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若沉鱼》十一月的水

8、苏瑜智擒莫无双

　　乌山镖局十二月初六这一天收到了夜影的信，说是在初八那天定来参加比武，赢得美人芳心。镖局上下一时人心惶惶，乌炎拖着病体要百灵取消比武，百灵的大姑姑和三姑姑，嫁到金溪山庄的乌了了和沙洲城的乌玉儿也匆匆赶回娘家劝百灵取消比赛。乌百灵哄着这些从小对自己关怀备至的长辈们，仍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她是这么说的，一是乌山镇现在前来参加比武的人都已经来了，要是取消就是镖局不讲信誉，信誉对镖局来说最重要；二是有武艺高强的哥哥乌百炼把
　　关，莫无双定占不到便宜，说不定还会武林除以大害。乌百炼也为妹妹捏了把汗，但熟知妹妹的脾气，也就没再劝说了，只是希望自己为妹妹把好关，不让莫无双祸害了自己的妹妹去。
　　到了初八这天，乌山镇的人差不多都围到乌山镖局的大门前看这比武招亲来了。
　　乌山镖局的大门前是个很大的广场。乌百灵初七就吩咐手下在广场上开始搭建比武的台子。擂台用红红的地毯铺就，正中一个大大的用红灯笼组成的“擂”，显得喜气大方。擂台一旁放了排椅子，乌炎庄玉梅乌了了乌玉儿还有乌百灵坐在那，还空出张椅子来，众人知道那是乌公子的位置。
　　比武由乌山镖局的管家乌虎宣布开始，无非是一些比赛规则之类的话。一对一的比赛，输了的就下去，赢了的留下继续下一场比赛，选手所用的武器除了暗器其余不限，最后胜出的人还要经过乌大小姐这一关。凡是参加了比赛的只要愿意，可以留在镖局做事。
　　众人一听，马上明白过来要赢的比赛并不容易，但有了最后那条保障，想秀一秀自己工夫的，好留在镖局做事这一条，使他们蠢蠢欲动。这年头，混江湖并不容易，如果是一般的不出名游侠，大都是风餐露宿，难得挣到份钱来喝酒。可混江湖的大都好个面子，有时就算没钱也得充胖子，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可以在这么大的镖局当个镖师来糊口是最好不过的了。当下不少人为此叫好。
　　首先上来的是个穿蓝布袍的年轻男子，向乌炎一行拱共手说：“在下李翔，”又看向众人，“在下在此向各位讨教了，不求赢得乌小姐芳心，却求能博得小姐一笑。”
　　话音刚落，一个灰衣男子一个蜻蜓点水上了台，报了自己的名号，就开始和李翔打起来。
　　像这样的比武，高手一般都是后面出手的，一来这样的车轮战太耗体力，二来前面的大都是小角色，实在不值得为了这些输了后面的比赛。但前面出手的也知道自己可能入不了乌百灵的青青睐，但若能在乌山镖局当镖师也是好的，于是很卖力的展示出自己的绝招，也博来阵阵叫好声。
　　比武进行到一半时，一辆马车来到了乌山镇，直奔乌山镖局。马车一停下，上面跳下个青衫公子来，急急忙忙跑向擂台，急的小厮在后大喊：“少爷少爷，慢点慢点，比赛还没结束，您还有时间。”说着就上前给青衫公子开路。
　　“百灵！百灵！”看的正起劲的乌百灵听见有人叫自己，四下一望，原来是个青衫公子在叫自己。只见这青衫公子满头大汗，累的气喘吁吁的，却掩不住他眼角眉梢的俊秀之气，还透着股温温的书生气。青衫公子用衣袖擦着汗，用欣慰的语气说：“幸亏赶上了！”过了会，缓过气来，望着乌百灵说，“百灵妹妹，我说过一定要娶你的。”
　　乌百灵一个冷颤，马上明白过来这是庄正华来了。起身走到庄正华面前，说：“原来是正华哥哥，你来参加比赛我感到十分荣幸，不过要想娶我就得按规矩来。”
　　“可是我不会武功啊。”
　　“那妹妹我就没有办法了，我不能因为你是我表哥就放水。这样对那些远道而来的人不公平。既然哥哥不能上场，就坐下来休息吧，来人，给庄公子看座。”一席话说的乌百灵鸡皮疙瘩全出来了，尤其是在说“正华哥哥”时。说完，乌百灵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倒是庄玉梅过来了，安慰了庄正华一翻。庄正华坐到椅子上，侧眼看着乌百灵。想自己一年来游历四方，一个月前还在西川国游学，一听到乌百灵要比武招亲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连家也没回就直接来到这乌山镇，哪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不学武了。
