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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五禽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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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多练五禽戏,百姓们热衷武学,平日里也经常练习其道强身健体。
五禽戏,防止疾病,五禽戏,去秽怡情,五禽戏,延长寿命。
虞千梨有一步没一步地迈着,不时踩着积雪用鞋尖勾勒几下。
她很努力地想着练五禽戏的好处,尽量想出有什么是能让自己从暖融融的榻上爬起来,站在鸾鸣殿前殿练戏的魅力。
皇宫里银装素裹,接连几日大雪,终于在今日见了阳光。
云层稀薄,微风不燥,她似乎能闻见雪的味道,清爽,微凉。
今日是起得早了点,前几日上午,她都是拖到很晚才起床,好歹才能在午时前逛完一个时辰赶回鸾鸣殿。
那时路上也能偶尔碰见一两个官员,大概是进宫跟长公主他们商议朝中事务的。
今日却看见许多官员或三五成群或独自前行,还有的聚在路上,都往宫外的方向,大概是正好赶上下朝。
人很多,谈笑前行或是止步交流,都穿着差不多的衣服。
其实她看不太清他们的面孔,但她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稍落在后方的颀长身影。
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呢,明明他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在比较专注的听同行之人说着什么,和周围其他人并没什么不同。
但她就是觉得有一点不同。
他的眼神很沉静,没有丝毫波动,甚至和同行之人也隔了几步,只是在距离实在要拉大的时候才会多行几步,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莫名感受到了一种孤寂,是那种心里的孤寂,明明他站在众人中间,但在她眼里,在那片雪地上,就好像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已经沉默地站在那儿很久,久到身上都要结霜了。
她蹙了蹙眉,莫名不太喜欢这片霜。
很多官员也看到她了,纷纷上前来给她行礼,其实很多往来办事的官员在这几日见过她很多回了,暗地里都在猜测嘉阳公主的意图,毕竟以前,他们很少,几乎没有在下朝这个时间段见到过嘉阳公主。
而今日,更是堵在他们下朝的必经之路上。
宿云生显然也看见她了,却不知为何没有上前来,只是站在原地,面容平静,看着她朝行礼的官员们点头露出笑。
官员们行过礼,看到她还站着不动,又往后看停在原地的宿云生,于是没人继续停在这里,都相携着笑着离去了。
走的很快,不出片刻这块儿地就只剩他们二人。
宿云生试探似的往前行了两步,看她眼神落在自己身上,顿了一下,还是走到她面前,“微臣见过公主。”
虞千梨直视他,道:“宿公子每次都说见过本公主,可其实本公主并没有经常见过你。”
“公主……微臣愚钝。”宿云生低头,皱着眉,一副百思不解又有些茫然的样子,好像她的话多么玄妙或是多么令人匪夷所思。
“你确实愚钝。”她抬步往前走。
好在这人不算太愚钝,还知道跟在自己身后,但下一刻。
“是,微臣自知心拙口夯,愚不可及。”
她止步,无奈转过头,却见这人眼里露着无措,道:“恳请公主解惑。”
夹着凉意的风吹着,眼前人眼眸低垂,一副做错了事的听训样。
……
她还是心软了。
午后。
虞千梨拿着画册,她打算认真起来,好好练这五禽戏了。
还没等她研究透这第一式,画晴就匆匆领着一个人进殿,“公主,今日长公主安排陪您练戏的是……”
于是她就顶着两腿分开站立,双手成虎爪状向上举起并且脑袋仰天的姿势垂眸和来人对视。
……是驸马。画晴默默吞下这句话,垂首退出了殿内。
宿云生也没想到她已经开始了,眼里露出惊讶却不由得嘴角微弯,在看见公主的眼神扫过来时赶紧低头。
他放轻脚步走过来,“公主是在学第一式吗?”
虞千梨动作着,闭眼继续做,但她的动作歪歪扭扭的,配上那一脸冷漠。有些有趣。
宿云生拿起图册,对比着她的动作,觉得有一处不太恰当,忍不住伸手,但在快接触到她的时候又停了下来,神情似有些懊恼,“公主,微臣可以碰吗?”
虞千梨没吭声,像是默认了。
“那……微臣动了。”
他扶着虞千梨的手臂,略一用力,往上抬了几分,“公主的手不用握这么紧,只需轻微合拢即可,可以放松一些。”
虞千梨按照他说的话收拢,轻呼出一口气,放松了身体。
“接下来,”宿云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她的肩膀,“公主的手往下按,落至腹部,十指撑开,手心朝下。”
虞千梨听着他近在耳边的声音,为了听清一些,忍不住靠近了一点,却不知耳垂碰到了什么,微凉,只碰了一下那东西就快速退开了。
她做好这一式,却没听见旁边人说话,不由睁开眼。
眼前人触及她的目光忍不住躲闪了一下,退开一步,反应过来她的无声询问,轻咳了一下,“对,公主做的对。”
他上前拿起图册,“下一式,虎扑。”
虞千梨觉得很奇怪,也不知窗外有什么,这人一直往窗外看,明明自己都做好了动作,他却这么不专心。
“宿云生,你想什么呢?”
