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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日子如流水,一晃就到了九月。

      九月有件大事——庆安帝的寿辰,九月二十三。庆安帝年年都要大办筵席,休沐三日,举国同欢。

      礼部从八月中旬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确定出席官员名单、筹备膳食、布置场地……

      单是确定人员名单这一项就花了不少心思,毕竟届时中央重要官员和地方高级官员皆需出席,人数众多,不可错漏。

      名单发布后,九月伊始,地方官员就陆陆续续抵达长安。

      这是一年中,地方官员少有的进京机会,一个个都很重视,挖空了心思走动关系、联络重臣。

      温寿这段日子,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茶楼、酒馆、戏园……处处都有他的行迹。各地官员变着法子约见他,借着各种由头给他送金银财宝。

      可以说,几乎所有地方官员的讨好都没漏掉他。毕竟,皇帝面前大红人这个名头不是白叫的。

      温寿收得越多,心里那阵隐隐的不安就越强。

      于是,他连夜修了封信派人送进宫去。

      卯时一刻,天色未明,线人将信送到绫琦殿。

      淑妃眉头蹙着,披衣下榻,青兰将烛台点上,霎时,殿内亮堂起来。

      淑妃扫了一眼信封,明白温寿何意。

      “叫温姌来见本宫。”淑妃吩咐道。

      芙蓉阁。

      温姌被叫醒的时候,看见自己榻前站着青兰,她原本迷蒙的双眼一下清明了。

      窗牖外的天还是黑沉沉一片,她转头看了一眼更漏——卯时。

      一阵不妙的预感爬上温姌的心头。

      下一瞬,青兰开口道:“温姑娘,淑妃娘娘请您去一趟。”

      果然。

      只是,所为何事?

      “是,青兰姑姑。”温姌来不及细想,柔声应道。

      她快速换好衣裳,随着青兰去了正殿。

      温姌踏进殿时,淑妃正斜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淑妃听闻声响,睁开眼睛。

      温姌福身行礼:“参见淑妃娘娘。”

      “起来罢,你父亲给你送了封信,想必是有些急,你看看。”淑妃起身将信递给温姌。

      信封的印泥下写着“温姌亲启”,字迹潦草,暗含焦灼。

      温姌接过来打开,快速浏览——

      小姌,加快动作,必须在皇帝寿辰之前,同贺修凛搭上关系。你切记,林姨娘的命系在你手上,如若失败,她将见不到十月的太阳。

      看到结尾处时,温姌感到身体发冷,冷得要打颤。

      不,不可以…阿娘一定要好好活着!

      温姌拿信的手无意识地微微发抖。

      淑妃见温姌这副样子,知晓她是看完了。于是,淑妃从温姌手中抽出信,行至烛台旁将,将信靠上燃着的烛火。

      火苗就顺着信纸边缘攀爬。

      温姌看着火焰跃动,细弱的薄烟升起,只觉眼眶发烫,眼前像起了雾。

      盘算起入宫这半月,除了在宫道上碰见贺修凛,她就再也没见过他。

      若是再这样下去,

      阿娘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密信转瞬成为了灰烬。

      淑妃接过青兰呈上的帕子,擦干净手,道“你还是快些罢,别让你父亲等急了。”

      温姌的神思被淑妃的声音拉回,福身道:“是,淑妃娘娘。”

      “本宫叫你来就为此事,你知晓就行,退下罢。”淑妃捂嘴打了个呵欠,疏懒道。

      温姌仿佛丢了魂似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芙蓉阁的。

      “小姐,小姐……”巧芸唤了好几声,温姌才回神。

      “巳时了,今儿小姐要陪公主殿下去上课。”巧芸继续道。

      是了,继上次李夫子突发心疾,公主免了将近半月的课程。按照旨意,今日是盛逾白给贺星瑶上课的头一天。

      温姌起身在镜前检查了一下仪容,而后赶往延嘉阁。

      小公主贺星瑶按照惯例,又迟到了。

      二人到达明思轩时,将近午时。

      盛逾白一下早朝就在这里等着了。

      贺星瑶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

      面容清隽、身着朝服的翩翩公子,仪态端方地坐在案前看书。金色的阳光透过窗牖洒在他身上,更显清冷出尘。

      盛逾白听见声响,抬眼向她望去。

      “噗通”、“噗通”……这一瞬,贺星瑶清晰地听见胸口乱了节奏的心跳。

      “微臣拜见公主殿下。”盛逾白行至贺星瑶面前行礼。

      贺星瑶娇俏的小脸一下红了,磕绊道:“免…礼。”