　　乌百灵老觉得不自在，一看，才知道庄正华正望着自己发呆，于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回过头看比赛。心中却也惊讶，想不到当年那个胖嘟嘟的小子如今会长的这般好看，眉目如画，温润如玉。
　　庄正华见乌百灵瞪了眼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回过头看比赛。
　　这下上来的是个白色锦袍的男子，此人折扇在手，嘴角含笑，一派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只见他微微一笑，对台上的另一个白衣公子一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这个白衣公子马上瞧出这个人不好对付，一出手就是自己的绝招。但没几下，锦袍男子就将白衣男子打下台来。接下来亦是如此，有些甚至没出才一出招，就被这锦衣男子制住了，即使有些眼看着快赢了，最后却莫名其妙从台上摔了下来，受了伤。一时上台的人少了下来。
　　乌百灵看着这锦衣男子，总觉得不舒服，但哪里不舒服又说不上来，总之是很怪异的感觉。想到可能是莫无双来了，但莫无双又不可能这么年轻。而众人又想，江湖上何时又出了个这么出色的人物？
　　连着好久也没人上来，锦衣男子立在那微微一笑，“不知还有哪位兄台，要和在下讨教的？”说着，看了乌百灵一眼。
　　乌百灵一个激灵，对，就是这眼神！这人的眼神不像常人那样，而是诡秘的，算计的，似藏了什么阴谋诡计——他就是莫无双？他真是莫无双？
　　半天没人回应锦衣男子的话，于是乌虎宣布，锦衣男子银叶胜出，可以和乌百灵对决。
　　乌百灵心中小鼓直敲，没把握赢这个人，又四处望了望，哥哥乌百炼正从大门出来，心中安定了些，才飞身上了擂台。
　　乌百炼在椅子上坐下，见妹妹和一个锦衣男子的比试，一问，才知道那人叫银叶。妹妹拿着银色匕首不依不饶的刺向银叶，且皆是刺向要害。乌百灵的刀法一向快准，但这银叶都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还显然没尽全力。看上去是乌百灵杀的银叶无处可逃，可内行一看就知道，乌百灵明显处于下风。两人就像猫捉老鼠一般，银叶是猫，被戏弄的那个是乌百灵。
　　看来这人不得妹妹喜欢，乌百炼心道。
　　乌百灵被戏弄，气恼之极，虚晃一招，使出一招游蛇转身，将匕首刺向银叶背后。众人皆以为银叶会受伤，哪知银叶不慌不忙，一折腰躲了过去，还一转身到了乌百灵身后，抓住乌百灵的双手，夺了匕首，将乌百灵圈在胸前，含笑轻轻在乌百灵耳边说道：“美人好香，娇俏可人，泼辣带劲，正是我喜欢的类型。”这话只有两人能听到，乌百灵一时羞红了脸，心中又惊又怕，这人正是莫无双！
　　莫无双看着乌百灵的反应，心中惬意非常，小姑娘脸红最是好看了。突然脚背被乌百灵狠狠一踩，胸口被乌百灵手肘一幢，不得已放开了乌百灵的手。乌百灵一得到解脱，马上飞向哥哥，大喊：“哥哥救我，这人是莫无双！”
　　一听是莫无双，众人莫不哗然：银叶银叶，倒过来，不正是夜影？夜影莫无双，江湖上人人不齿的采花大盗！乌百炼听得叫喊，忙飞身接住妹妹。庄正华朝乌百灵投去担心的目光，更恨自己当初没学武艺了。
　　莫无双哈哈大笑，“小美人，我说过我会来的，自然是不会食言了。”说着，从面上扯下张面具下来，露出本来面目。莫无双已年近四十，可依然一张娃娃脸，若不是他因沉迷酒色而目色浑浊，目光猥琐，很难让人想象这人会是个恶贯满盈之人。
　　“按照规矩，我打赢了乌小姐，乌小姐从今以后就是我的妻子了，不知各位还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的话——哎呀，可是大家也知道，我莫无双女人不少，却是从不娶妻的，不如我向乌小姐提个建议，今日洞房之后，你仍是自由之身，可以嫁人，我也决不干涉，如何？”
　　众人听了莫不气愤，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人。乌炎气极，指着莫无双咳嗽着说不出话来。庄玉梅急忙替夫君倒茶顺气。乌了了姐妹俩也是满目怒火。
