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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一直有人住的房子也要小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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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琳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强行睁圆了快合上了的眼睛,以应对智能门锁的检验。
果然夜班是最熬人的。她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一点,在听到【验证通过】的提示音后才如释重负地又打了个哈欠。
她是邺京岩鑫区光辛街道健康卫生所的医生,在离诊所步行三十分钟的大光新村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亲情价租下了这间老破小。和这个时代里无数的普通年轻人一样,她不算特别聪明,也非笨蛋,这为她的学业和工作帮上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忙,但也仅此而已;她并不住在邺京,但是因为对邺京所代表的一类生活有所向往,便借着读大学的机会来到了这里。虽然在毕业后,她没能进入大医院工作,但是总归还是如愿以偿地留在了邺京。
为了方便通勤,她被迫在岩鑫区这个以房子老、租金贵而闻名邺京的老居民区租了间面积二十多平米的老公寓。在她刚搬进来时,她着实嫌弃了一把这年纪可以做她爷爷的五层老楼。不论是它落后的通风系统,还是旧到褪色的外墙,亦或者是可能随时会钻出什么啮齿类小动物的破旧走廊,这一切都让她在一段时间里无所适从。
但是无所适从只是一阵子的事,房东是家里亲戚、租金可以便宜可是很长一阵子的事——反正她也不指望这辈子能在邺京买上写着自己名字的房子,到时候赚够了钱、熬够了资历就跑路回老家。
但在偶尔路过那些逐渐破败的二手房中介公司,看到在玻璃门上滚动播放的房屋转手信息时,她总会忍不住停下脚步,先是看看那最大不超过五十平米的建筑面积,再用指头点着数起售价后跟着的零的个数来。
开玩笑,岩鑫区的地价,那可是高到连城市规划部门都不敢在这个老旧居民区搞拆迁的程度。钱多得没处花的房产商们从几年前开始就把重心放在了位于岩鑫区旁边,但是各方面都更适合让所谓"年轻的精英人士"居住的坤东区了,最近甚至还有小道消息说坤东区要和岩鑫区合并。等这些房产商们在坤东区建满了动辄二十层起跳的豪华平层居住房后,没准就会把目光投向老破小,但是因为占据了市中心一块地而贵得要命的岩鑫区了。但无论如何,自己都得在那个时间点之前攒够钱跑路,不然可能连三十平不到的老破小都租不起了。
好歹这个小单间还配了个小阳台,看在亲戚的面子上也没有额外算钱……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老这么破的房子,即使地段再好,按照原来那个天价来出租,也很难找到房客吧?
房东真的有保养过这个建了都快一百年的房子吗?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紧张了,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便把手放在了房门上。在通过了最后一层身份验证后,她一边在心里祈祷着,希望今天家里千万别再出事了,一边怯生生地推开了门。
很好,今天的房间非常干净,没有凭空出现在地上的塑料袋,桌上也没有出现被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她脱下自己穿着的单鞋,踩上拖鞋,轻手轻脚地走向房间角落的灶台,期间留意了一下天花板,在确信没有出现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绳子后,又是小小地松了口气。她拉开冰箱,对了一下里面剩余的食物数量,心里一下就松快了一半。
今天看来也是没出事呢。她不由在心里给居委会的老爷爷比了个大拇指,心想虽然他看起来神神叨叨的,但是还的确挺靠谱,顺手就从冰箱里拿了一小罐牛奶蒸米出来,轻轻捏开了饮用口。她一边用从包装里自动伸出的吸管喝着今天的早饭,一边决定洗个澡就去舒舒服服地补觉,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
她捏小了手里的包装,哼着歌,拿了个前天刚买的柑橘味浴球,就走向了被她当作浴室的小隔断。
感谢以太技术,她心情颇好地想着,折叠浴室真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
但是正当她打算用出水口给浴缸加水时,在出水口旁边,一个形状细长折射着森森寒光的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陈琳把浴球随手放在了浴缸的边沿上,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个东西。借着清晨还颇为明媚的阳光,她毫不费劲地就辨认出了那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把没有刀套的水果刀,在刀刃上还沾着一些红色的液体。
学医的陈琳当然能够辨认出来那些液体。
那是血。
她惊叫一声,也顾不上自己脚上的拖鞋,直接拿着那把水果刀,没命地冲出了家门。
她本来还打算等一下电梯,但是在等电梯时,她听见了从对门传来的重物落地声,这让她更害怕了,干脆头也不回地就顺着楼梯冲了下去,直奔她所居住的街道的居委会。
陈琳的家闹鬼了,虽然她自己并不是很想承认。
从三个月前开始,她的家里就总会发生一点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情。从小事上来说,要么是她在忙着去上班的时候,一开冰箱就痛苦地发现前一天买好的早餐不见了;要么是在她加班了两天回家后,发现在桌子上出现了吃剩的水果皮,因为没有人打扫,生了恶心的蚊虫,她也只能捏着鼻子扔了果皮,再把桌子消毒一遍。
