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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逛窑子 ...

  •   康绥呆愣地眨眨眼睛,脸上刚刚被吓出来的泪痕还没干透,迟滞地转头看向他们,终于开口说了这几天来第一句利索的话:

      “我看到神仙了。”

      尽管旁边站着的仆从一言不发,但从他像被雷劈了的表情来看,一眼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是治好了还是没治好啊?!

      转头再看看两位官府来的面上倒是未起波澜,旁边的男人倒也罢了,这个相貌姣好的姑娘不但能妙手回春,当下还面色如常地点点头鼓励康绥继续说下去,真不愧是见多识广的神医!

      康绥见状咽了口唾沫,眼神不自觉地游离,说出的话毫无生气:“那天夜里,我走在下山路上,突然听到旁边的树丛里有人呼救……”

      因为此处靠近溪边,常有妇人来浣洗衣物或是孩童嬉水,失足掉进河里的事也是偶有发生,所以康绥当时并未细想,只当是有人落水,急急忙忙地解开外衣便想去救人,谁料等他拨开那些遮蔽视线的树丛,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瞬间脚底发虚,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迅速浸出的冷汗几乎将他的后背打湿。

      “那是英招,一定是英招!他身长九尺,高大魁梧,我看着他举起了长矛,将一个人恶狠狠地踩在脚下,用力刺穿了那人的身体!”

      英招?李长川抬头用眼神询问裴如晦,裴如晦与她相视一眼,随后说道:“《山海经》中记载了一神兽,其状马身而人面,虎纹而鸟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康二公子见到的英招是否就是我所说的上古神兽?”

      见康绥猛力点头,裴如晦掰着手指头说道:“马身人面,虎纹鸟翼,音如榴,这么多的特点,一下子可不好辨认。”

      他勾唇笑笑,声音里却横添了一丝威胁的意味,沉声道:“尤其是像夜晚光线这么差的情况下,你连对方身长何许、具体做了什么动作都能一一道来,我究竟是该夸你临危不乱还是有意为之呢?”

      又端起这个臭脸了,李长川暗自腹诽,他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李长川无论看多少遍都会代入到她被裴如晦用刀架着脖子的情景。

      思及此,李长川在确保裴如晦看不见她的视角,对他恶狠狠翻了个白眼。

      眼见康绥又害怕地朝里挪动,李长川忙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笑着安慰他:

      “康公子别紧张,这位呢,是本县新任县令裴大人,你别看他脸臭,裴大人办案素来秉公无私!他询问你也只是想早日查清凶手,所以你有什么便说什么,不用紧绷着哈!”

      他脸臭?裴如晦感觉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之后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在大理寺历练五年,他一直不屑以尚书之子的身份以势压人,单凭他见微知著的慧眼和有如神助的破案速度就让一众同僚敬服,上至大理卿下至监狱长,谁曾敢说他脸臭?

      “我!……”

      “好……我说。”

      总算撬开了这祖宗的嘴,二人瞬间没了互怼的心思,都屏气静静等着他说话。

      “我本不想去河边!都是顾少爷在席上非灌了我几大壶酒,我怕回家后酒气太重被我大哥发现,便想去捧些溪水洗把脸,谁知道就碰上了这么件晦气事!要怪就怪那晚月光太亮,我离得又那么近,叫我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血……还溅到了我身上……那血还是温热的,温热的!”康绥说着又嘶喊起来,扭动着去抓身上的衣物,仿佛要将那日溅到的血全都擦净。

      今日已不宜再问,裴如晦一把拉过还想安抚康绥的李长川,将她护在身后,下一秒康绥的五个手指印就整齐地印在了他的脸上。

      这次的问询最终以裴如晦满腔怒火又无处发泄地离开康家告结,他憋着气冲在前面,自然也没看到身后正房中走出一个淡然俊雅的男子,然而李长川却有意地放慢脚步,默默地看了会。

      男人虽然长相儒雅,说出的话却夹枪带棒,他轻蔑地瞥了眼厢房内还在发疯的康二公子,随后嗤鼻道:

      “一点小事就吓成这样,这样的野种也配做我康家的人。”

      骂这么脏啊……李长川暗暗感叹,转头问送出来的侍从:“这位是?”

      “回小姐,这是我家家主。”侍从怯生生地说道。

      李长川想起来的路上裴如晦和她提起过的康家长子康禾祺,了然道:“你们家主看起来很讨厌二公子,怎么,他俩不是亲生兄弟啊?”

      她本是打趣想缓和一下气氛,可话一出口侍从立马变了脸,小声说:“小姐,求您别说了……老爷从不许别人提二公子的身世……”

      看见侍从哀求的表情,李长川心里咯噔一下秒懂,信誓旦旦地将食指放在唇边表示自己不会乱说。

      “我自己能躲开,您替我挡什么呀?”

      也分不清裴如晦是气得还是疼得,回到衙门李长川给他上药的时候,难得地看见在他的脸上还能出现除了皮笑肉不笑以外的其它表情。

      裴如晦呲牙咧嘴的,冷声说道:“谁替你挡了?我是怕你看康绥一个不顺眼,下狠手把他也给打残了。”

      “噗嗤——”

      李长川粲然一笑,随后正色道:“行吧裴大人,就算你要逞英雄也得把您这俊脸保护好吧,这下好了,堂堂县令还怎么出去见人?”

