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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文官经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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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这天,北部传来消息,万勒国占领的州府已被尽数夺回,战士们已经在返程的路上,说不定过年前就能赶回来与家人团聚。
这消息传到城里这天,是个久违的大晴天,街道上人们脸上扬着笑,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消息虽然在临安人的意料之中,可他们还是忍不住兴奋。
宫里也蔓延着喜色,树上挂起灯笼,窗上贴着窗花,白色的世界里,映入眼帘的,却先是这一抹抹红。
鸾鸣殿比较宁静,殿内隐隐有琴声传出,悠扬平和,听得人心都净了几分。
但琴声伴的却不是舞。
一套五禽戏练完,虞千梨走向桌案,倒了杯茶解渴。
她的戏做完了,他的琴却还没断。
她望向弹琴的那个人,神情专注,似乎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端坐在窗前,身姿笔挺,一席白衣,好像要融进背后窗外的雪里。
却因为身旁那支梅花,艳丽的红,割出了窗外雪和窗前人。
阳光被他的身体挡了大半,但仍有几缕映在琴上,虞千梨的目光顺着柔和的光线,落在那双手上。
白皙透明,隐隐透着青色的经脉。手指勾缠间,能看得出指腹并不柔和,她记得,这人的武艺不错,大概经常练。
琴声动听,时如流云飘渺,时如微风轻扬。
等到梅香都随着风传来的时候,虞千梨才回过神,原来她已经盯着人家看了许久了。
她放下杯子,胡乱想着这梅花生命真长,这么多天还能有香味传出。
转头走向室外的那一刻,殊不知窗前的人正抬头看她。
琴声仍不断,目光却已经随着她远去。
等到她走的远了,室内的方向已经看不见她的踪影了,宿云生才停下拨弦的手,手指微蜷起,手心似乎有些湿润。
他盯着门外,渐渐发起了呆,想起这些日子与公主的相处来。
公主确实是个话少的人,也不太爱出殿,与他为数不多的记忆力里的样子分毫不差。
但公主常常看着某处就发起了神,或是坐着坐着就打起了盹,这个时候,他就可以抬眼悄悄的又明目张胆的看。
她不爱坐的端正,爱窝在靠窗的小塌上,像是极怕冷,塌边总是烧着炉子,上面温着糕点。
又要开着窗户去看外面的景色,冻的唇色有些发白时才关了窗,去吃些茶点暖和身子。
睁着眼睛时,眼神总是漫不经心,仔细看去,又似乎有点淡漠,看不太清,但闭着眼睛,又显得那么……不可接近。
是他不敢靠近的那种接近,他怕她厌了他。
鸾鸣殿里摆着许多医书,都有翻阅过的痕迹,公主有时会翻看几眼,这时候,就算宫女进殿添置炭火或茶水她也不曾留意。
练戏的闲暇,也会翻看一些民间故事册,大概是看到有趣的地方,嘴角会噙着浅浅的笑意。
这个时候,他总是更难克制自己的目光,好几次差点被发现。
等他低头缓和了自己的情绪,再望去时,应该是有趣的地方过了,公主就收了笑,他有点遗憾。
遗憾那有趣的故事太短,公主平日里不常笑,他希望能看她笑的久一点。
想着想着,外面传来脚步声,他继续拨起琴弦。
虞千梨进殿时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挂了一抹笑。
身后,霍窈跟着进来。
“好冷啊好冷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霍窈缩着身子,皱着脸直奔火炉。
她烤了一会儿才注意到一旁的宿云生,“大理寺卿,你也在啊?”
宿云生点头回道:“霍二小姐。”
霍窈的注意又回到了火炉上,直呼冷。
“发生什么了,这么急着来找我,还在雪里跌了一跤。”
“还不是因为听到了霍寒他们即将凯旋的消息,我立马就跑来找你了,谁能想到这路这么滑呀!”
“嗯,我也听说这消息了。”
霍窈睁大了眼:“你这么快就知道啦?”
虞千梨回道:“城里不都传遍了吗?”
“那倒也没错,”霍窈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嚼嚼嚼,“可是以前你这儿消息都闭塞的很,像城里那些闲言之类的你都不去打听,这次却知道的这么快。”
虞千梨给她倒了杯茶,“嗯,吃慢点,等会儿别又噎着了。”
霍窈接过茶,“对了千梨,凯旋那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城门接他们,那日霍寒一定会很风光,我是一定要去看看的,我保证,下次风风光光凯旋归城的人一定要是我霍窈。”
“好。”
“答应的这么爽快?以前天气冷,我要你出门,你可是百般推辞,要我费好大的口舌呢。”
宿云生低头默默听着,抚琴的手动作也慢下来。
画晴端着衣物进殿,“霍二小姐,快去把衣服换了吧,穿着湿衣服可是要受冻的。”
霍窈拍了拍手,起身应声好。
宿云生也适时站起来,“公主今日的戏做的很好,现下时辰也已经不早了,微臣先行一步。”
虞千梨淡淡的应了,看着他神色无常的出门。
……
宿云生推开府门,府里如今多置了几个小厮,不再是从前那般冷清。
他走到里面那片池塘处,池塘上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或许他不应该多想。
可是他不见公主对多少人热络,尤其是自己。
身后传来小厮急匆匆的脚步声,“公子,公子,可算找到您了。”
他转过头,“怎么了?”
