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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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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还未停稳,禾谨妤已经掀开帘子冲了出来,亲眼见着侯府大门紧闭,牌匾上的确挂着白……
是谁……死了?
禾谨妤手里攥着软缎帘布,脚底却像是被浆糊粘在车板上那般,迟迟迈不动步,里头的邝嵩等得不耐烦,也往外头钻。
啊——
这辆马车过于娇小,邝嵩避无可避地将禾谨妤给挤了下去,她脑子里晕眩未散,整个人直接摔在侯府大门口的石板路上……
痛得禾谨妤差点又昏过去。
“大娘子!大娘子你还好吗?”春桃秋桃两人火速奔了上来,试图将禾谨妤扶起。
邝嵩也是吓得不轻,他没想到自己会捅这么大篓子……只得站在马车上,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娘,娘子……快,快把她扶起来……”邝嵩从车上跳下来,想去将她抱起,又不知该从何处伸手比较不会冒犯。
他们俩毕竟……不是真夫妻啊。
禾谨妤趁着这空档,已大抵捋清下一步该如何做,她悄悄捏了捏春桃的手指,“嘘……就当我晕了,先带上官人一同回云墨阁,切记。”
春桃虽不懂她的用意,却一定会照办的。
“不好,大娘子晕倒了!快来人,随秋桃将大娘子一块儿抬回房去,我先去秋澜院替大娘子禀告主母一声。”
秋桃听后,摆了摆手说道,“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我来吧!”
邝嵩听后更是吓了一跳,她这样一摔不会把自己给摔死了吧?
这一下子就晕过去了,不会植物人了吧……那他该怎么办?
心中的愧疚快将他整个人给吞噬掉了。
实在看不得秋桃一个姑娘家,独自将禾谨妤抱起,邝嵩只得上前说,“放下,我来抱大娘子回去……你们该去秋澜院回禀的就去回禀,该打听消息的就去打听消息,我想等大娘子她醒过来,应该有不少事要问你们呢。”
春桃欣慰地看了邝嵩一眼,又与秋桃四目相对,两人随即弯着嘴角,满眼笑意。
进了侯府,才知道里面更是一片慌乱不堪。
下人们挂白的挂白,哭泣的哭泣,不是这边把水桶踢翻,就是那头没端住手里的东西,洒了一地。
怪不得要将府里大门紧闭,这种场面要是让外头的人看见,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
“二爷!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
不远处手忙脚乱的几个丫鬟,撞见邝嵩怀里抱着禾谨妤往院中走去,异口同声开始惊呼。
“小点声,像什么样子!”
等邝嵩抬眼才留意到水苏也站在她们其中,泪眼婆娑委委屈巴巴地站在一旁。
“二爷,您可终于回来了!这府里都乱成一团了……这,大娘子,这是怎么了?需要奴婢去叫府医来吗?”
邝嵩点点头,加快了脚步朝云墨阁走着。
结果下一刻他的胳膊却忽然传来急促强烈的痛感,禾谨妤没来由地重重一掐,疼得他差点撒手又把禾谨妤扔在地上。
好在他的脑子这次总是清醒了一会儿,赶忙转身对水苏说道“别!别去叫府医了!大娘子回去躺一躺就好,水苏,要不你也一块儿进来吧,我,我可能有事要问你。”
水苏听见邝嵩主动叫自己同去,心里乐开了花。可面子上却强装矜持,没有表露出来,毕竟府内有丧,脸上挂笑恐被打出去的。
邝嵩抱着禾谨妤刚进内室,她就把眼睛给睁开了。吓得水苏身子一软,扑跪在地上,连连说道“大娘子,您,您没事就好,奴婢还以为……以为您怎么了呢……”
“小声点,站起来答话。”
禾谨妤活动了两下筋骨,又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瞪了邝嵩一眼,走到邝嵩平日睡的罗汉床前,坐了上去。
“府里今日怎么了?为何这般慌乱?”
“今日确有大事……”
“有大事为何不叫人去聚仙楼同官人与我禀告?你既进了云墨阁,就该拿这当自己的安身之处,怎么?莫不是在秋澜堂住了些时日,就把自己的心给住歪了?”
水苏换上一幅副委屈的模样,又偷偷瞄了邝嵩一眼,见他一点都没有想为她说话的意思,便也不再抱有期待。
她随手抹掉眼角的泪花,回道,“禀大娘子,奴婢真是冤枉,真不是奴婢不想出府同大娘子禀报,实在是主母不让啊!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实在没法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消息送到外头去。”
“是吗?”禾谨妤斜眼瞧着她,语气里满是怀疑和责备。
她心想,要不是早知道她偷了五公主的玉如意,定要被眼前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给骗了。
水苏跪得更低了,连连答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大娘子一定要相信我……二爷,二爷您倒是替奴婢说句话呀,奴婢怎么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随意出入侯府呢?”
