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三人争吵2 ...
-
漠然望着昭昭的瞳孔微微一缩,少女不大却坚定的声音传入耳内,钟离越一时间有些难以冷静的心悸。
她虽是回应方青砚的话,眼睛却看着钟离越,好像在反驳两个人的想法。
他心中下意识想,不过是说的好听,不要再信这个人的话。
神色甚至更加冷淡。
可却忍不住静静听她说下去。
“小花很好很乖很讨人欢心,流浪又怎样?”
“我可以养它,没有人可以欺负它!”
方青砚看着昭昭,如同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着养别的东西……”
“不听话的孩子,是会付出代价的。”
昭昭眼中是方青砚站在巷子里浅笑的样子,突然想起前世,也是这样。
她偷跑出来喂小花,被方青砚发现了。
那时候她也是在备嫁,却和方青砚天天见面,他每日都要盯着她绣盖头,对她说,要绣一个好看的盖头,在成亲时才能遮住她的脸,宾客便不会被昭昭吓到,还会觉得昭昭漂亮。
密不透风的目光让她窒息,趁着方青砚不在的一天跑去后门喂小花。
接着,方青砚出现了。
他笑着道,早就觉着昭昭心不在焉,原来备嫁时还念着一个畜牲。
“是表哥比不上这只畜牲吗?”
昭昭不敢接话,被强硬带了回去,令她松一口气的是,方青砚没有斥责她,也没有告诉方淑真,而是问,昭昭备嫁,不方便出门,要不要表哥帮你喂小狗。
昭昭很惊喜,连忙答应,代价是安心在房里绣盖头。
再后来,昭昭很乖巧连着绣了半个月的盖头,方青砚忽然问她,想不想出门看看。
昭昭彼时快闷死了,激动点头答应。
方青砚带她去了巷子的一个角落。
随着脚步越走越近,各种犬吠声刺耳,昭昭忽然不敢继续走。
斑驳的血迹被肆意涂抹在青褐色石块上,几只毛发结块,尾巴微秃的流浪狗正围着一团东西贪婪埋头。
刺目的鲜血几乎染红了昭昭的视野,她浑身发冷,看看这副场景,又转头看向方青砚,渐渐湿润的眼睛里是不可置信,还有浓浓的哀求。
可面前的男人只是朝她笑着,一如既往的温柔:“不去看看吗?”
强硬地拽着昭昭,方青砚无视了正朝他们狂吠的饿犬,来到那一团面目全非的肉团前。
是小花。
凭着那毛色和微不可辨的身形,昭昭立刻就认出来,却不愿相信,流着泪蹲下来,想去如往日那样摸摸它。
伸出的手被人拉住了。
昭昭慢慢转头,怔怔看着浅笑的方青砚。
青年的视线落在她无知无觉落泪时绝美的脸上,轻声道:“抢食的野狗都是这样的。”
“无论食物是是什么。”
眼睫垂下又抬起,那双勾人眼睛泪水盈盈,晶莹不断滚落到脸上,湿润了微张的红唇,最后滴滴答答把青石上的血迹模糊。
方青砚欣赏了一会这美景,才心疼地伸出手帮昭昭擦眼泪。
他唇角的笑容扩大:“所以不要为无关紧要的畜牲落泪,明白了吗?”
“我的好昭昭。”
昭昭睁大眼睛看着他,眼泪止不住也擦不尽。
他也不在意,手不停帮她擦泪,接着在她耳边道,“不过这只狗也死的有些冤枉。”
“答应昭昭每日来喂它,不想它独食为其余流浪狗妒忌,就这么惨死在同类口下。”
“都是昭昭的对它的另眼相待,随意施舍,才害死它的。”
少女闻言,垂眸看向七零八落的尸体,又像被烫到似的迅速挪开视线,眼睫颤动如蝶翼扑闪。
她被他拉起身,远离无主的血肉,昭昭下意识慌张去看小花,却被方青砚捏住脸,“这次过后,昭昭要明白,畜牲都是成群结队的,喂了一个,就会来第二个。”
“可人的施舍只有一份……”
“争不过的,下场就是死。”
后面的事她就不记得了,浑浑噩噩待在房里,渐渐不记得小花,也不再试图出门,直到出嫁。
带着血色的回忆骤然揭开,昭昭在同样的地点再看见这个人,只觉恐惧无比,可现在小花还活着,她一定不能让它再那样死去。
一个人能做到吗?
