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君子慎独w

4、第 4 章

　　见沈映竹不说话，江斜月笑意吟吟地绕到她面前，对她弯下腰，伸出手。

　　沈映竹没有握住江斜月的手，她扶着一旁的假山，自己站了起来。

　　见她如此，江斜月也不恼，只是嘴边的笑意更深了。

　　他往假山后面看了一眼，又瞧了一眼沈映竹，意味深长道：“这么晚了，表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流峥和雅雀呢？”

　　沈映竹强装镇定道：“这么晚了，表哥又如何独自出现在这里？难道也和映竹一样想去小厨房找些吃食不成？”

　　“原来是饿了。”江斜月笑着点点头，“表妹何不早说？我也好吩咐柳姨去小厨房做些表妹喜欢的吃食。”

　　沈映竹也笑：“表哥日理万机，映竹自然不敢因一时兴起而麻烦表哥。天色已晚，表哥若无旁的事，映竹便先回去了。”

　　江斜月扬扬眉：“表妹又不饿了？”

　　沈映竹嘿嘿一笑：“当然还饿着，不过我刚刚想起来姨妈给我留的四块芙蓉酥还没吃完，便不去小厨房打扰柳姨了。”

　　说完，沈映竹对着江斜月行了一礼，低着头往回走了。

　　“表妹，下次出门还是带个侍女吧。”江斜月的声音从她背后悠悠传来，“芙蓉酥虽然美味，但也隐藏了着诸多危险啊。”

　　*

　　“云婆，按照您的指示，我们已经把宋祈安放走了。但他没有回去，反而在我们广聚楼附近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这样啊。”老妇人抬头看了一眼杨柳，“姑娘，你刚刚说的事情我已经记下了，天色已晚，要不……”

　　杨柳点点头，随后站起身。

　　“姑娘一切当心。不论发生何事，你身后都有我们呢。”

　　杨柳对着老妇人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荷包递给老妇人。

　　老妇人目送杨柳离开后，拆开了荷包。

　　不同于之前的任务，这次的荷包里只有一张纸，一句话。

　　“云婆，我想再尝一尝您做的鲫鱼豆腐汤。”

　　老妇人看完，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自离开杏花村后，杨柳便再也不肯吃她做的任何食物。

　　“孩子，你是不是……已经不怪我了？”

　　*

　　“哎，我好像已经在这里转了好几圈了，到底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姑娘哇。”

　　宋祈安蹲在角落，愁眉苦脸地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

　　“明明是闹市区，怎么街上的人都不肯靠近这里呢？难不成真有什么……”

　　他话音未落，便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宋祈安转过身，下一刻便惊喜起来：“咦？姑娘你出来了？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杨柳摇摇头，指了指巷子口，示意宋祈安先出去再说。

　　“刚刚我在里面遇到了一个戴面具的男人，说要把我卖到怡红院去当小馆。”宋祈安一面走，一面滔滔不绝地对杨柳说：“哇，你不知道我当时快被吓死啦，但我一想姑娘你还在里面，就提醒自己不能怕了，若是我都怕了，姑娘你可怎么办呢？我一个大男人被卖就被卖吧，但你一个姑娘家可千万不能出事呀，出了事，你的父母亲人该多伤心啊。不像我，如果出事了估计也只有我的师傅会为我上几炷香吧……”

　　杨柳静静地听着，心里微微有些触动。她抬头看了一眼宋祈安，忽然便有些理解他追了她一路的执着了。

　　宋祈安浑然不觉，“哎，不知姑娘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也和我一样是从窗户跳下来的吗？有没有受伤？不过姑娘你怎么会跑到这样鱼龙混杂到地方来，你不知道我刚刚想去找路边的人求救，他们可是理都不理我的……对了姑娘，差点忘了说，你如果是有特别的原因必须要封住哑穴，一定要记得隔六个时辰就解开一次，多喝些安神汤，我看姑娘你神色有些倦怠，大概是晚上忧思过重吧……”

　　宋祈安的话伴随着夜风飘向远处，也飘进浓浓的夜色里。

　　出了巷口，再向右拐两个弯，便到了国公府附近。

　　杨柳停了下来。

　　宋祈安也停了下来，看着杨柳，认认真真道：“总之，姑娘一定要珍惜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事比健康平安更重要了。但愿世间人无病——那么，希望姑娘你往后能够平安顺遂，万事无虞。”

　　杨柳听了，第一次对他露出真诚的笑意，恰如皎洁的月光。

　　宋祈安也舒心地笑了，像是终于完成任务一般，眉眼弯弯，温柔至极。

　　他道，“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护城河旁栽种着成片的柳树。杨柳笑着伸手指了指，转身便走了。