“是嘉阳公主,她的侍女来了,还带了东西来。”
宿云生向府门走去,不一会儿就把小厮甩在了身后。
“琴……是给我的?”宿云生有些惊喜,又有些讶异。
“是的驸马,公主说了,您弹琴好听,这把琴就送给驸马您了。”宫女道。
“可,留下什么话?”他眼里含着期待。
侍女笑道:“公主确实留下了话。”
“她说这几日您配合的很好,长公主也很满意您的教学。”
“但接下来的日子,驸马就不必前往鸾鸣殿了。”
宿云生有片刻的茫然,嘴张了张,却眼看着那宫女把琴交到自己手上,然后返回。
他接过琴,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琴被很好的安置在里屋,周围是一些琴谱,是他这些日子搜罗的,不远处的书桌上,还放着一本五禽戏的图册。
——
越临近过年,宫里就越忙碌。
虞千梨却接连几日都没待在宫中,流窜于临安街。
“公主殿下,您说您要是想要胭脂水粉或是瓷器作装饰,您吩咐我一声便是,哪能劳烦您亲自到我这店里来挑啊。”
郝尤谦一脸痛心,仿佛在为让公主四处奔波而感到尤为惭愧。
“这些店都是你的?”
“唉,”郝尤谦叹一口气,十分谦虚,“在下不幸有几分经商头脑,做了小小的生意,您光顾的那几个店呢,正是在下的。”
“这我知道,你好像说过很多遍了。”
“公主不把郝某的话放在心上,那郝某说的再多又有何用?果然,不被重视的人,即便做的再多,也是白费功夫,根本打动不了……”
“行了。”虞千梨打断他。
“好嘞,公主有何吩咐,”郝尤谦眼珠子一转,看着很是精明,“您这几日接连光顾那几个店,总不会真看上那些个俗物了吧。”
“那几个店赚钱多不多。”
“这……多,又不多。”郝尤谦看着高深莫测,并不直接回答。
“郝尤谦。”虞千梨一个眼刀过去。
郝尤谦讪笑了一下,解释道:“和公主您的身份比起来,这自然是不多的。”
“和郝某的家产比起来,这自然也是不够多的。”
“可是在普通人眼里,甚至是许多朝廷官员眼里,又算是……多,非常多。”
虞千梨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这几个店,够养活许多人了。”
“当然能养活许多人了,许多平民百姓,只要他不是个奢侈鬼。”
虞千梨沉思了许久。养百姓,真的是为了养百姓吗?可如果不是,那显然还是不够的。
“好吧,你好好注意这几个店。”
“能得公主青眼,郝某当然会格外关注这几个店,不仅如此,所有的胭脂店和瓷器店郝某都要关注。”
郝尤谦一捧手,“一定会把最好的胭脂和瓷器找来,送到公主的鸾鸣殿。”
虞千梨不理他这嬉笑逗乐的模样,等真出了事,就有他好果子吃了。
要回宫的时候,却看见了……她的驸马。
虞千梨停下了脚步,稍显困惑。
宿云生看着也不像是会喜欢吃糕点蜜饯的人呀,难道还是她对这人了解的太少了?果然,人不可貌相。
“公主在看驸马呀。”郝尤谦钻到她身边,随她一起看。
“郝某觉得,这驸马爷也是个奇人,他要是弃文从商,一定也能干出一番事业来的。”郝尤谦一脸认真的点头称赞。
虞千梨:“嗯?”
“难道公主不认同吗?您看这铺子经营的多好。”
“你说这铺子,是宿云生的?”
“对呀,公主不知道吗?”郝尤谦认真观察她,发现她是真的不知道,他“嘶”一声,“您二位,这未婚夫妻做的,真是熟又不熟。”
“本公主确实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开始经商了。”
“是吧,不仅这间糕点铺,还有一间茶肆,一所布庄,都经营的挺不错呢,只除了一家草药铺,两天就倒了。”
“郝某本以为那草药铺会有点起色呢,毕竟驸马爷去的最多,似乎花的心思也更多,可惜了,可能他不适合学医吧。”
在虞千梨似乎打算继续听的眼神示意下,郝尤谦开始点评起了他经商的过程。
“郝某还是第一次见经商也能以勤补拙之人。”
毕竟这宿云生开铺子的第一日,状况实在是惨烈,郝尤谦那时都不信他能开下去,谁成想还不到两个月,这生意就做的有模有样。
“他那时候,几乎日日都会来,耗费了许多时间在这几间店铺上,”郝尤谦啧啧叹息着,“郝某都要以为在朝堂做官有这么惨,俸禄都混不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