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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验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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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出大堂,招呼外面等候多时的贺野彰,两人一同出衙门搭乘马车。
“裴娘,这次去哪?”贺野彰看着一脸沉思的裴泱悄声说道。
“先去大理寺一趟,我有些事情需要去确认。”她蹙眉沉思,暗想着李侍郎给她的牒报内容,总觉得这李侍郎对她有所隐瞒。
“何事困扰到裴娘,竟让你思虑许久。”他见裴泱皱眉的苦恼样,开始心疼起来。
裴泱抬头看向贺野彰,见他的那一刻,忽得想起昨夜她未曾发觉的疑惑,“你昨夜为何如此笃定是蒋家陷害于我?你手头上应当不止那枚假令牌吧。”
他听到后先是一愣,随后轻笑起,伸出他自认为骨节分明的手,欲扶着裴泱上马车,“裴娘,待在马车上同你说,先下扶着属下上马车。”
她扫了他一眼,撑着他的肩膀直接上去,眉宇间自带一股傲气,看贺野彰的那一眼,像是在嘲笑他的作为。
“不了,本县主还是有手能上车的。”
贺野彰愣在原地,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感受到肩部余留的温意,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他盯着裴泱进入的马车,翻身上去。
“去大理寺。”
车夫听令,马车开始渐行,朝着大理寺的方向而行。
“说吧。”裴泱昂首睨视贺野彰。
“裴娘聪慧,”他赞叹一下,“属下确实得到指向蒋府的线索。”
说完,他从腰间拿出一张纸,小心将其交付给裴泱看。
她拿过纸详览,定睛发觉此纸与先前李侍郎所写的牒报内容有所相似,但却指向不同。
“果然有所隐瞒。”她咬牙低语道,她抬头瞄贺野彰一眼,“这纸你从何处得到?”
“昨夜从那些刺客身上翻出。”他收下裴泱的注视,平静地说。
“昨夜?刺客?”她一听此话,忽得忆到昨夜碎在脚下的瓦片,原来是他!
“原来是你。”她呢喃道。
她这话直接钻入他的耳里,他低头捻着衣角,唇边溢出淡淡的笑意,心里暗自回答着是他,是他救的!
但他还是装作未听清她的话,继续说:“属下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搜寻刺客之身得到此纸,而那假令牌则是从黑衣人那寻来的。”
在他说完后,空气突兀地陷入沉默,贺野彰悄悄抬头瞄了眼裴泱,在她察觉前赶紧扫到别处,就是不正眼瞧她。
裴泱早就注意到他的视线,只是她不拆穿而已。
她再次抬起纸张,蹙眉沉思,试图回忆起昨夜宫宴动乱的点点滴滴。
“县主,大理寺已到。”车夫停下马车喊道。
车夫的这一声打断裴泱的思索,她一下子从回忆中惊醒,收起纸张下马车,只是在她刚下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瞬间转变,原先略带的平和直接变为冰冷,一股低压自她周身散发,直接冻得跟随其后的贺野彰打了个冷颤。
“你怎么在这?”裴泱瞥了眼站在大理寺门前的霍元赫,冰冷地说。
霍元赫站在光下,长身玉立,细碎的额发随风飘动,淡白的嘴唇紧抿,睫羽轻颤,遮住那双略带期盼的双眸。
“我猜泠娘今日定会出现在此,便提前等候。”他一听到裴泱的声音,喜悦地转身,弯起黑白分明的双眸,“今日泠娘怎着男子衣饰?”
在他的眼里,裴泱银绸高束起青丝,一身玄色烫金碎纹圆领袍搭配她此刻冷淡的表情,敛去周身女子气,取而代之是一股扑面而来的少年气,若非他肯定她的女子身,恐怕会误以为是哪家俊俏的小郎君。
“不关你事。”她抬脚步入大理寺内。
她凭借着记忆走到大理寺丞的办公区,突然出现的她直接吓得正整理文牍的大理寺丞一跳。
他在位上打量一番裴泱,从椅上起身后便环着她走,“你是?”
“晚辈裴泱,见过大理寺丞。”她收起疏离气息,俯身行礼。
他捻髭一笑,环着走的同时嘴中不断念叨:“是霍景明那厮的孙女?真是大了。”
裴泱立起身,语带惊讶地说:“你见过我?”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你这人?”大理寺丞瞥了裴泱一眼,哼声说道。
裴泱嘴角轻弯,不留痕迹地退后几步,避免他的口沫溅洒在她身。
“你此次来老夫这,是要查何案子?”他抚髯回到位上,继续整理文牍。
“晚辈欲想亲自验昨夜扰乱宫宴的刺客尸身。”
许是宫宴一词出现在他耳边,他放下文牍,抬眼见裴泱,“验尸格目不已让刑部侍郎交付于你吗?”