      二人落座后,盛逾白立在案前,开始讲经学。

      贺星瑶一反常态,听得极其认真,一点要打瞌睡的意思也没有,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盛逾白看。

      温姌坐在一旁魂不守舍,全然没发现贺星瑶的反常。

      一下课,盛逾白便去了东宫议事。

      贺修凛坐在东宫里,看着各方耳目递上来的消息,神色讥诮。

      密函上密密匝匝地记录着各方官员联络见面的频次、地点以及大致内容。

      其中,温寿的名字出现频次极高。不光温寿,那些有一定决策、考核权利的官员名字都多次出现,成王党、睦王党自是少不了。

      沈行野义愤填膺道:“真是烂透了。”

      “实在猖狂,再这样下去,朝堂根基都得腐坏。”盛逾白眉头紧锁。

      沈行野满脸焦灼:“咱们动作是不是得再快些?”

      盛逾白沉吟道:“恐怕不行,贸然行动反倒会打草惊蛇。”

      贺修凛点头道:“不能急这一时。上次益州水患,地方财政就已初现端倪。但具体数目,尚不可知。行动前须把握更多线索,理清账目。”

      “连根拔起,才能永绝后患。他们吃进去多少,都得老实吐出来。”贺修凛接着冷声道,眼神里带着不容忽视的狠决。

      日头西斜,余晖昳丽,烧红了半片天。

      贺修凛按了按眉心。“此事冗杂,明日再议,今日就先这样。”

      二人一听,立刻静默,皆知贺修凛每年的今日都要去皇陵。

      今日,九月初三,是贺修凛生母懿纯皇后的忌日。

      贺修凛到达皇陵时,天色已然擦黑。

      冷月悬空,惨白的月色洒在陵前的巨兽石像上,獠牙森森,齿爪锋利,寒光毕现。

      贺修凛一袭玄色暗纹长袍立于懿纯皇后墓前,身姿高大挺拔。

      汤公公躬身递上火折子。

      贺修凛将纸钱点燃,火光照亮他的脸,骨相深邃优越,神色凉薄。

      于他而言,每年的祭拜,是自幼形成的习惯,算是例行公事的一种。

      贺修凛看着墓碑上刻的溢美之辞,只觉讽刺。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生母是忧郁又暴躁的。

      她面对他时,要么哀声垂泪,要么用极恶毒的词汇咒骂他,要么用尖锐的长甲去掐他,要么就吩咐宫人把他带走。

      时间久了,他自觉地避开懿纯皇后,不在她眼前出现。

      直到有天,懿纯皇后破天荒地主动来找他,摸了摸他的头道:“一转眼,阿凛都长这么高了。下午申时来翔凤殿,母后给你测个身量。”

      那是她第一次对他温柔地说话。

      他算好时间,满怀期待地推开殿门时,看见了这辈子都忘不掉画面——

      阳光随着打开的门,落入殿内,照亮了满地鲜红的血,几个贴身伺候懿纯皇后的婢女太监喉咙被割开,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他的生母,身穿皇后朝服,打扮得极为隆重,却面目狰狞地吊死在房梁上,绣鞋掉在地上,浸足了宫人流的血。

      一屋子全是,死透了的人。

      那时,他八岁。

      庆安帝下令严查,仵作仔细核验后,最终确认,懿纯皇后是上吊自缢,婢女太监皆是用同一把匕首自刎。

      庆安帝大骇,对外宣称,皇后是生病暴毙。

      贺修凛明白,那一幕是他母后故意让他亲眼看见的。

      幼时的他一直不解,为何他不哭不闹、刻苦勤学,却被母亲厌恶至此。

      再长大一些,他才知道,他的生母是在他身上发泄憎恨。她恨的是庆安帝,恨他欺骗,恨他滥情,恨到精神压抑失常。

      父亲猜忌,母亲厌恶。他注定父母亲缘淡薄。

      纸钱燃尽,万籁俱寂,只余林间风声。

      贺修凛利落转身离开。

      ————

      天色一片漆黑,月色泠泠,凉风吹拂。

      玉液池水榭中,温姌靠坐在亭边,眉头轻蹙,眼里含着化不开的忧愁。

      这一天,她都心神不宁,芙蓉阁实在待得她心口发闷。出来走走,刚巧逛到玉液池旁,这儿的凉风灌入身体,让她思绪清明了些。

      温寿的这封信,当真是给了她当头一棒,她必须要动作快些,实在顾不上是否明显拙劣了。

      温姌在脑中盘算起贺修凛最常出现的地方,东宫、宣政殿、出宫的各处宫道……

      思及此,她决定,明日得问淑妃要一份皇宫布局图。

      此时,水榭旁的小径传来一阵隐约的脚步声。温姌循声看去,依稀辨认出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这么晚了,会是谁?

