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约会的薯条

3、第二章：案件（二）

　　“滴——”
　　现场已经被封锁起来了，晏河从终端中调出自己的工作证，对着安保智能扫了一下。
　　“晏部长。”案发现场里，最先赶到的警员庞雷站起来和他打招呼。晏河摆摆手。
　　“死者心脏被捅了一刀，身上没有其他伤口，初步判断这个是致命伤。”庞雷说，“凶手也被我们控制住了。”
　　“就在现场？”晏河问。
　　“对，是他的家用智能。”
　　“什么？”晏河更疑惑了，“家用智能？”
　　“对，技侦人员已经调出它的名字了，叫‘维达’。”庞雷正准备领着晏河向里面走。
　　维达？
　　晏河愣住了。
　　这不是二处刚送给朴斯文的“礼物”吗？
　　它杀人了？
　　晏河大脑宕机了。
　　二处研发的智能杀人了？？？
　　“封锁所有消息！”回过神来，他立刻对现场的人说，“今天现场的所有案件细节都不准对任何人说！”
　　晏河维持着表面上的稳定，内心一阵惊涛骇浪！
　　如果是因为机器的质量问题......晏河立刻把这个想法从大脑中驱逐。
　　怎么可能呢。
　　在地球时代时，人类就已经研发出初级人工智能了。随着时代的发展，到现在的“全人类联盟时代”，人工智能的研发水平已经达到了非常高的高度，不仅体现在智能的多种分类，功能的精细和全面，还有机器的成品率。这么多年来，别提中央的二处了，就连外环星的工厂里生产出来的机器人，残次品率和废品率都只有0.000001的概率。
　　更何况自从联盟成立以来，二处研发的产品就没有质量问题，从来就没有！
　　这一定是一场恶意谋杀。晏河想。
　　“让技侦的人现在去拆维达的芯片带回九处，检测……”
　　“晏部长，不要抢别人的工作啊，你是没工作吗？”
　　晏河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晏河循声望去，看见对方的脸后慢慢眯起眼睛：“尤金。”
　　来者满脸吊儿郎当的样子，身上一股浓烈的酒味，齐肩长度的金发披着，正是即将——24点后上任警卫支部部长的尤金。
　　此人是圈内出名的纨绔，是一个就算做了知识植入手术也样样不懂的废物。之前几年，他的家人一直在帮他申请九处的工作，最后都被晏河压下来了。结果晏河刚一走，他就接过晏河的位置，直接当部长。
　　这个打脸的事实，让晏河脸色更差了。
　　“前几年我就领略过晏部长‘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现在我也工作了，就更能体会到晏部长这种态度的可贵，”尤金拿走一名警察的终端，装模作样地看现场照片，“但是，现在我才是警卫支部的部长，这里，应该是我负责吧？”
　　你，你能干啥？晏河想。
　　“那你去啊，都到现场了还看什么照片啊？”晏河懒得和弱智小孩计较。
　　正好自己刚刚给了侦查方向，他不担心这些警员会走岔路——毕竟这些人都是他的老手下。而且说实话，现在他也不需要管这件事了，又不是他的工作。
　　晏河再对庞雷交代了几件事，准备离开。
　　“这个机器人杀的是吧？那好，现在我们就去把这个机器人的制造商找到，先重重罚款！”
　　还在工作的警员听到这话，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晏河也停下脚步。
　　罚款？
　　好清奇的角度。
　　“......哦，这是二处研发的机器人是吧......那咋了？我管它是谁研发的，出现这么大的事故，这个机器人当初是怎么走出厂的！让二处集体切腹谢罪去吧！”
　　尤金还想再说。
　　晏河听不下去了。
　　“你觉得是生产问题是吗？”晏河快步走到尤金旁边说。
　　“难道不是吗？”尤金疑惑又不爽地说， “《联盟智能手册》上说，一般而言，智能会因为中枢控制系统问题导致自身出现错误操作，不能工作等问题吗？”
