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谋士的扶君之路》莎花

7、第七章 天下之主

　　入夜

　　季府碧和园

　　季知节一身酒气回到府里，好在没什么人发现，不然又得闹出不小的动静出来。

　　念梧瞧见自家小姐这般不省人事的模样，蓬头垢面，忍不住多叨叨了。

　　季知节却觉得很温暖，以前喝醉酒回到冰冷的住所时，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

　　如今却有一屋子的人在为她操心。

　　“小姐，您还喝那么多酒，你可知道宫里的李嬷嬷明日就要上府里来了，李嬷嬷向来严厉，要是让她知道了你这般，肯定要生气的。”

　　季知节迷迷糊糊的，至于念秋说了些什么她是一句也没听清，直往床榻上倒去。

　　这副身体实在太容易醉了。

　　——

　　翌日清晨

　　听荷与念梧两人不知道在碧和园中折腾些什么。

　　只听见断断续续的训话声由远及近，传入季知节耳畔。

　　她迷糊中睁开双眸，拨开床上的纱帘，见到不少园里的侍女在收拾屋子。

　　念梧脚步飞快地闯了进来，见着自家姑娘已经从床榻上醒了，皱着眉头道：“姑娘！您可算是醒了，府上来贵客了。”

　　季知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府里来什么贵客了？还要我亲自迎接。”

　　少女睡眼朦胧，柔顺如瀑的青丝散落在肩背，桃色底衫衬的人娇俏可爱，令人不忍责怪。

　　念梧没法子，自家姑娘，只能自个儿宠着了。

　　她将早已准备好的衣衫拿了过来，“姑娘啊！是宫里的李嬷嬷快来了，昨晚还同您说过的。她不出三刻恐怕就要到府里了，您还是赶快收拾好吧。”

　　季知节听罢，也不觉得是何等大事，死过一次的人，倒是对凡事都看得更开些，多了几分从容。

　　她不紧不慢地穿着衣裙，念梧看不下去，忙过来替她系上腰间的绸带。

　　“念梧，你不必如此着急，迟不了的。”

　　念梧仔细替她整理好衣衫的袖口领口处，“姑娘是不知道这李嬷嬷的厉害之处。”

　　一切准备妥帖后，季知节先去前厅拜见季承风与沈嬅，见一家三口早已坐在厅内喝了有半盅茶。

　　不打紧，反正季家家教松弛，向来随心所欲，季知节这般安慰着自己。

　　没多久，李嬷嬷便来了季府，这位看起来和沈嬅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居然被称作嬷嬷，季知节微微有些惊讶。

　　“这便是贵府的嫡小姐了。”李嬷嬷这句话看似是疑问，实际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李嬷嬷打量似的望着面前看起来还算端庄的姑娘，在她身边转了一圈，点了点头，随即笑着对季承风与沈嬅道：“这几日贵府的千金小姐就在奴家的手中调教几日，望季将军季夫人不要过多干涉。”

　　夫妻俩笑脸盈盈地点头答应，“您是宫里的老人了，您说什么这丫头就得听，不然您就狠狠责罚，我们绝不心软。”

　　季知节心想，难怪他们平日里对自己不多加管束，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今日她着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以翡翠色为主色调的烟罗绮云裙，色彩艳丽，如同云霞般绚烂。

　　更重要是的，这套服饰显得她尤其端庄淑女，若是按照她以往半男半女的装束，恐怕在这里李嬷嬷第一眼的印象便不好了。

　　这还得多亏了念梧心细又周到，才能给她准备的如此妥帖。

　　接下来的数日，季知节可谓是忙碌不堪。

　　上午要去李嵘的茶室听学，下午要跟着李嬷嬷学习女红、坐姿、烹茶、焚香、插花等雅事。

　　还有那位温先生，悄无声息地便住进了玉泉别居，倒是和她想象的神秘形象差不多，待用了晚膳准备去拜见一二。

　　“用点心！看看哪一步骤错了！”李嬷嬷尖锐的嗓音将季知节的思绪重新拉回到碧和园的茶桌上。

　　被李嬷嬷一训，加上方才的走神，眼下更是不知道这烹茶的步骤进行到哪一步了，只能硬着头皮将手中碾好的茶倒入烧开的壶中。

　　一尺长的木棍瞬间打了下来，季知节细嫩的手背瞬间沁出一道红痕。

　　不远处候着的念梧与听荷看了各自为自家姑娘揪心，连连叹气。

　　这炙、碾、罗、煮四道工序，连她们都快背熟了，可自家姑娘还是频繁出错。

　　季知节看着壶中被自己煮坏的茶汤，也是烦闷至极，心想自己或许就是没有烹茶的天赋，总是记了这忘了那的。

　　这时不由地想起茶室里，李嵘倒是烹得一手好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喝他的茶简直是一种享受。

　　终于熬到快用晚膳了，李嬷嬷这才放过了她。

　　恭恭敬敬地送走了李嬷嬷后，季知节似想到了什么一般，“之前让你们去打探的坠马一事，可有下落了？”