　　“想要娶我妹妹，还得过我这一关呢。”乌百炼上了擂台，正色道。
　　“原来是乌公子，看来是为乌小姐抱不平来了。”莫无双“唰”的一下打开折扇，笑眯眯的说。
　　“哼，对付你这种江湖败类，乌某从不手软。”
　　“那乌公子瞧好了，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莫无双身形微动，乌百炼只觉面门一股气流迎面而来，吹得乌百炼睁不开眼。突听得“叮”的一声细响，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睁开眼，两枚银针在阳光下闪出一蓝一银的光芒来。显然蓝色银针是涂了毒的，而则银色银针截住了毒针。
　　莫无双一愣，心中不由诧异，江湖上能截下自己发出的暗器的，不超过十个，其中六个早已隐居江湖，不知去向，一个是日月宫宫主，一个是千月阁阁主苏溪阳，一个是四方门的老老门主尹霸天，还有一个就是四方公子苏如风了。可据他所知，这些人都应该不在这才对。即使是追查自己多年的苏如风，现在也应该在京城才是。
　　这时一个白色身影从屋顶上翩然而下，青丝高束，用青色头绳扎着，带着半边银色面具，步调悠闲从容，面上笑容闲适。来的正是苏瑜。
　　“莫无双，你有点创意好不，大冬天的拿什么扇子，应该拿个暖炉才对。还有你的暗器功夫似乎退步了，我就那么无意的轻轻一甩，就将你的银针给截下来了，江湖上要是多几个像我这样运气好的人，你以后还怎么混啊？”苏瑜好心提醒道。
　　“是你！”乌百灵兄妹马上认出这人是上次闯入自家后院的白衣男子，开始还四处派人找此人，防着他是坏人，哪知从那之后就没见过此人，更没想到这人会是苏瑜！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苏瑜是因为受不了菊花香，跑到郊外没菊花的地方住了两个月，今天才回的乌山镇。
　　“你是谁？”莫无双当然不信这套鬼话，先知道此人的来历就好办很多。
　　苏瑜拍拍袖子上的灰尘，站定说：“你看看，标准的白衣，所谓“山有扶苏，瑕不掩瑜”，就是我了。我和大叔一样，喜欢在晚上出现，不过所作的事情就大不一样了。”
　　莫无双听了，轻蔑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缠命鬼的徒弟。你师父抓了我这么多年，都没抓住我，你黄毛小儿一个，也来抓我？”
　　莫无双被苏如风追捕多年，给苏如风安了个“缠命鬼”的绰号。
　　“大叔这就错了，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江山代有才人出，你怎么就觉得我这个黄毛小儿抓不住你？”苏瑜笑道。
　　“好，不愧是潇洒公子！”庄正华突然叫好，为的苏瑜那句“江山代有才人出”。
　　“废话少说，有什么本事尽管……”话到此停住，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莫无双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目含凶光，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苏瑜叹了口气说：“我可不是我师父，什么都按部就班照着规矩来。要是那样，现在中招的人可能就是我了——大叔最好别乱动，我这金针封穴法可是独一无二的，我师父都不会，小心乱了哪根经脉，就逆血而亡了啊。”莫无双听了，更是气愤，却说不出话来。“哦，对了，刚刚忘了提醒，我还顺便封了你哑穴，四方门的人都知道，我喜欢清静。”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比赛也结束了，戏也看完了，大家还是快快回去吃饭吧。”苏瑜面向百姓说道。
　　大伙听了，会心一笑，传说苏瑜公子每次办完案后都会好好睡个觉，看来不假。那么就此离开，好让公子回去休息，成了众人心中所想。
　　围观的人很快离去，那些受伤的也被人扶着离开了。莫无双看着离去的人群，嘴角突然浮现诡异的笑来。却不等他笑完，只觉一阵风过，苏瑜衣袖一挥，一枚银针朝一个灰色的身影飞去。乌百炼不由吃惊，难道——
