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君子慎独w

10、第 10 章

　　江临星捏了捏自己的指尖，笑道：“我渴了，能给我倒杯茶吗？”

　　沈映竹擦干眼泪：“我来我来！表哥你躺好了别动。”

　　鸢尾散倒不是无解之毒。

　　杨柳记得父亲有一本医书专门记载了七十余种毒药的解毒方法，其中就包含了鸢尾散。可她只看过一次，实在是记不清了。他们家也早就被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什么也不剩了，到哪儿再去找解毒之法呢？

　　“杨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杨柳正沉思着，裴玄意却将她叫了出去。

　　窗外月色朦胧，映照着心事重重的两人。

　　裴玄意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娟好静秀的姑娘，杨柳也仔细看着眼前这位权倾天下的长公主。

　　看罢，裴玄意笑道：“杨姑娘，你不是一般的侍女。”

　　这是裴玄意第二次说她不一般。

　　杨柳静待着裴玄意的下文。

　　“其实你隐藏的很好，听从主子调遣，服从主子安排。表面上看，你顶多也就算个武功厉害点的侍女罢了。”裴玄意将裙摆一撩，就这样席地而坐，“可真正的侍女不是这样的。侍女们会想主子所想，忧主子所忧。他们不干涉主子，却会被主子所干涉，而你却不一样，你不干涉江二公子，却也不会被他的境况所干涉。杨姑娘，你非池中物。”

　　杨柳听后，虽面上不显，心中却微颤。她不得不佩服这位长公主的心细如尘。同时，她内心也有些警惕，她不知道长公主为何突然会和她说这些。

　　裴玄意看出了她的紧张，笑道，“放心吧，杨姑娘，我不会同别人说这些的。但我有个条件，我需要你在京中帮我做一些事。”

　　裴玄意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塞，一股奇怪的香味飘了出来。

　　杨柳不禁皱眉。

　　“这是百莲蛊。无毒，只是会让人在每月十五日的时候无端地想要打喷嚏罢了。”裴玄意解释道：“在一开始你给我递止血药的时候，我就在你衣服上撒了一些。现在也该已经渗透到你体内了。原本我不想这么做，但是……谁知道你递给我的止血药里竟还夹杂着天仙子呢？我知道是此药无毒，只是会让人昏睡一段时间，我想你应当也有自己的目的，或者是有事求于我才会出此下策，既然我们都无法做到坦诚以待，那倒不如互有把柄在手来得更安心？”

　　杨柳不得不承认，她刚刚递给长公主的止血药里确实夹杂了天仙子，她本想来一场“英雄救美”来获得公主的赞赏，然后趁机提出自己的请求。

　　只是她没想到，裴玄意居然能心细到如此程度。但不得不说，还是裴玄意的法子更好——互有把柄，互相扶持。

　　杨柳笑着，伸出右手。

　　裴玄意也立刻伸出手回握。

　　合作愉快。

　　她的复仇之路还未取得明显进展，若是想要更深度的调查，那当然需要这位长公主的帮助。

　　京中的局势如死水一般，数十年未有变化。可在今夜之后，京中的局势便会被重新洗牌。

　　当然，现在长公主还未完全在京中立稳脚跟，前面还有许多事要做。她也会尽自己所能，助长公主一臂之力。帮助长公主夺权，便是帮助自己铺平复仇的道路。

　　两人都笑了起来。

　　裴玄意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医馆的门被敲得砰砰作响。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

　　杨柳看着她的脸色，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窗外，瞬间了然——追兵已至。

　　“我要走了。”裴玄意很快回过神来，对杨柳笑了笑：“我在京中并无兵权，三千禁军也都在我那皇弟手上。我得回漠北去。”

　　漠北是裴玄意当初扮男装，助圣上夺回天水和洛城的地方。靠着裴玄意的谋略，仅用了一年，圣上便重新掌控两城，他大喜之余，送给了裴玄意一支留在漠北的军队。

　　裴玄意就靠着这一支军队，在漠北逐渐发展起了自己的势力。到如今，北方的军权几乎都掌控在了裴玄意的手上。

　　“京城，我还会再回来的。”裴玄意最后瞧了一眼杨柳，“杨姑娘，我会写信联系你。再会了。”

　　说罢，她便从后窗跳了下去。

　　杨柳目送着她走远，也实在是无法忽略那粗鲁的敲门声，走下了楼。

　　“哎呀呀，了不得了不得，好像来了许多大人物，这可怎么办呀？”宋祈安正急得团团转：“那么多士兵，他们不会把我的医馆给拆了吧？可我这里还躺了一个病人，这可怎么办……”

　　沈映竹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又快速地跑了回来：“好像是国公府的人，我看到了姨夫和大公子。”

　　江临星沉声道：“扶我起来。”

　　沈映竹急忙劝阻，“哎呀，表哥你身体还没好呢。还是先躺回去吧。”

　　“他们来，无非是得知了我们把长公主带走了，想要知道长公主的下落。”江临星十分淡然：“可如今长公主已不在此处，难道你真想看到他们把医馆给拆了吗？让我去和他们说吧。”