宿云生蓦地回过神来,看到她的姿势,又忍不住移开目光,吞了吞喉咙,还是上前来纠正她,“公主不用倾得太前,否则会比较累。”
“嗯,”虞千梨调整了一下姿势,看向画册。
下一式要手腿并用,难度不高,就是幅度有些大。
练了这么久,她也出了些汗,殿内置了火炉,温度有些高,空气也有些黏腻,隐隐有幽香传来,是梅香。
原来是窗外那一支梅花,娇艳欲滴,迎着窗外一片白茫茫,红的显眼。
他们并没一直学下去,而是把前面几式练熟了,剩下的慢慢来。
宿云生是就着雪色走的,天色有些暗了,冬日晚的早,但他的背影在雪地上显得很挺拔,冷风吹不折,大雪压不断。
虞千梨记得他是一个做事很认真的人,从朝堂百官和临安众人对他的评价就可以看出,他虽然表面上不近人情,但是处理事务一丝不苟,旁人都不能从这块挑出他的毛病。
但今日,他走神了三次,往窗外看了五次,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哦,还犹犹豫豫想说什么又没说了两次。
真有趣。
虞千梨打了个哈欠,合上了窗,冷的慌。
翌日,竟然还是宿云生来鸾鸣殿,莫不是长公主觉得他教得好,颇有成效?
虞千梨看着他眼下微微的青黑但显得很亮的眼睛,心不在焉的猜测。
但是这日,宿云生并没有在一旁指正她的动作,而是亲自把动作做出来,让她可以不看图册跟着练。
可她明明记得这人昨日指导自己的时候还是要看图册对比的。
宿云生的动作很熟练,他做的时候时刻注意身后,看到她落后一步还会放缓节奏。
练了几遍后,虞千梨也渐渐熟练起来了,他就在一旁看完她做完一整套,确保她每一步都没出错且不让她有哪里忽快忽慢。
画晴起先还只站在殿外听里面的声音,也不知她为何放心二人共处一室,就算他们已有婚约,但到底还未成亲。
练了两日五禽戏,虞千梨觉得自己晚上入眠都更快更宁静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因为她以前入睡还是有点小困难的,除非她哪日累着了,就会睡的很快,但她很少让自己累着。
她抽空去了趟长公主那里。
是在近傍晚,宫里已经点了灯,凌华宫也不例外。
宫女们都守在外头,长公主处理政务的时候不许其他人在旁打扰,有时会错过晚膳,但宫女们把晚膳端进去,她也不见用几口。
通常等她想起时饭菜已经凉了,她嫌热饭麻烦浪费时间,有时会趁宫女不注意,随便吃几口应付。
很多人都劝不住,甚至是……曾经那位许酌先生。
看着虞茵在灯下忙碌的身影,虞千梨不由得想起曾经那位许酌先生常说的话。
一个人的情深,怎么抵得了另一个人的淡薄。
他守在这,守到天荒地老,她的眼里不为所动,这就不只是自作多情了,而是在作恶。
那是他喝醉时说的,看她一脸懵懂的样子,也没有多说,只劝她,不要辜负心爱之人,也不要做那恶人。
可是,她是爱人还是恶人,谁能理清,如何两全。
她端过宫女手里的膳食,在她们一脸感激的表情下把托盘放在桌上。
“千梨,你怎么来了?”虞茵抬起头,一脸惊喜,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还是道:“等我先批完这本折子。”
虞千梨站在一旁,随手翻了几册她批好的折子,渐渐不悦起来。
“姑姑,这些胡言你理他们做什么?你越理他们就越得劲。”
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及一些没什么用的提议,连她都能看得出呈上的这些事根本无关痛痒,只是为了给她添几分负担罢了。
虞茵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放下手里的那册。
“我不理,他们就不写了么,总归是要让他们发泄出这些情绪。”
“何况,我也没有其他事情要做,如今皇兄不醒,我多处理几本折子,多发现一点疏漏,即使只是琐事,百姓们也能少几分惶恐,何乐而不为呢。”
“倒是千梨,平日里清醒的不行,怎么遇到这种事,比姑姑还急切。”
“要是想安慰姑姑,不如把你的身体养好才是正事,不过我听说这两日你倒是有好好学那戏。”
虞千梨把盘子一个个摆好,替她布菜,“姑姑为何这两日都安排宿云生来陪我。”
“还不是你不肯学,我听说他在旁的时候你还会老老实实的练。”
虞千梨把折子推到一旁,盯着她老老实实吃饭,并不回应。
虞茵笑出了声,拿筷子敲她的头,“你个小机灵鬼,怎么什么都看得出来。”
“好吧,”虞茵要放下筷子,又在她的注视下又继续拿起,夹了一口菜,“当日皇兄那么快就敲定了你的婚事,他是了解过了,可我还没了解呢。”
“我只知这宿云生做事确实有几分本事,可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呢。”
虞茵难得露出如此小孩子气的一面,满脸傲娇,“你们相处一段时间,他要是有一分让你不满意的,随时退了他。我们嘉阳公主要的,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驸马。”
虞千梨靠着她坐,良久无言,半晌,才道:“姑姑,如果我摸不清他的用意,想考验他呢?”
虞茵是真的有些好奇了,“我第一次见还有让千梨困惑的事啊,他做了什么?”
虞千梨幽怨地瞪了她一眼,她才正色道:“考验!当然要考验!你想怎么考都行,他要是经不住考验,那就是他不合格,不配当千梨的夫婿。”
虞千梨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完全听姑姑的意见,不然,她怎么会把对她一往情深的许先生都气跑了,再也没回来了呢。
或许,她不应该辜负真心之人,而是应该随心而行。
监督虞茵吃完了晚膳后,虞千梨随她看了几本折子,头晕眼花,不住的犯困,于是匆匆回宫休息去了,虞茵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