　　知识植入植傻了这是，晏河在心中无奈地叹口气。
　　“那你调记忆的时候能不能调全啊？这后面还写了，智能若出现非正常现象，则不能单纯以‘故障’对问题下定义。”晏河忍住了对他翻白眼的冲动。
　　尤金想了想，“哦”了一声。
　　“还有一条，《联盟智能法案》规定，人工智能若杀人，则首先判断原因，到底是故障问题还是人为篡改。”
　　晏河说：“也就是说，我们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问题，所以，我们要先拆除芯片，懂了吗？”
　　尤金现在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么搞笑。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晏河：“当然，新官上任，不懂这些很正常。”
　　尤金：这个台阶给的......不爽！
　　果然，晏河接着对尤金说：“还有，这个案子的调查权归我了。”
　　“啊？！”尤金不乐意了，脱口而出，“不行！你都不在警卫支部了还阴魂不散！”
　　“啊，这么讨厌我啊？”晏河笑了声。
　　尤金气得脸都红了。
　　“可惜不是我死缠烂打你——案子发生的时间，不在你的任期时间内啊，”晏河转头，随便问一个警员，“死亡时间确定了吗？”
　　“确定了，”警员飞快地回答，“维达在杀人后就冻结了，我们查看了它的运行记录，是在23点20分冻结的。”
　　“23点20分，”晏河再看向愠怒的尤金，悠悠地说，“这个时间，严格来说，还在我，身为警卫支部部长的任职时间范围内。”
　　“而且，”晏河抬起手臂按下手掌，向尤金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我刚刚请示了约翰部长，这是他的回复，你看一下。”
　　“叮——”
　　尤金的终端配合地响了一声。
　　尤金的脸阴沉得都能拧出水来，他一字一句地咬牙念着：“......对于晏河部长的要求，予以同意？！！”
　　尤金猛地抬头看向晏河。
　　晏河向他亮起刚刚发来的调查令：“现在，你可以走了。”
　　可恶的晏河！
　　之前就是因为他老是卡简历，自己好几年都进不了九处，被身边的人嘲笑。现在终于熬走他了，居然还能压自己一头！
　　尤金扭头就走。
　　“等等。”晏河喊住和他擦肩而过的尤金。
　　“快说！”尤金不耐烦地说。
　　“把你头发剪了，《九处执勤简章》规定，行动处一律短发，”
　　“注意点自己的言行举止啊尤金部长，好好干。”晏河笑着说。
　　尤金怨愤地瞪着晏河，伸出的手指指了又指，最后还是重重放下，转身离去。
　　终于把显眼包支走了，晏河神清气爽，对在场的人说：“不早了，留几个人和我一起把尸体和维达送到九处，剩下的人就可以走了。”
　　晏河点了几个人，和他们一起行动。这时，他看见几个警员推着一辆自由折叠车，车上躺着的就是维达。
　　这就是维达。
　　它全身都是用高硬度可伸缩材料制成，泛着银色的光泽。暗红色血液喷溅在它身上，灯光照耀下触目惊心。
　　晏河对旁边的警员说：“朴斯文的女儿呢？”
　　“他的女儿和他不住在一起，”警员回答， “我们是收到了维达自身的报警才来的。刚刚已经将死讯通知给她了。”
　　这个智能的“紧急系统”没问题。
　　更不像是故障问题了。
　　“明天让他女儿来九处配合调查。”晏河说。
　　“是！”
　　晏河指了指维达的手：“这就是它杀人的工具？”
　　他指的是维达手上的菜刀。
　　“对，这是朴斯文家厨房的菜刀。”警员说。
　　“把它拿下来吧，用证物袋装起来。”
　　警员上前，尝试着把刀从它手中拔出来：“......诶？”
　　晏河转头：“怎么？”
　　“是我的问题吗......拔不出来，”警员一脸吃力，“诶？我再试试。”
　　晏河看着他：“拔不出来就算了，不用......”