　　“可，可是……”

　　江临星闭上眼睛又睁开，“没关系的。我总要面对他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几人将江临星整顿好抬到轮椅上。

　　江临星咳嗽一声，道：“走罢。”

　　医馆的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几人脸上的表情各有不同。

　　外面站着众多禁军，黑压压的一片。

　　太子站在最前方，嘴角还挂着笑意，只是看上去有些阴冷；他的左边站着江斜月，白净衣摆上沾染了许多血迹，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旁人的；太子的右手边是一个看上去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手握长枪，一脸肃杀。

　　几人互相瞧着彼此，谁也没有开口。

　　沈映竹害怕得抱住杨柳的胳膊，杨柳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最后还是宋祈安忍不住开口，“那个，诸位就算是想来看病也不用带这么多人吧哈哈，我们这医馆算是小庙，可容不下这么多尊大佛呐……”

　　他还没说完，站在前排的太子护卫便一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宋祈安默默闭上了嘴。

　　太子笑着看了一眼右侧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似有所感，也是一刀架在了江临星脖子上，惹得沈映竹一阵惊呼。

　　中年男子乜了一眼江临星，问道：“长公主呢？”

　　江临星平静道：“孩儿不知。”

　　果然……

　　杨柳心道，这中年男子便是江临星的父亲，镇国公。

　　“逆子！”镇国公用长枪挑起江临星的下巴：“你将长公主从地窖带出去以为没人察觉吗？我再问你一遍，长公主在哪儿？”

　　江临星依旧答：“我说了，不知道。”

　　镇国公冷笑道：“呵。果真是逆子。若早知你是个和家里人对着干的畜牲，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杨柳皱起眉头，这话说得相当严厉，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江临星咳嗽了几声，也笑：“你现在也可以杀了我。”

　　镇国公大怒，“你以为我不敢吗？”

　　正说着，他将长枪往前一刺。

　　杨柳瞳孔的瞳孔缩了缩——江临星的身体已经禁不起折腾了。

　　“啪嗒”一声。

　　枪头被什么东西一震，在离江临星的前胸还有一寸的时候，掉在了地上。

　　“这……”

　　众人都目瞪口呆，谁也没看清是谁出的手，怎么出的手，竟然能将枪头打下来。

　　“谁？给我出来。”

　　镇国公惊怒，握着长枪的手都在颤抖。

　　“怎么，敢做不敢认吗？”

　　杨柳一面继续低着头，一面面不改色地将握着暗器的手收到袖中。

　　江斜月忍不住拔出佩剑，指着江临星，正要说些什么，结果又是“啪嗒”一声——这回整把剑都被一道力弹得飞了出去。

　　议论声更大了。

　　众人环顾四周却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都感到有些害怕。

　　子不语怪力乱神。

　　大家纷纷揣测，这大概是上天的指示，不能对江二公子下手，至少在今晚不能。

　　太子的表情更是难看。

　　正当他思考如何结束这一尴尬的局面时，远处忽然传来呼喊声。

　　“你们想干什么？都给我住手！江明德，把刀给我放下！”

　　杨柳寻着声音一瞧，原来是江临星的母亲，国公夫人来了。

　　“你们两个把刀对着自己的亲儿子亲弟弟，究竟要做什么？我说了，不管怎么样都不许伤害我的儿子！”

　　国公夫人瞪视着他们两人。

　　太子笑着打圆场，“夫人还请安心。孤只是来问问临星知不知道皇姐的行踪，明德和临星也只是关心则乱，我们别无他意。”

　　“做什么也不能把刀对准自家人。”国公夫人看上去十分生气，“对自家人打打杀杀、手足相残算什么本事？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太子憋着一肚子的火，又不好说什么。

　　他冷冷看了一眼江临星，伸手一挥，“走。诸位，去别处找找。”

　　镇国公跟着太子走了，留下江斜月安抚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看向江斜月，满脸失望：“斜月，你答应过我什么？不论如何，也不能对自己亲弟弟下手。如今只是为了那一个不知所谓的太子，你就要把你和临星的情分彻底斩断吗？”

　　江斜月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开口道：“母亲，难道要因为他一个人，毁了我们整个国公府吗？”

　　“不用这种方式，难道就不能和你弟弟正常交流了吗？你记住，在我们家，是先兄弟，后君臣。”

　　杨柳有些诧异地看向国公夫人，她没想到国公夫人会说出这些话。在她看来，国公夫人对江临星是不够关心的，她以为国公夫人只是想掌控江临星的一切，且是为了国公府才会不断干涉江临星的生活。

　　但国公夫人如今跳出来维护江临星的神情又不似作伪。

　　杨柳正胡乱思索着，却听见江斜月的声音陡然升高，“母亲！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也是你的孩子？”

　　国公夫人对江斜月的诘问戛然而止。

　　“母亲。为何从小到大你指责的对象总是我？为何你对我永远没有临星那样关心？就因为我不如他吗？”江斜月双眼通红，“母亲，我也是你的孩子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区别对待我和临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