　　宋祈安瞧着那些柳树发呆。

　　“柳吗？”

　　才刚下过雪，这些柳树银装素裹，更比春天抽出绿色新枝的柳树别有一番韵味。

　　“雾柳暗时云度月。柳……真是好名字啊。”

　　*

　　“二哥！刚刚吓死我了！”

　　沈映竹气喘吁吁地跑回江临星的书房。

　　“你猜我刚刚在花园里碰见了谁？我居然碰到了江斜月，真是晦气！吓得我连头都不敢抬，赶紧找了个借口走了。”

　　江临星皱了皱眉，“大哥怎么会在那里？他这个时候应该和父亲在书房才对啊。”

　　沈映竹拍拍胸口，“我也说是。哇，吓得我花名册都丢出去了。”

　　江临星安抚道：“没事，丢了就丢了吧……跑这么急，大哥没有为难你吧？”

　　“哼，他是想为难我，但是我跑的快呀。哦，还有花名册……”沈映竹费劲地从一个看起来像食盒的手提篮里掏出了厚厚的一摞册子，得意道：“幸好我是真的饿了随手带了一个手提盒出门，不然这些花名册还真带不回来呢。”

　　江临星失笑，“是，映竹最聪明了。”

　　“嗯哼，那当然。”沈映竹扬起头：“他以为我扔在假山后面了，怎么可能呢？在他走过来之前我就把东西塞进食盒里了，还好我的食盒足够大。往假山后面丢只是虚晃一枪的假动作，这还是二哥你教我的呢。”

　　……

　　“没找到？”

　　江斜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是。属下们按您的吩咐，把假山附近里里外外全搜查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任何遗落的东西。”

　　“继续找。”

　　“是。”

　　书房内烛光摇曳，映照着江斜月那张俊美无双的脸。

　　“呵。”江斜月抚摸着扳指，“骗我是吧？”

　　他站起身，望向窗外。

　　“可惜，到目前为止，在国公府内，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逃脱我的控制的。

　　“来人。去查沈映竹晚膳后都去了哪里，事无巨细，都要来向我汇报。”

　　“是。”

　　*

　　杨柳是在国公府大门刚要关上的那一刻回府的，守门的侍卫瞧她是个哑巴，倒也没为难她，只是让她下次采买快些回来。

　　杨柳点点头，想给侍卫一些碎银表示感谢，侍卫却摆摆手拒绝了。

　　“哎，你也是可怜人，这些钱还是留着给你自己用吧。快些回去吧姑娘。”

　　杨柳于是对他福了福身表示感谢，并暗暗记下了这个侍卫，想着日后总要报答他。

　　她捏着有些凉了的桂花糕，想着该怎么解释自己回来晚了。

　　谁知走到半路，却撞见了鬼鬼祟祟的沈映竹和江临星，不知道两人在第二道小门前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

　　江临星见到她，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回来就好，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拖延时间了。”

　　沈映竹见到她也很开心：“杨柳姐姐，你回来的可真是太及时了。你不知道二哥为了不让你受罚让我去偷……”

　　“映竹！”

　　江临星打断了她。

　　沈映竹撇撇嘴，“哦，好吧，二哥嫌丢人不让我说。嗯，总之他为了不让你被总管责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还打扰了我看小人书和话本的速度。”

　　杨柳有些意外地看向江临星，同时也有些警惕——她不过来国公府短短几日，何缘故江临星对她如此重视？

　　虽说江临星看上去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但她不相信一个陌生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关怀备至。

　　这说不通。

　　江临星摸摸鼻子，接过杨柳手中的桂花糕，对着沈映竹道：“桂花糕有些凉了，让柳姨去帮你热一热再吃。你可以去看你的小人书了，杨柳把我送回去就行。”

　　“哇哦哇哦。这简直是世间最让人快乐的事情。”

　　沈映竹接过桂花糕的袋子，唤上远处的两个侍女，高高兴兴地走远了。

　　杨柳推着江临星回去。

　　江临星不说话，而杨柳不能说话，所以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了起来。

　　但杨柳能感受到江临星心情的澎湃与激动——江临星用手在扶椅上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十分有规律，似乎在下定着什么决心。

　　他嘴里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杨柳听不清歌词，却觉得莫名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江临星突然道，“在这里，先停一停。”

　　杨柳依言停下。

　　却不见江临星动作。

　　杨柳也不催促，就站在那里静静地陪着他。

　　过了好半天，才听见江临星轻轻地说了一句。

　　“我想再站起来一次，你可以帮我一下吗？杨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