　　听荷站出来道：

　　“奴婢正要向姑娘汇报呢，您平日练马的马场，虽说一般闲杂人不会轻易入内，可奴婢却意外得知，这家马场背后的东家是宋府，恰巧谢府的大小姐宋映雪在您坠马前去过一次马场。”

　　季知节抬眉，若有所思。

　　看来，先前一直疑惑的事情，如今也得到了些许证实。

　　当时她一直不明白当初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导致她性情大变，现在看来，或许是宋映雪从中使了些什么绊子，让她与萧凌产生了误会吧。

　　那日定北侯府中，无端恶语相向的宋映雪，每一句都在说：“我喜欢的人喜欢你，我嫉妒你！讨厌你！”

　　只是那时她不清楚原委，因此只觉得宋映雪奇怪，心里有些疑惑罢了。

　　不过，如今她既已无意于萧凌，也知害自己的人不过是一位慕君不得的小姑娘，那便没必要去深究过错了。

　　倒不如就让宋映雪得偿所愿，毕竟少一位敌人便是多一位朋友。

　　重要的是，宋府虽已没落，大不如从前，可宋学士在朝为官，勤勤恳恳，一身文人傲骨，忠心的门客也不少。

　　“听荷，你可识得萧世子身边的仆从？”

　　听荷点头。

　　“那便帮我向萧世子带句话，说我约他后日午后在校场相见。”

　　说完便似累瘫了般朝贵妃椅上一卧，等着用膳了。

　　——

　　玉泉别居被沈嬅精心修缮了一番，眼见亭台水榭，游廊绕院而成。

　　季知节踏进院中，青白裙尾随着步履若隐若现。

　　一身墨染长袍的年轻男子端坐在游廊摆放的白玉棋盘前，手执黑子，十分专注，似乎还未发觉他这院中已入了旁人。

　　“小女季知节，见过温先生！”声音朗朗悦耳，伴着园中的水流声，格外好听。

　　温执玉见她闯入，先前的思绪被打断，却并无半点不悦。

　　只是见到眼前端庄知礼的季大小姐，完全想不到为何世人皆传她不学无术，顽固无礼。

　　“季大小姐有礼了！”温执玉起身和气地点点头道。

　　季知节早先打探到季承风有位得力的军事，便想办法让哥哥季知铭去讨要。她对李朝的局面了解只限于书面上的浅层，因此她需要一位可信之人来帮她。

　　她斜眼见棋盘上胜负未定，便开口道：“先生独自对弈多无趣啊，若不嫌弃的话我来同先生下棋如何？”

　　男子面色始终保持着温和，如春风和熙。

　　将盛满白子的青釉棋罐移到她面前，温吞道：“好。”

　　季知节扫过棋盘上黑白两子局势，思索片刻后，细白的指尖执着一枚白子，嘀嗒落下。

　　温执玉眉眼微扬，眼见这枚白子落在了一个对全局来说无甚用处的地方，但见对面女子一脸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搁着疑惑。

　　几番来回下来，不到一刻钟，局面便从先前的不分上下，转为白子催腰折骨般的倾覆之态。

　　温执玉将手中执著良久的黑子丢入棋罐中，轻笑道：“在下棋艺不精，认输了。”

　　十几岁的姑娘，棋风如此恢弘大气，悄无声息地便将对手杀的片甲不留。

　　“敢问季姑娘的棋艺师从何人？”

　　少女不假思索，檀唇微阖，“是蔡老。”

　　聚精会神下完一局棋后，季知节觉得松快不少，撑着身体往后一仰，神情愉悦。

　　温执玉口吻耐人寻味道：“蔡老？可是蔡惕守老先生？老先生已过世数百年，季姑娘莫不是拿在下打趣吧。”

　　季知节顿首，是啊，蔡老已经属于顺朝才存在的人了。

　　回忆起上辈子年轻时，谢共秋上京赶考，曾无意途径一方雅致的院子，见院子里有位略年长些的先生在独自对弈，棋瘾大发的他，一屁股坐下就拿了人家的棋子开始下。

　　当时蔡老并没有赶他走，与他一起对弈完后，觉得他是个在棋艺上不可多见的天才，便执意收他为徒。

　　只是后来他没能入仕，一手棋艺只能沦为在民间与人对赌谋生的手段。

　　他不敢再见蔡老，却一生将他当做自己尊敬的老师。

　　季知节沉凝片刻后，笑着忽悠道：“我读他撰写的棋术学来的。”

　　夜风无形吹过。

　　天上乌云散开。

　　稀疏的星子和一轮弯月出现在夜空。

　　“先生，我知你心有鸿鹄，若不是受我父亲之托，您定是不愿来教我一深闺小姐的，对吧？”

　　男子不语，嘴角挑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季知节继而道：“善弈者谋势，不善者谋子，我同先生一样，愿做这下棋之人。如同您辅佐我的父亲。”

　　此话一出，温执玉神色滞住，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前方不过碧玉年华的姑娘，竟能说出此种惊世骇俗的言论，小小年纪，企图搅弄风云。

　　可她说这话时，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全然不像个被娇惯了的深闺小姐。

　　“不知大小姐......要为谁谋弈？”温执玉试探道。

　　“未来的天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