邝嵩还在担心禾谨妤的身子会不会因为刚刚的撞击而留下什么隐患,水苏这突然一问,他才回过神,敷衍的答道,“是是啊,是的。”
其实他根本没听见适才二人在聊些什么。
还在想着禾谨妤既然没被摔晕,为何要装晕……水苏在这儿又没机会问她,只得自己在心里慢慢琢磨。
禾谨妤见邝嵩还是如此漫不经心的样子,冷哼一声,不再纠缠此事,转而继续问道,“今日福府里到底怎么了?你知道多少,通通讲出来,那边恐怕不会给我们留太多时间。”
“回大娘子,老侯爷战亡……大爷今日已接了官家要他袭爵的圣旨……主母因此已在病榻上起不来身……府医在旁边治了许久,仍旧没有什么起色……老太太也在赶回来的路上,大概在这一两日内,便要到了。”
水苏这几句话听得禾谨妤半晌未能开口。
仅是半日,邝府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想必秋澜堂内早已一片混乱,她一个刚嫁过来的次子媳妇,若是直面此事,恐要被迫接着些不太讨喜的差事,她暗暗庆幸自己还能有机会装晕躲回云墨阁。
“哎,我怎么听着有点乱呢?是什么意思?我爹死了……我大哥回来了……那婆子又病了……那老婆子也要回来了?袭爵……那是说这定北侯的名头,现在是我大哥的了?这爵位就是比皇位继承要快的多啊!真有效率!”
水苏被邝嵩的言论吓得将头埋的更低了。
禾谨妤本想发火,见有外人在,强忍住了。
毕竟在这危急关头,谁也不能轻易相信,这水苏身份复杂,来头不小必要多防着些。
禾谨妤在心里默默捋着侯府错综复杂的关系。
也就是说,现在的定北侯是邝起。
这很奇怪……
将军归京这么大的事,为何她在聚仙楼外半点消息也未曾听闻?
难道是偷偷回来的……
可偷偷回来官家又怎会立刻下旨?
官家必然是知道的。
那么……
官家是故意无视他们邝家父子?
难道是打了败仗,不配声张?
“官家下旨只有袭爵?没有什么嘉奖赏赐,或是体恤抚慰?”
“奴婢未曾听闻。”
能知道这些禾谨妤已是知足,估计水苏也打探不出更多的细节,便挥手想叫她先退下。
可水苏看了一眼邝嵩,轻摇着头,仍旧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禾谨妤大抵猜到她想要什么,抬眼看着邝嵩,对水苏说道,“你这丫头运气实在不好,如今这府里有丧事,纳你为妾,恐要往后拖一拖了……官人虽是次子,在朝堂之上也并无官职,可当下纳妾,传出去仍是不妥……好在你们二人感情纯粹,你也不是那种暗暗生妒之人,水云房仍留给你住,只要你愿意,永远可以住在那……至于名分这事儿,等风头过去,想必官人定会满足你的。”
邝嵩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这女人怎么回事?
什么叫他会满足水苏的?
他下意识想开口阻拦,却被禾谨妤一眼瞪了回去,只能作罢,心想,反正现在是不会纳妾,以后纳不纳的……就再说吧。
水苏听完,眼泪跟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地流,眼见着将裙边都湿了一大块。
其实禾谨妤心中也有一丝后悔,她的确应该早些催着邝嵩将水苏纳了的。如今这情况,她无名无份,心中恐生怨怼。水苏的真实身份不够明朗,背后之人也摸不到一点蛛丝马迹,还不知后头会生出多少棘手的事来……
“别哭了,先回水云房歇着吧。你放心,虽是不能抬妾,但我会争取将你的份例按着妾室的标准发放,这也是当前唯一能安慰你的事了。”
禾谨妤的破例之举对水苏来说也是一剂定心丸。
她又喵了一眼邝嵩,可他的眼神却迟迟不肯与她交汇。水苏想着府内当下杂事繁多,局势不定,确实该先回水云房避避风头。
待水苏离去,邝嵩紧着两步走到禾谨妤身旁,语气怨怪着问道,“你怎么……”
禾谨妤以为邝嵩是要责怪她替他向水苏承诺,便先一步解释道,“官人莫要怪妾身独断专行,当下时局混乱,她本就是您过去的旧人……若此时寒了她的心,为自己埋下什么后患,得不偿失。今日妾身先替官人稳住她,若日后官人仍是不愿……也算有个缓冲,没必要当下立即堵住她的路,您说对不对?”
“我不是问你这个,这内院的事,历来都是大娘子你做主的,就算你非要替我把他纳了,我也不能强硬阻拦,驳你的面子……你纳你的,我不碰她就是了。”
“那官人要说什么?”
邝嵩竟不是为此事责怪她,这让禾谨妤有些意外。
“我是想问你啊……刚刚被我不小心撞下去以后,身体有哪里疼吗?会不会胳膊腿断了你没发现?”
禾谨妤眉眼瞬间弯了下来,她别过头去,用锦帕轻遮嘴唇,生怕邝嵩发现她脸上的笑意。
随后故作平静答道,“多谢官人惦记。妾身还算幸运,从头到脚都能动,也没有真的晕过去……其实还是要谢谢官人愿意配合,没有让水苏找来府医拆穿妾身的戏。”
“我确是没看懂,你没晕为何要装晕?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不去看热闹还躲起来,我真是没想到……自古看热闹应该是刻在咱们骨子里的冲动才是……”
“那官人为何不去看?”
“我如何去看?我去看热闹,谁把你抱回来?谁替你打马虎眼呢?”
邝嵩理直气壮的样子,让禾谨妤心中有些复杂,死的明明是这府上的顶梁柱,是他的父亲。可他却在这同她逢场作戏,用肌肤之亲来打趣她,好像半点儿悲伤也没有。
她知道他本不该有,却也忍不住感伤。
“官人嫡兄回府,妾身听闻他往日待您极好,等下同他碰面,官人可想好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