　　“嗬！”
　　警员握着菜刀：“拔出来了！”
　　“装起来......”晏河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
　　“滴——”
　　“滴——”
　　“滴——”
　　在场的人都听见了，他们四处找着声源，目光最终都落到——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快跑！”晏河意识到不对，大声命令，“维达要爆炸了！”
　　刚刚围着维达的几人立刻跑开！
　　“轰！——”

　　“咳咳咳咳咳！”
　　好在维达只是个有罪的机器人，不是装满炸药的炸弹，它的自爆除了把自己炸成绚烂的烟花，没对九处的人造成什么伤害。
　　这个操作颇有“宁死不屈”的气概，但场上的所有人都不想赞扬它这伟大的品格。
　　当黑烟淡些后，众人对着中心的那团黑乎乎的物质皱起眉头。
　　技侦员顾不上危险，跑到那堆黑灰前，用镊子仔细挑拣，许久，他抬起头，对着众人摇头。
　　晏河心里一凉。
　　中枢芯片毁了。
　　这下更有“宁死不屈”那味儿了。
　　晏河却没有刚刚那么狼狈，快速整理好状态。他下命令：“没关系。我们去申请去二处的调查令。这些从二处出来的智能运行数据都会自动云一份到二处的数据库里。”
　　“少一片芯片不会要了我们的命的。”晏河重重地说。
　　“还有，好好弄明白维达自毁的原因。”晏河说。
　　也不知道能不能申请到调查令。借着低头，晏河捏了捏眉心。
　　下一秒他就抬起头，一脸严肃：“还按照我们之前的指示做，解散！”
　　“是！”
　　维达自爆......
　　真就这么巧，自爆了吗？

　　　“不是。”朴芮美否定。
　　问讯室内，两名警员正在对朴芮美问话。
　　“不是，”她再一次强调说，“虽然我和父亲没有这么亲近，但不代表我不爱我的父亲，更不用提我会杀了他。”
　　晏河透过玻璃看着朴芮美。
　　根据联盟的八卦消息，朴芮美和父亲朴斯文关系一般，从朴芮美上初中时两人就分开居住的。就像这次——朴芮美知道父亲被刺致死，也是和警员商量着第二天白天再来警局接受调查——因为有实验走不开。
　　父女不和？
　　晏河决定再观察观察。
　　“那你觉得，是谁杀了你父亲？”警员又问。
　　“不知道。”朴芮美干脆地回答。
　　“老大，”庞雷把朴芮美的资料给晏河——在执行任务时，晏河更喜欢手下喊他老大，“朴芮美今年本科毕业。巧的是，她研究的正好是智能制造方向！”
　　晏河接过来。
　　智能制造专业。
　　父亲死在智能手上。
　　父女不和的传闻。
　　晏河沉思着。
　　庞雷接着补充：“根据调查，朴芮美的成绩非常优秀，现在就有智能公司在挖她，但她都拒绝了。”
　　晏河左耳戴着的的工作终端连着问讯室，接着听警员的问讯。
　　这是，一名警员进来：“老大，我们刚刚去问了朴斯文的秘书和他的好友，得到了一个信息。”
　　“说说看。”
　　“朴斯文老人精了，和同事下属关系很好，平常也不容易生气。但他和一个人特别不对付，身边的人都知道的那种。”
　　“谁？”
　　“成俊。”那名警员把成俊的资料发给晏河，“这是他的资料——成俊，蓝玫瑰区区科研院科研员，是智能组的组长！”
　　晏河眯起眼睛。
　　又一个智能研究的。
　　“问她知不知道成俊。”晏河对问询室说。
　　“你知道成俊吗？”警员问朴芮美。
　　“嗯？不认识。”朴芮美说。
　　她不知道很正常，晏河说，别说这对父女了，就算天天住一起的家人，父母也不会把自己讨厌的人告诉自己的孩子。
　　问询员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朴芮美都回答了。晏河一直跟着问询，直觉朴芮美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了，你可以走了，感谢你的配合。”警员说。
　　朴芮美走出闻讯室，在门外碰见晏河。
　　“晏部长。”朴芮美镇定地和他问好。