　　那灰影一侧身，躲过这一击，苏瑜忙运气，将银针打落，免得伤了百姓。
　　“看来，缠命鬼的徒弟还有两下子。”灰衣人足尖轻点，一下离了苏瑜二十步远。
　　“多谢夸奖，不过师父武功远在我之上，我实不敢和他老人家比较。”苏瑜打着哈哈，“倒是夜影你这招调虎离山暗度陈仓用的太过频繁了些，我想来想去，当年你对福罗郡主用的也该是这招，四方门怎么可能在同样的人同样的计谋上吃两次亏。”又望向台上，“那个应该就是莫大财了吧。你弟弟在四方门等你团聚呢。”
　　抓住莫小财后，才知道莫无双有个配合他的莫大财，正是莫小财的哥哥。
　　“卑鄙小人！”那下点穴只用了二分力，被困住的莫大财冲破了。他大喊着，话到一半就吐出口血来。他似乎忘了自己早已不能用卑鄙小人来形容。
　　苏瑜嘻嘻一笑，“我早就提醒你不要乱动了，看，吐血了吧。”又换了个语气，正色道，“不过，论道卑鄙我怎么比得上你们？刚刚你们对那些武功高于你们的人也发了毒针吧？而我不过封了你穴位而已。我想这解药应该在夜影身上吧。”说着，看向灰衣的莫无双。
　　真正的莫无双面容虽也清隽，但目光比莫大财更加猥琐，酒色浊气盈眶。
　　“缠命鬼果然收了个好徒弟。”莫无双叹道。说话间，已是十指张开，十枚闪着蓝光的银针朝苏瑜飞来。
　　苏瑜心中一凛，果真不愧是夜影，那下对乌百炼的一针就可以看出了——也是那一银针射出使苏瑜确定了真正的莫无双的位置，而这下出暗器的速度之快，对准穴位之准，是刚才的三倍，非常人能躲开。苏瑜忙向后退开，然后向后一折腰，让银针尽数向后飞去。却听得噗噗几声，原来乌百炼知道灰衣人才是莫无双，便想着要来帮苏瑜的忙，哪知跟在苏瑜身后，没看见银针，十枚银针尽数没入几大穴位。乌百炼倒在了地上。苏瑜心中气道，莫无双只是暗器功夫好，其他的武艺平平，以为他还打不过莫无双不成？真是呆子！却只是瞥了一眼乌百炼，就攻上前去。
　　乌百灵见哥哥倒到了地上，大叫一声“哥哥”，跑过来就要扶乌百炼。
　　“你现在最好别动你哥哥！”苏瑜百忙之中，提醒道。
　　可乌百灵哪管得了这些，抱起乌百炼，就“哥哥哥哥”的哭了起来。乌百炼被这一动，针上的毒顺着血脉而流，气血上涌，面色一时成了黑色，不一会还吐出口黑血来。乌百灵大恐，哭的更加大声。此时，乌炎等人早已叫出镖局的人将广场团团围住，发誓非抓到莫无双不可。见到乌百炼吐出黑血来，也忙过来看乌百炼的伤势。
　　苏瑜看着团团围着的镖师，心中苦笑，这样一来，要想不伤一人就抓到莫无双是很难的了。有听见乌百灵的哭声，知道乌百炼毒发了，攻势更加快了。莫无双总是随手抓住一个人就当挡箭牌，害得苏瑜发出的暗器不得已半路就得运气将针打落，还得打落莫无双发出的暗器，免得伤人。
　　两人一时难分上下。
　　众人看得精彩，突然听得一声惨叫，只见莫无双扑倒在地，动弹不得。原来苏瑜瞧准在莫无双拿人当盾牌之时，就是他换暗器之时，那下莫无双刚好退到墙角，他以为靠墙最安全，哪知苏瑜会将一枚石头暗器打到墙上，石头反弹时正中莫无双膝弯处。莫无双小腿一时无力，本想来个旱地拨葱让小腿着力，哪知紧接着石头后面的是几枚银针，其中两枚正中莫无双肘关节，使得他双手亦无力撑地，倒在了地上。剩下几针又没入莫无双其他几大穴位，使得莫无双动弹不得，趴
　　到了地上。
　　莫无双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眼睁睁看着苏瑜从自己腰间解下一个锦囊，那是解药。
　　苏瑜从锦囊里拿出个白色瓷瓶，打开塞子，闻了下，倒出几粒药丸子，递给乌百灵。乌百灵接过药丸，将药给乌百炼服下。过了会，乌百炼的脸色好了些。
　　苏瑜走到乌炎面前说，“乌总镖头，还有劳您派人将刚刚中毒的人找来我好给他们解毒，另外麻烦给我准备一间房。”乌炎应下，庄玉梅马上吩咐几个人去了。苏瑜又看向乌百灵：“把你哥哥扶进来吧，我给他们解毒。”说完，看了看右边的大街，几个捕头穿着的人正向这边赶来，心知是前几天通知的乌山捕快来了，心中摇头叹道，怎么哪里的捕头都一样，秋后算账也来的迟。想着想着，就由乌虎领着向乌山镖局里面走去。
　　乌百灵泪眼汪汪看着苏瑜的身影，一时愣了。
　　庄正华见了这一幕，双眸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