下意识去看一旁的钟离越,对方好整以暇地望着这边,没有什么表示。
他一直像是来看一场好戏,态度冷硬,有时还能让她感到他的一丝鄙夷。
在她最开始喂狗的时候。
大概他也和方青砚同样,觉得喂这些流浪狗是白费心思,得不到任何回报的。
而刚刚他那些平和的邀约、乌金扑过来时的相护,可能都是无奈被迫之举。
或者就连她给他沏桂花茶时,钟离越莫名软化的态度,对桂花茶的喜爱,也是她的错觉。
昭昭没有很失望,她已经习惯面对各种人的恶意,不差钟离越这一个,转头重新看向方青砚。
方青砚给她带来的阴霾太深,深到她重活一世,从来不敢去直视他,凭着他的语气判断他的情绪。
但她这次努力让自己去观察他的神色,克服对那张脸的害怕,去分辨他的眉眼。
这张脸刻在她记忆深处,昭昭只在小时候去欣赏过它的美丑,因为后来她渐渐分不清是美是丑,也不爱去看别人的脸。
既然有很多人心慕方青砚,大概是好看的吧。
这张从来只会浅笑,只偶尔沉下神色的脸,在看向她时,喜欢盯着她,时间久了看起来像贪婪的鬣狗,棕褐色的眼珠透出一些痴迷。
偏向钟离越时,又会显出阴狠,笑得更加开怀。
方青砚是个很古怪的人,前世从小就辱骂她的容貌,却在她刚及笈那年就迫不及待与母亲定下亲事,拒绝了他父亲安排的亲事,拒绝了方家老夫人给他调教的陪房,守着她一个在他口中丑如夜叉的人。
方家不像秦家人丁稀少,只有两个姑娘和一个小公子,光是方父的妾室就有足足七个,更别说那些数不胜数的庶子庶女。
方家夫人与家主不好相与,可昭昭嫁过去除了第一日见过公婆,之后便再没和他们见过面。
她不用请安,逢年过节也不用和他们吃团圆饭,方青砚把她关在房里,没人来找她,她每日能见到的只有方青砚。
方青砚是嫡长子,及冠就接手了方府许多家业,在婚后又入朝为官,整日忙得不见人影,竟然回府时还会东绕西拐去京城里的各种铺子给她带吃食。
也是这个从来不嫌麻烦的人,会对着她不停道,昭昭真的很丑,要乖乖待在房里,出门会吓到旁人。
昭昭从来不懂他,可她前世的时候,会觉得他其实是喜爱她。
即使后来方青砚和秦朝云的丑事让方秦两家举族倾覆,让她在大雪中永远闭上眼。
重活一世,她以十八岁昭昭的视角,看三年前的方青砚,才惊觉这个人对她的心思。
他大约从小到大,从始至终,都在为昭昭及笈时的求娶谋划。
可那又如何?
因为他是方青砚,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方青砚都不会变,昭昭也不会变。
他的喜爱是无时不刻的羞辱和贬低,是小小一间永远只有自己和紧闭着门窗的房间,更是剥夺她在意的东西强占昭昭全部的注意力。
他喜爱她,倒头来也会跟秦朝云私通。
每一份喜爱的具象化,都是在伤害她。
秦昭昭只会在三岁第一次见到这位表哥时会欣喜,自此之后,方青砚从未让她真正开心过,她对这个人只有愈来愈深的恐惧。
之前的她太过软弱,所以失去许多,她不知如何去反抗,偷跑出去的结果是被关进漆黑的暗室十余天不见天日。
现在她好像懂了一些方青砚。
想娶她吗?可是她已经定亲了。
他大概很看不惯钟离越吧,在方青砚心里,钟离越是不是如同小花一样,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可他害不了钟离越,这次,也害不死小花。
想着,昭昭垂下眼,轻声问,“表哥是不是很讨厌昭昭?”
浅笑着的方青砚一顿。
钟离越视线一直落在昭昭身上,见状饶有兴趣地挑眉。
原来被欺负狠了,也不是个软包子。
他还以为这些呼之即来的野狗,她从来不会在意呢。
“只要昭昭乖乖听话,不随便跑出来跟外面不三不四的东西来往,表哥自是欢喜昭昭的。”
方青砚神色很快如常,话里话外很显然是在骂人和狗。
昭昭却像听不出来一样,抬眸一笑,“昭昭明白了!”
“今日就收养小花,这样就不算外面的野狗了。”
轻笑着,视线黏在少女的笑容上移不开,方青砚道:“昭昭说笑了,姑母不会允许你收养这些畜牲的。”
同样被人笑容晃了眼的钟离越突然对上昭昭看过来的眼睛,心中立刻了然。
下一秒,少女笑吟吟,“非也,表哥。”
“昭昭将归。”
“定北侯府是我未来的家,我是定北侯府未来的主母,当然可以收养区区一只小狗。”
她勾唇注视着钟离越,对方那双黑亮的眼眸同样注视着她。
他没有说话。
昭昭于是接着道:“侯爷先替我在侯府养着,不日我嫁过去,小花仍是我的小狗。”
“定北侯府的事,母亲管不了。”
“表哥,更管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