“晚辈想亲自确认一番。”她坚持说道。
“晚辈可是得圣上口谕前来调查,大理寺丞应当会同意晚辈的请求吧。”
她见大理寺丞意图婉拒,便在他开口前快速补充一句,一下子堵住他接下来的话。
他见裴泱眼带笑意的模样,抚髯轻笑,随后提笔书写文书,“罢了,罢了,看在霍景明的面上,老夫便同意你。给,这是许可文书,老夫再给你找个仵作跟随于你。”
“来人!把许仵作叫来!”
裴泱接下文书,欠身道谢。
一位面容清秀的男子进入,他欠身朝大理寺丞行礼,“大人,有何事需吩咐。”
“你带此人去尸检房验昨夜紧急送来的尸身。”大理寺丞命令道。
“是。”许仵作应下后,在裴泱身旁说道,“小娘子,请随下官去往尸验房。”
裴泱颔首同意,抬脚跟着许仵作离开。
路途中,她又一次见到霍元赫,他一见裴泱出现,赶紧跟着一起。
“泠娘,你这是去哪?尸验房?”
裴泱并未给他一个眼神,转头同许仵作说道:“许仵作,你怎得能看出我为女儿身?”
许仵作用毫无感情的语气简单回复:“声音,行为,姿势,面容。”
“我都刻意压低音线,动作也模仿男子,这还是能被你一眼看穿?”她抚着脸疑惑问出。
“即使是刻意模仿,女子同男子的身体特征也是不相同。”他解释说,“即使小娘子模仿男子很像,但对于下官而言,小娘子乃女儿身一眼便能看穿。”
“一眼看穿。”她喃喃自语,脑海突得闪过一道光,似是想起甚么。
“泠娘……”一旁的霍元赫还未说完,直接被裴泱打断。
“闭嘴!”
他抿嘴不言,悄悄瞄裴泱一眼,委屈地捻起衣角,不时咳嗽几声来提醒他的存在。
裴泱一眼都没看他,快步走到尸验房前。
“小娘子,郎君,这是尸检装束,还请穿戴完毕后进房。”许仵作递给两人尸检装束,同时自己也迅速穿戴完毕。
裴泱包上头巾,穿着罩衣,戴上手套口罩,完毕后跟着许仵作一同进入,一旁的霍元赫则是有些嫌弃。
他见裴泱穿戴好,耐下心深呼吸,也按照裴泱模样戴起。
一排排尸体裹上白布,被置放在平整的石台上。屋子里散发着腐败气味与霉气,尸身旁不时环绕几只苍蝇。
霍元赫一进尸验房,鼻尖萦绕着怪异的血腥味更是让他胃水翻滚,差点干呕出来。
裴泱哼声冷笑,暗想着总算有能克他的东西。
“哪个是扰乱宫宴的刺客?”她同身旁的许仵作说。
许仵作指着一排裹着白布的尸身说道:“这些全都是。”
他擦净器具,掀开最近的尸身白布,指着胸说道:“你看,箭矢穿透右肩甲与锁骨之间,深入至胸腔。箭头从外向内穿刺,深度达四寸,箭杆留于体外约六寸。”
他指着伤口处,仔细同裴泱解释:“箭镞带有倒钩,故伤口边缘有撕裂状。”
裴泱弯下身,极力忍住尸身近距离的腐烂气息,她见许仵作越讲话越多,便忍着仔细听。
“此人双目瞳孔极度散大,应当中毒极深,同时尸体出现大面积青紫,尤其以四肢末端为甚。还有就是,你看,尸体内血液呈现不寻常的暗红色,且凝固异常。”
他轻划了下尸体,异常的暗红血液顺势流出,随后变成血块。
裴泱垂眼深思,“这是中了何毒,竟会呈现如此惨状?”
霍元赫干呕完后,耳里听到许仵作的解释,他走过去瞧了几眼后又开始干呕。
“此毒乃凝血散,出自北原国处。”霍元赫干呕结束后,轻轻擦嘴说道。
“凝血散?”裴泱一听,心里存疑,为何又是北原国的毒?
“你确定?”她反问道。
“我确定,此毒在古籍中写过,乃北原剧毒散,中毒者瞳目散,青紫遍布四肢,血流凝为块。这与仵作的所言相符合。”他恢复过来后,对裴泱解释道。
“对,郎君所言极是,而且此毒被下在箭矢上,令这些刺客都身受剧毒中。”
“此毒被下在箭矢上?”裴泱总算明白今日的牒报一丝违和感,原来隐瞒的地方在此。
“对啊。”许仵作被裴泱这一声疑惑吓到,“下官早已将此事写在验尸格目之中。”
“可我并未得到此消息。”她沉声提起,并将许仵作此时惊讶模样收在眼下。
“小娘子,下官确切下官早已将此事写于验尸格目之中,并未隐瞒。”他大声说起,眼里满是坚定。
“我信你。”裴泱抬手压下他的声音。
“泠娘,难道是塞北出现状况?”霍元赫听完那两人之间的话,再想到昨夜影卫同他的汇报情况,大致捋清此刻状况。
“我猜是这样。”裴泱说道,“先出去吧,尸身差不多了解完毕。”
霍元赫一听到这话,嘴上呼出气来。
于是三人便一同离开尸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