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松》娜沐罕

11、第 11 章

　　不过云松只是仅仅解决掉了五分之一，而在林间活跃着的蜘蛛人众多，不是光凭他一己之力就能除掉的。

　　蜘蛛人的舌头细密如针刺，吐舌间便能一秒捅穿人的心脏，那人连呼救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数道来自四面八方的丝线一齐刺如，待丝线抽离时，就只剩干枯的骨架以及薄薄的干皮。

　　也有丝线直插入人的头颅，从眼眶进去再从嘴巴穿出，丝线汲取血肉的速度难以用肉眼察觉。银丝转变为红丝，顷刻间人已化作人干。

　　在场现状惨不忍睹，二十多名布衣族损失过半，云松和队长他们已经在极力挽救，但明显抵挡不过，实在打不过还是撤退为好。

　　“大家往这边走！”场面混乱之际，队长喊道。

　　于是幸存的几人开始往队长所指那边靠近，云松不跟怪物硬碰硬，而是以周旋为主，在它们吐出丝线时，他借用树干枝叶灵活躲避着。

　　在双手握住树枝时用力一抬，便翻身上了枝干，丝线紧紧跟随着他跃动的脚步，他有意在树枝间兜转延长时间。

　　丝线只顾追逐目标，不经意间已经死死缠上了大树，等云松翻身跃下而蜘蛛人想要再紧随其后去追赶时，才发现无论怎么用力撕扯舌头都依旧跟树枝难解难分。

　　云松凭借一己之力，为大家尽量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最后只剩他和队长留在这里殿后。

　　估摸着大家暂时远离危险后，他俩也不再与敌人纠缠，撤离时身后的蜘蛛人依然穷追不舍。

　　就在刚才的混战之际，队长被丝线缠住了右脚，幸亏他在吸血针芒扎进血肉前解决掉了那只怪物，才得以脱身，不过那线勒进了他的骨肉。

　　现在每做一步动作，脚踝处的痛处都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他只好一瘸一拐地尽力拖着身体移动。

　　血液随着他的脚步滴滴答答地渗出，他的行迹后留下了两串血痕，身后的蜘蛛人嗅到人类血液的气味更是饥渴疯狂地狂奔。

　　眼看着怪物就要追上来了，本在前面跑着的云松转头看到队长没能跟上来，连忙返回，见他脚踝受了重伤，立刻提出要背着他逃跑。

　　“你先走吧，不用管我了。”队长一把推开他。

　　云松知道这人是怕连累他，不过不到山穷水尽时他绝不可能丢下人不管。先尽人事，而后听天命。

　　“上来。”他也不多费口舌，直接在人面前蹲下，怪物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云松又一副你不走我也不走的强硬态度，队长只好顺从地趴了上去，将自己的身体交给了这具不算太强壮的身躯。

　　队长不光是成人男性，还是个肌肉强壮结实的士兵，林间坎坷难行，更别提背着伤员了，半小时后，云松有些呼吸不稳，额头上渗出大颗的汗珠，随着他的脚步滴滴落下。

　　这时他注意到有棵树干上扎着硕大无比蜂窝，这是个反击的绝佳时机。

　　于是他问队长，“还有子弹吗？”

　　队长把枪递给他，说：“还剩两发。”

　　“足够了。”他接过枪，继续提速跑到那棵树下，站在原地等待身后的蜘蛛人即将追上来时，枪口对准蜂窝，子弹飞射而出。

　　“嘭！”枪声过后，目标应声落下，赶来的怪物见从树上掉落了个什么东西，自觉地吐舌去接，丝线卷上去的顷刻间千只蜜蜂密密麻麻地扑面而来，这些蜂与众不同，它们通体发红，犹如块块细碎的烙铁。

　　它们从叶间嗡嗡作响疾驰而来，如大团红色的火焰，焰火将接住蜂窝的蜘蛛人卷入其中，剩余怪物当然也难逃厄运，火焰窜烈的速度极快，被它们席卷过的地方只留下纤细干瘪的骨骼，蜘蛛人的骨骼中空，被风一吹便轻飘飘地倒地，连片落叶也没能激起。

