      被这么一刺,月季细思量,现在的四哥其实并不那么需要她;四哥在生理上已完全康复,心理上的康复,则遥遥无期。而另一边,飘香院离了她,却是摇摇欲坠,怎么说都对不住舅舅嘱托。她想了又想,觉得她还是该回万年镇,她不觉得经营妓馆就是什么丢人事,可留在这平白遭人耻笑,玷污的却是四哥名头。
      她说得不错,飘香院那头,她久不回去,一定难以维持,只是四哥这头……现实当前,她已经不再坚定了么?
      她擦干泪:我自然是要等他,别说那五年十年,哪怕等上一生一世,我也要等到他把我记起来。我只是在想,今后离得那样远,想他的时候我怎样熬过,没有他遮风挡雨的日子,我一个人又怎样趟过来。
      我们说话的时候,正坐在回廊上吹晚风,因为太多云彩,月亮和星星全被遮挡,躲起来一颗也不见。然而月季脸上的那种坚毅,看起来真是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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