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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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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有阴暗面,在未能达成人格的和解之前,他和“他”只能是敌人。
从许多年前开始,云松就在‘成为一个混蛋’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不当一般的混蛋,他给混蛋们当头头。
自记事起,他每天都在潇洒无趣中虚度时间,身为孤儿的他没有任何牵绊,也没有人给他钱花。
云松的记忆断层崩塌在2013年,那时他也刚好13岁,在此年龄之前的经历他大多都记不太清晰了。
如果一个人所承受的苦难大于他这个年龄阶段的承受范围之外时,大脑会选择性忘掉一部分事情,让他继续活下去。这看起来像是生物渴望求生的一种本能反应。
他本来什么都忘掉了,可看到“云松”后,一切往事都如同翻江倒海般重新将他拉回记忆的海底。
云松成长在一个豪华而糜烂的环境里,他的百口之家热闹繁华又冰冷清寂,每晚午夜时准时准点,家里亮起绚烂的霓虹灯,他的鼻息间满是呛人否烟香酒气,耳边萦绕着绝不算悦耳的歌舞音乐,吵闹声会响彻整晚,小云松一直都很排斥这种环境和这样迷乱混沌的生活。
他有二十多个兄弟姐妹,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曾一同度过无数个清醒异样的夜晚。
晚上时,云松躺在床上,总是会努力放空自己的大脑,试图刻意忘却所能身体的触觉味觉感觉,忽略身侧传来的声音和气流,他连眼睛都不眨,一直盯着窗外的夜空,直到眼睛酸痛,生理性的眼泪流到枕侧。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总是不需花钱就能享受到的。这样的天赐使小云松可以看到有云或无云的墨蓝色天空,有时夜空中也会有亮晶晶的星星,他总是在想,窗外的星星会不会冷,会不会孤独。
小云松最喜欢夜空可他很讨厌夜晚,夜晚总会存在令人作呕的气息和声调,随着而来的,还有肥硕年迈的身体和粗鲁污秽的话语。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他一定会听到求救者的呼喊吧?
所以小云松觉得,这世上一定没有神明,不然小喜朵为什么会醒不过来呢?
小喜朵和他一样,是家里最受客人欢迎的小男孩,爸爸妈妈管他们叫小摇钱树。因为客人们很愿意为小喜朵和小云朵花钱。肯定是因为他们两个既能满足男客人的癖好又能供给女客人的需求。
云松从前的乳名叫小云朵,所有人都这么称呼他,‘小云朵’放在小孩子身上怪可爱的,可让他现在回想起来只会一阵恶寒。
熟客们甚至会因为争夺喜朵和云朵的夜晚而争吵闹事,所以他们提出了一个主意。也许恶魔都不会做这种事情。
小喜朵死在了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小小的软软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而僵硬,只有小云朵默默垂着脑袋站在床边陪伴着他。
云朵在等喜朵醒过来,喜朵为什么睡着了就不会醒来了呢,为什么他们都说喜朵死了。什么是死,什么叫命运?
为什么有些很宝贵的东西会突然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那明明是很美好很重要的事物,那明明是自己不可或缺的感情,但某天被人强行夺去了,而且再也不会还给他了。
云朵并没有哭,可他真的很难过,可眼泪怎么不从眼眶中流出呢?泪水可以融化悲痛,但云朵没有眼泪,所以他的悲伤全部冻结成了坚冰,也许永远失去了消融的机会。
第一战
“他”率先出手,从背后抽出来一把长刀,寒光一闪刀锋直劈下来,云松身形一闪而躲,但他只能躲过这一刀,因为一刀接着一刀,且刀刀致命,似乎势必要见血才肯收刃。
云松和“他”在这片茫茫原野上交手,云松没有趁手的武器连能临时拿来应付的工具也没有。
云松躲得狼狈,在心中暗骂“他”:你丫就算是和我对打,好歹也得公平公正吧,凭什么你有好刀,我就只剩挨劈的份。
“他”不光身手灵活,脚步身形宛若游龙走蛇,一袭黑衣让“他”每每动作间宛如阴影寒刃,“他”的刀法同样快准狠。
当然云松的拳脚也不是吃素的,可肉身终究难挡刀光剑影,“他”至多被打上几拳踹上两脚,可云松的身上已经有了不少深深浅浅的刀痕。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已经不再同先前一样似镜中人了。
云松气喘吁吁,而“他”依旧稳扎稳打毫不见倦意。这鬼平原连处藏身躲避的地方也无,云松被接二连三的尖刀砍得措手不及,最终,“他”的刀捅终于刺穿云松的腹部。被捅死真的有点疼,云松想。
刀入肉后又即刻被“他”拔出,接着鲜血喷涌而出,不多时就染红了脚下的土地。星星点点的鲜红血液溅上“他”的额间,和锋朗的下颌,唇边也染上几滴血迹,有种残忍骇人的暴力美感。
“他”是无情无义的刽子手,只会挥刀杀人毫不手软。云松像是离了水的鱼儿,连扑腾的余地也无。
云松捂住腹部的伤口,这时鲜血早已渗透他的衣服顺着手掌一股股喷涌着,再怎么用力捂也留不住这条烂命了,云松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他”身前。
于是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什么也无,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虚空,不带任何感情的流露。
这时“他”将长刀举起,刀刃对准云松的脖颈,说出了两个字——“蠢货。”
手起刀落间,头颅落地,血涌如喷泉。第一战,败北。
另一个自己的刀法迅猛,使得砍头的痛苦太过短暂,还没等云松细细品味此等滋味时,居然重新现身于平原上。
云松转过身,不远处站着一道身影,熟悉的背景,熟悉的对手。这森林真是见鬼了,杀了一次还不够,还想多来几次,要杀多少把才能爽?
刚刚被“他”砍了头,被“他”刷尽了威风,这次云松和“他”同时朝对方奔去,平原上的两人再次打斗起来。
这一场云松有幸多扛了几秒,死法也稍稍体面些,好歹保住了全尸,被人一刀剜走心脏。“他”对云松的评价是,“无能。”
第二战,败。
第三战,败。
……
“他”闪至云松的身后,接着一跃而起,腾空劈下重刀,想是被切开的石榴,云松的身体从头颅到脚当场分做两瓣,倒向左右两边,同时从中绽放出绚丽残酷的血烟花。
这次依稀听到“他”说:“未从造生,先就定死。”
第八战,惨败。
记忆中小喜朵的身体被推进一间铁抽屉后,抽屉里就燃起了熊熊烈火,火焰中的小喜朵似乎在烈焰中重生,小胳膊腿脚扑腾着挣扎了几下,站在一旁的云朵轻轻拽了拽妈妈的衣角,弱弱地说:“喜朵醒了。”
“他死了,永远不会醒了。”
所谓的妈妈也不是生养他的亲生母亲,他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到这里来,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永远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永远的意义。小喜朵是他最亲近的伙伴,从前他们总是一同吃住一起玩耍,但后来只剩他一个人时,他渐渐理解了时间的含义时,他懂了,永远就是没有时间。
他的伙伴永远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