　　“节哀，”晏河说，“但一些原因，我还想问你几个私人问题。”
　　“你说，但是我不一定回答，见谅。”
　　“你为什么不答应何氏集团的邀请？”晏河刚刚在朴芮美的资料里看见她拒绝的公司里有何氏，“何氏开的条件是你收到所有邀请里最丰厚的一个，而且何氏集团是全联盟顶尖的科研公司之一。”
　　“何氏？你说的是致逸集团吗？”朴芮美答，“因为我想进二处。”
　　二处。
　　“这样啊，”晏河说，“那我再问一个私人问题——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成嘉杰的人？”
　　“认识，”朴芮美说，“和我一个班。”
　　“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
　　“专业成绩不行，但挺上进的。”朴芮美简洁地说，“他怎么了吗？”
　　“没什么，”晏河说，“今天谢谢你能来。”
　　“没关系，好在结束得早，我还可以回学校跑实验。”
　　“跑实验？不是已经毕业了么？”
　　“是补充任务。”朴芮美也不多说，“告辞。”
　　晏河目送她离开。同时，他遇到了去申请调查令的警员。
　　他们一个一脸无奈，一个一脸愤怒。
　　“怎么回事？”晏河问。
　　“老大，我刚刚去申请了，结果监察处不批！”一脸愤怒的警员说。
　　“不批？”
　　“对啊，”另一位说，“他们说，我们的调查会触及他人隐私......”
　　麻烦了。
　　二处数据库里存着的不只是维达一个智能的数据，而是各种，大到军用重甲，小到一处的人家里的智能，稍有不慎就会暴露他人隐私，甚至会有暴露军事机密的风险。
　　这也就是晏河之前担心的——维达说到底只是个家用智能，它又不是杀了蓝玫瑰区的所有人，监察处会根据利弊，不批调查令。
　　“没关系。”晏河说，“我们找一个二处的人一起去。”
　　这也是一个办法——二处的人会衡量这件事的风险，如果有二处的人一起去，就相当于给监察处吃了颗定心丸，因为这代表着二处会把控这件事的走向。
　　但是，这个人去哪里找呢？
　　晏河皱起眉头。
　　警员们也一脸苦瓜样——他们都知道他们老大特别讨厌自己的工作要裴泉澈帮忙，尽管裴泉澈是二处处长。
　　对，裴泉澈是二处处长，这个身份不仅给他自己带来了很多荣耀，还给他的爱人——晏河，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老大明明那么优秀，却时时被别人冷嘲热讽。
　　如果晏河让裴泉澈帮忙——
　　警员们都能猜到那些人要说什么。
　　“我来找人。”晏河果断说，“我记得朴芮美是联盟大学的学生来着？二处和联盟大学有学工相促的计划，可能她认识一些人。”
　　晏河正准备给朴芮美打通讯，自己却接到一个通讯。
　　晏河同意通讯：“你刚刚拒绝我的调查令还给我发通讯？”
　　来者正是监察处处长——昆·夏利。
　　监察处独立于其他处，所以没有“数字歧视”的恶习，加上晏河出任务基本上都要到他那里“报道”一次，久而久之两人就熟了。
　　“不怪我，你自己想想这怎么批？”夏利无辜地说。
　　“没怪你没怪你，”晏河敷衍地安慰他，“所以什么事？”
　　“帮你找了个二处的人做风险评估。”夏利开门见山。
　　“啥？”晏河苦恼的问题被从天而降的答案解决了，有点懵，“你找了人？这么好心。”
　　“服了你，”夏利在屏幕上翻了个白眼，“毕竟这死了人，不批有点不讲道理。而且裴处长不是不在吗？也不要麻烦他的好。”
　　“我也觉得，”晏河深表赞同，“所以是谁啊？”
　　“他已经去了，估计快到你们那里了，”夏利说。
　　同时，外面有人走进来。他一身白大褂，带着黑框眼镜，一脸死板的样子。
　　“晏部长。”他对晏河说。
　　“戴维，裴泉澈的副手，二处副处长，你应该认识。”夏利说。
　　是他。
　　晏河看向戴维。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