      温姌心里有些发毛,准备起身离开。

      然而,男人的步子迈得大,很快就走近了。

      借着皎洁的月色,她看清了,心脏一滞,一阵强烈的欣喜涌入胸腔,将恐惧冲散。

      贺修凛,是贺修凛!

      他一身玄色,踏着冷白月色而来。

      虽然贺修凛依旧冷着一张脸,但温姌觉得他在此刻出现,堪称九天神阙的神邸!

      她赶紧起身,迎上去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温姌行礼的位置把握得极妙,离他的距离足够近但又不冒犯,同时也恰巧挡住路。

      娇声入耳,贺修凛一下就听出来是温姌。

      他皱眉停步,居高临下地打量温姌。

      贺修凛冷声审问道:“你在此处干什么?夜间在宫中游荡,形迹鬼祟,依照律法,理应杖责。”说出的话比夜间的凉风还冷。

      温姌抬头看他,美目含泪,声音发颤:“恳请殿下恕罪。臣女听闻母亲身体抱恙,忧思难解,出来散心,一时忘了时间。”

      她发丝微乱,伏跪在地,隐隐发抖。一阵凉风起,吹动她的白色纱衣,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若是风再大些,都要疑心她会不会被吹走。

      说罢,温姌的头就要往地上磕去。

      见温姌这副可怜模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绕上贺修凛的心口。

      他抬了抬手,道:“起来。”

      温姌低下去的头颅闻言抬起,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多谢殿下。”

      贺修凛抬脚,准备从她身侧走过。

      突然,温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啊!”

      电光石火之间,温姌倒在了贺修凛身上,眼睛紧闭,睫毛颤动,纤纤玉手牢牢抱住贺修凛的劲腰。

      贺修凛抱了温香软玉满怀,温姌绵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属于她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

      一瞬间,时间好像停滞了。

      变化发生得太快,汤公公看清眼前发生的这幕,拂尘都惊得掉到了地上,他着急忙慌地拾起。

      这…这简直是旷世之举。他是头一回看见有姑娘近了殿下的身。他甚至不由暗叹,这温姑娘同殿下站一起,当真是养眼极了!

      贺修凛额角一跳,握紧了拳,手背上的青筋鼓动:“松手。”声音像是从后槽牙里磨出来的。

      温姌闻言睁开眼睛,白嫩的小脸泛起红晕,想要借力站稳,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反倒让二人贴得更紧了。

      她每动一下,贺修凛都可以清楚感受到她有多软,一股燥意在他的身体里涌动。

      贺修凛的肌肉绷紧,锐利的眼神落在温姌身上。

      温姌如芒在背,估计他想把她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但她纵然此刻想从他怀里出来,也不成。

      因为,她的腿是真麻了。

      她本来是想演假装摔倒那一出,但一站起来发现不用演,是真的。

      她只得抱着他的手臂,眼睛里蒙着水雾,娇声颤颤:“殿下,臣女腿麻了。让我缓一下,求您了。”

      柔软丰盈的触感难以忽视,贺修凛喉结微动,声线冷硬:“让你婢女来扶。”

      汤公公眼看自家主子耐心即将告罄,赶紧去唤候在一旁的巧芸。

      温姌乖顺地靠到巧芸身上。

      贺修凛脸色阴沉,从汤公公手上接过方帕擦了擦手,而后捋平衣袍上被温姌蹭出的褶皱。

      十足嫌弃的意味。

      温姌当然看懂了,内心忿忿,但面上不显。

      她漂亮的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怯,柔声道:“今日多谢殿下。”

      贺修凛意味不明地瞥了温姌一眼,也不搭腔,径直略过她离开。

      他回到东宫,先去了书房,将急奏批完。

      贺修凛坐在紫檀描金云纹扶手椅上,捻动白玉扳指,复盘起温姌今晚的行为。

      就这般想往他身边凑吗?

      “姚青。”贺修凛沉声道。

      姚青是贺修凛培养的暗卫首领,隐在暗处,负责保护他的安全,以及处理不见光的秘事。

      姚青闻言现身,恭敬下跪行礼。

      贺修凛吩咐道:“去细查温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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