　　森林中的万物生生相克。队长告诉他，蜘蛛人也属于异兽族，异兽族群本就是由地球原住民动物构成，不过它们经历过场大规模的基因突变，进化出极其狂暴凶险的攻击能力。

　　云松只管背着人逃命，在确保远离危险后，他这才将人安置下来，并替他包扎伤口，队长看着他手上娴熟的动作，又回忆起他敏捷的身手，提出一个疑惑已久的问题，“这些你是从哪学来的？”

　　云松闻言手里的动作一顿，接着继续用布条麻利地包裹伤口，淡淡地回了句，“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队长说。

　　简单包扎过后，云松抬起头看着他，神情漠然，“好像从我出生就会了。”

　　队长只当他是说句是笑话，真人不露相不便透露隐私而已，也不再追问什么，揶揄道：“这算神明的启示了吧。”

　　他不理会这人的打趣，只是提醒了句，“我们该走了。”

　　随后他接着搀扶着伤员朝大家离去的方向赶路，他猜测那些人应该不会走得太远，他们一起经历过多次危难，早就锻炼出了相互之间的默契配合，按照常理人们就在前方的某处等待着。

　　云松和队长在不久后就走出了那片果园，再走过一小程平地后，眼前的景象依旧诡异而奇异。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堵直冲云霄无边无际的雾墙，站在墙外也能感知到雾气之浓重，他们完全看不出墙内的世界之分毫。

　　雾明明是虚空的气团，但这里的雾仿佛是被塑造了形体，直直地以墙壁的形状矗立着，宽度和高度都向外无限延伸着。

　　看来要想绕过它是不行不通的，想要越过只能穿行。

　　此外再无别的路可供选择，看来他们的队友已经进入到了雾内，于是他们也同时走了进去。

　　刚迈入时墙里的雾比在外观望时更浓更厚几分，满眼灰暗雾蒙蒙的状态，一切都虚空难测。但再往前探出几步后，浓雾又逐渐自动朝后退去，渐渐地消散了。

　　现在雾散而尽，云松的周身只有漫无边际的茫茫平原。平原上寸草不生。

　　他的脚下只有土地，抬头只见阴沉灰暗的天空，环顾四周，队长的身影也早都不见，他们在刚踏入浓雾时就走散了。

　　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平原甚至连起伏也无，没有限度，没有边境，站在这里真仿佛天地间只剩他独自。

　　在没有山川没有走兽了无生命的浩然天地间行走，连思绪也无。漫无目的地走了不知多久，他忽然没有任何前兆地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去，看到身后远远跟着一道人影。

　　他不动时，“影”也站在原地不动，人跟“影”僵持了几分钟后，影朝他走了过来。

　　他静待对方走近，随着距离的拉近，他逐渐能看清“影”的身形样貌，直到两人面对面时，他更是惊得瞳孔放大。

　　这个人是云松最陌生也最熟悉的人——自己。准确来说是几年前的自己，他们从外表来看一模一样，如同是克隆与本体之间的对峙。

　　可一样的躯壳，完全不同的自我。

　　在面对他时，“他”的眼神刹那杀机四起，浑身裹挟着地狱而来的严寒萧肃，似乎是蛰伏在体内的力量即将蓬勃爆发。

　　他在面对“他”时，心中的感受是难以启齿的异样，那种感觉名为恐惧，某种藏在灵魂深处的颤栗，唯独过去的自己是他最不想面对也不能接受的人，他最恨的自己。

　　无人知晓，云松曾在无数的午夜梦回中自杀而解脱，跳楼、溺毙、分解……

　　死亡完成，灵魂安宁，他的内心才能得到片刻的舒缓。不过梦醒时，醒来时，他依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现实无比扫兴，他还活着，痛苦而无解地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