至于再大一点的事,那就更吓人了。
因为工作导致的昼夜颠倒和饮食不调,陈琳有服用维生素片的习惯。也就在两个月前,在她睡眼惺忪地准备吃维生素时,她猛然发现自己的药盒里出现了好多没有标记成分的药片。
因为在医院工作,她见识过太多因吃错药而导致的洗胃惨剧,于是对待这些白白小小的药片一向非常小心。就算只是无害的维生素片,她也会用终端在每一粒上面都打上特殊的标记,防止自己误服。
那这些凭空出现的无标药片就自然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壮着胆子公器私用,动用了医院配置在她的终端里的药品成分检测仪。而检测结果更是让她眼前一黑,那些填满了她的药盒的药片竟然都是高浓度,就算是拿医生的处方都只能一次购买个位数片的超强效安眠药。
甚至这个处方还只能开给以太人类,普通人吃个两粒就得送去洗胃。
她数了数那些没打标的药片数量,头皮发麻地算着药量:四舍五入,如果把这些一口气全吃了,就算是以太人类都得进急救室。
但离谱的事还不止这些。上个月,她深夜下班回家,刚一开门就看见自己家门口的天花板上,原本用来挂吸顶灯的钩子上垂下了一条高度比她的头高一点的绳圈。绳子和下面的圈都绷得紧紧的,活像恐怖电影里吊死鬼找替身的场景。
她当场尖叫着拿剪刀把那根已经扯直了的绳子剪断了,连换洗衣物也顾不上带,扭头就冲到了位于两条街外的快捷酒店躲了一晚上。
在那之后,她就彻底下定了决心要和房间里这位看不见的房客作斗争了。
她一开始以为是家里进了人了,即使她的房子所有的空间都已经被合理地利用起来,根本没有额外藏人的余地。但是比起虚无缥缈的鬼魂而言,怎么想都是家里切实进了人的猜测更可信,并且让人感到忧虑。
因为以太化这一现象的存在,陈琳甚至一度怀疑过家里是不是进了带有特殊特性,还没被管制的以太人,还专门去派出所拖来了一个协警机器人进行了全方位的搜索。但是协警小机器人的雷达则是明确地得出了,在这个房间里从没有住过以太人类的结论。
可这个结论不仅没能安慰到陈琳,反而让事情更糟糕了。
在现在这个大部分玄学都可以用科学解释的年代,她突然遭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的袭击。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误入了食人部落的手无寸铁大学生——即使知道密林里藏匿着她未知的恐怖,但是她除了冒险前进别无选择。除此之外,她既找不到密林的出路,也没有反制的能力,全身上下便都被深重的恐惧和焦虑所支配。
那她现在唯一还能选择的方法就很明显了:跑。
她也是在动了搬家的念头后,才找上了光辛街道的居委会的。最初她只是希望居委会能够给她提供一些人脉,帮助她尽快找到可以搬家的地方。却不曾想,她刚把自己的困扰跟居委会里的老爷子说了后,那老爷子就露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表示这事他在行,就算没法彻底解决,多少也是可以缓解一下事态。
陈琳一开始是不信他的。就算被吓到精神衰弱,她好歹也是一个接受了完整的高等教育的独立职业女性,早就过了分不清虚拟创作和现实事实的年纪了,更不会把自己代入某种类型小说的主角位。
她在听居委会的老爷子这么说时,第一反应是“这老头不会要骗我钱吧?”,第二反应“他是不是有点老年痴呆?”,但是在那热情无比的老爷子再三重申他绝对不收钱后,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精神,还有对现代房屋安保系统的信任,她还是带着他到自己的出租屋里转了一圈,喜提四张鬼画符一样的纸片。
那老爷子郑重地把纸片分别贴在她的家门上,她的阳台门上,她的床头,还有她的浴室隔间里(还居然给浴室里那张贴了个防水膜!),边贴边说:“你啊,就先这么贴个一个月,看看效果。要是一个月里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就跟你要后续的符?”
老爷子猛猛摇头。
“不不不,你这孩子,想哪里去了。我们这儿和医院不一样。”他指了指进屋的房门,“如果这几天没事了,那就可以揭下来了。”
陈琳半信半疑道:“那要是之后还有事呢?”
“之后肯定不会有事了。”
老爷子大手一挥,神情笃定中透着一股谜之自信,这让陈琳有点不合时宜地想笑:“要是再出事了,就再来找我,我再来处理一下子。不过嘛,所谓事不过三,如果下次处理了还没能彻底解决……”
他的语气一下变得有点心虚。
“那,一个月嘛,找个房子,应该还来得及搬。”
但这假设的前提终归是还没发生。
陈琳虽然之前只去过居委会一次,平日也不喜欢锻炼,但是人在极度恐惧下所激发的潜能是无限的。她这一路跑去居委会的路上畅通无阻,只可惜没有人能帮她掐个秒表,不然估计她能创下她这辈子一公里长跑的最佳纪录。
她一口气跑到了居委会门口,在恐惧与过量的多巴胺双重作用下,她也没管居委会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推开门扯开嗓子就喊道:“吉师傅!快救救我!符!再给我……”
她累得差点趴在地上,但还是努力地举起手里捏着的水果刀,说道:“那东西……那东西,这次留了刀,还有血……”
但是房间里却没人应答。陈琳一手扶着门,一手拿着刀,只能用小臂抹开乱七八糟地糊在眼前的刘海,却发现居委会里现在不仅不是空无一人,倒还能说上一句人气旺盛。
除了吉老爷子以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男的坐在吉老爷子身边,女的坐在他们对面,三个人此时正维持着一种奇妙的寂静,三双眼睛或惊恐或审视地看着她。
“哦?”
那个长得挺漂亮,但看起来就凶的年轻女性先开口了,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像只扑到了老鼠的猫。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办公桌上鹦鹉造型的小摆件都跳了一下:“这就是你说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指刚进门,满脸“我是坏事了吗?”困惑的陈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