      裴如晦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小伤而已,很快就消下去了。”

      李长川拿着药膏的手慢慢垂下,她低头看向裴如晦明显左右肿得不对称的脸,小声地说:“谢谢啊。”

      裴如晦一愣,随即仰头用他那双好看的眸子看着她笑着说:“李大小姐说什么?我没听清,可否再说一遍?”

      他故意的。

      可好歹他也结结实实替自己挨了一巴掌,李长川深吸一口气:“我说谢……”

      “湜一!你猜我查到了什么?”曲悬音蹦跶着跑进来。

      “查到了什么!”李长川蹦跶着迎上去。

      “我跑遍了城内大小客栈,最终锁定了一家!你知道店主人跟我说了什么吗?”曲悬音神秘兮兮地凑近问道。

      “店主人跟你说了什么!”李长川求知若渴地凑近……

      “行了悬音别卖关子了,还有你李长川,也别演了!”裴如晦没好气地打断他们。

      “噢。”曲悬音把嘴巴撅得老高,一点也不客气地拿裴如晦的杯子豪饮了一杯茶,才缓缓道来:

      “吉祥客栈的店主说前几日有位叫金至斗的商人入住,一进门就吹嘘自己是受到长公主邀约的冶镜师,店主也查过文牒,果真是前往东都的。而且此人出手阔绰得很,他一个人就点了七八个大菜,住店钱也不要找零,因为排场很大,所以店主印象格外之深。”

      这与他们之前的推断相差毫无二致,相视一眼后,李长川问道:“那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客栈是什么时候?”

      曲悬音点点头,“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

      “最后一次?”老店主捋着胡子思索了片刻,“约莫是在三日前吧……”

      说着老店主低头翻了翻账本,“喏!就是三日前,我记起来了,那天他怒气冲冲地出去,老身刚好就想起来住店钱的找零还没给他就把他喊住了嘛,但没想到这小子反而还扔给了我两块白银,你说说现在的年轻人,唉!”

      做有钱人的生意就是爽快啊......不要零钱还给小费,啧啧啧!李长川忍不住咂舌感叹。

      裴如晦古怪地看了眼还沉浸在羡慕中的李长川,随后问曲悬音:“三日前,那不就是二十二日,康绥看到凶案现场的那天?”

      李长川闻言,说道:“大人是想说,金至斗怒气冲冲地出去,也许要找的人便是那个凶手?”

      裴如晦颔首,继续问道:“那日后,金至斗便再也没出现过?”

      曲悬音点头,说:“再没出现过。”

      三人心中皆已有数,一路行去吉祥客栈。

      曲悬音跑在二人前头一跃跳进了店内:“老人家,官府查案!”

      “官府?”老店主见得令牌,立马赔着笑脸从柜台后走出来,认出曲悬音后,恍悟地说:

      “大人们,贵人们,你们可是想找那个……金至斗啊?”

      见众人没有否认,老店主“哎哟”一声就给众人鞠躬作揖:“大人们呐,老身这店做的可是小本生意,他要是犯了什么事那可都跟我没关系啊!”

      “老伯伯快起来。”李长川忙上前一步扶起他。

      裴如晦蹙眉,敏锐地听到了老店主话中的端倪,“你怎么知道金至斗犯事了?”

      老店主听闻,哭丧着脸抬起头来问道:“不,不是吗?”

      “刚刚那位公子走之后老身就去金至斗住的客房看过,他的行囊包裹都还在,这连着几日不出现,可不就是犯事儿了吗!”

      老店主左右看看,用手挡着神秘兮兮地凑近他们说:“贵人们啊,你们是不知道,金至斗在我这客栈住了五日,日日睡到日上三竿,到了夜里呢,又春光满面地出去了,夜里是我女儿看店,据她说啊,这金至斗回来的时候……”

      老店主说着说着涨红了脸,压低了声音说:“他回来的时候,这...满脸满脖子都是唇脂印啊!”

      “啊!”李长川挡住嘴巴惊呼,“逛窑子啊!”

      她这一番惊天动地的言论出口,饶是裴如晦也替她害臊地扭开了脸,老店主急得要捂她的嘴:“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好讲这种话!”

      男人做得出,还怕女人讲吗!李长川不以为意地拂开老店主的手,再说古代对逛窑子去青楼这种事还不明令禁止,要是像现代人一样把扫黄打非摆在台面上讲,哪还有这么多的事端来。

      “金至斗每天夜里都要逛窑子,三日前突然怒气冲冲地出去,是欠了什么风流债吗?还是逛窑子的时候为了花魁和别人起了冲突?”

      听着李长川一口一个“逛窑子”“风流债”,老店主哭笑不得地说:“这老身就不知道了,大人们还是去问问别人罢!”

      老店主给他们带了路,金至斗的房间在天字一号,推门进去便可看到里边邋里邋遢的景象。

      裴如晦蹲下身子,随手拿起一件金至斗扔在地上的衣服翻看,李长川则绕着整个屋子转了一圈细细查看后,朝裴如晦摇摇头,“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屋内也没有打斗痕迹,他只是单纯的生活习惯脏乱差。”

      裴如晦起身,在手上掂掂那件捻金银丝线的鹤氅,一双清冷的眸子扫视着整个房间,随后把鹤氅递给李长川,说:“你有没有发现,这金至斗自己的衣服,无论是里衣还是外衣,都华贵异常。”

      李长川轻轻摩挲着那鹤氅的衣角,嘴唇微翕,呼吸逐渐变得深沉而急促。

      那具尸体身上穿着的外袍,是麻衣。

      “有人在金至斗死之前就给他换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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