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将军少年时》聪明瓜瓜

2、 偏 心

　　砰砰砰…

　　宋知遇用湿帕子擦了擦脸，整理衣衫，“就来！”

　　快步走至门前，打开门。

　　吱呀——

　　“堂姐，你怎么来了？”宋知遇说着便往后退，让其进屋。

　　李淑扶了扶头上的金钗，瞪起眼睛，“怎的？我竟来不得！”

　　她皱眉打量着屋里老旧的物件，嘲讽道：“不愧是江南的‘富庶小姐’，还挑拣起人啦！若不是我阿娘让我寻你去前厅，我才懒得来你这偏院！”

　　“那堂姐要进来坐坐么？”宋知遇垂着眼眸问道。

　　“切，不必。人都齐了，就等你啦，快些！”

　　“好。”

　　宋知遇关上门。使眼色唤嬷嬷过来，“嬷嬷，小初他们呢？顺利吗？”

　　“姑娘放心，一切妥当。我给姑娘再敷一下眼睛，消消肿。”

　　闻言，宋知遇紧绷的身体舒缓下来。让嬷嬷帮着打理面容，确认看不出红肿，换了一身衣裳，往前厅走去。

　　前厅言笑阵阵，好似一切都未发生。就是一幅一家人团团圆圆、幸福和乐的景象。

　　宋知遇想到父母的惨死，心道：“好一群狼心狗肺之人！”她紧握拳头，平复心情。缓了片刻，面带笑容地从容走向前厅。

　　姑母李芳模仿着小女儿情态引得祖母笑意不止，表姐秦竹哼哼着像是在“气恼”母亲与她争夺外祖母的爱。大伯一家看着姑母的孝心也纷纷用笑意来表示赞赏和理解。而坐在首位，闭目养神，全程不曾说过一句话的威严长者则是整个家族的“掌舵人”。若说他一言不发是因为他的思想游离在外，其实更应该看作整个家族貌似在他的掌控之中。

　　李芳余光瞟到一抹青绿色，停下言语，整个大厅慢慢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来人。宋知遇身着青绿色上衣，踱步而来，星灰色的裙摆随着踱步晃动，光影流转像是一幅水墨山水画。

　　宋知遇快步走至厅内中央，将右手叠于左手之上，五指并拢，躬身颔首道：“知遇问祖父祖母安好。”

　　“起来吧，坐”，李老太太道。

　　宋知遇跪坐在席位末，整理衣裙之际，察觉到盯着她的视线，坐直身子回视。

　　姑母面色阴沉却又嘴角含笑，别扭极了。她阴阳怪气道：“也不晓得知遇昨夜做了什么春秋大梦，竟睡到此时！”

　　祖母闻言应声道，“确实懒惰，现在的小女娘不像我们那会儿。我们那会儿在她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嫁入夫家，操持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哪有如今女子的好福气。在家中吃十几年白饭，就继续去夫家享清福喽！”

　　急言急色，仿佛生怕小辈不知她过去的艰难困苦好令他们千恩万谢如今身处‘福中’。便是此刻身在困苦之中也不应与外人道，毕竟在祖母受过的‘苦难’面前不值一提。可她却忽略了出生年代，祖母生于乱世，其寡母拉扯四儿一女长大成人已是天大的好运。何况如今李家父子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李家二郎在外经商，银票一箱箱的往家里送，哪会有什么苦日子。

　　宋知遇立直身子，垂眸道：“祖母，昨夜雨下得大，孙女院儿里冷冷清清的。我思念父母弟弟，因而睡的晚了些。况且孙女不知发生何事，先前姑母也未曾下个帖子，今日来的竟这般早，未曾远迎实为过错。”

　　“嗯，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的孙儿快回来了！”

　　李家大郎与二娘子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李家老太一想到孙子，面露喜色，“从出生到现在我还没见过他呢！你母亲不好生养，让我求菩萨告奶奶地愁了好些年。谢天谢地，总算生了一个小子才不令二房绝后。也不知前些年你父为何在外拼命赚钱，赚那么多，膝下仅有一女，还不是全便宜了外人。” 李家老太气鼓鼓地拨弄手中的佛珠串，“如今好了，虽膝下只有一子略显单薄，但好歹家产有个落处。”

　　宋知遇沉默不语，垂眸静坐。

　　“母亲，”李芳见母亲一门心思的想着孙儿，亲昵地挪至老太太身边，倚靠在侧，“竹儿好不容易回来京城一趟，母亲可得让知遇和淑儿带着她认认路、见见人。”

　　李家老太闻言连连点头赞许，“你说的是，我竹儿这般样貌出众的女娘合该配个京城的才子。‘才子配佳人’，自古就是这般。你那婆母怎就给我竹儿找了那么个破落户。”

　　“母亲，”李芳无奈叹道，使眼色给李家老太，让她莫要在小辈面前说这些。

　　“知遇，我听人说在江南的富贾之家多在春夏两季办赏花宴。我今晨来了府上，就觉得香气扑鼻。去了后院一看才知道，‘豆绿’开花儿啦！此花盛放期短，曾有人言‘绿玉值千金’。”

　　李芳将话头转向宋知遇，见其不应和，转头说服起了老太太 。

　　李老太太养花偏爱大红大紫之色，实是不解孙女为何对这绿花情有独钟。但前几年建房时就和老二家的说好了，她住前院，老二家的住后院。后院的地界自是人家想种什么便种什么，不好插手。

　　李芳知晓母亲一向不喜赏花品茗等风雅之事，想了片刻，柔声道:“母亲，咱们家盖了这宅子还未宴请爹爹和哥哥的同僚、家眷来家里坐坐。况且咱家的宅子修的这么好，合该让您的老姐妹们来看看您这好日子。”

　　“再说了，后院的‘豆绿牡丹’开啦！此花稀有，又因花期短难得一见。还有人说这花值千两黄金呢。”

　　“就后院那片绿花？”李家老太摇摇头，像是不信。“罢了，在朝为官免不得来往应酬。男人们在朝上‘拼杀’，我们也不能拖了他们的后腿。人情往来可是一门学问。”老太太感慨道。

　　“知遇啊，你在江南长大，这宴席就交给你了。”

　　李淑闻言翻了个白眼，挣脱开母亲压制的手。嘀咕道，“偏心，切！”

　　“是，祖母。”宋知遇淡淡地撇了她一眼，颔首领命。

　　“芳儿，这回宴席上定会来些小郎君。机灵些，可得帮我竹儿把握住了。”李家老太宠溺地点着李芳的额头。

　　“知晓了，母亲。”李芳含笑道。

　　“好，知遇下去准备吧。我和你姑母回房说些体己话。”

　　“是。”

　　众人纷纷起身告退。李芳搀着老母往内室走。

　　进了内室，李芳急言道:“母亲，祐青实在是太不懂事啦！离家多年也不常写信，每次写信必有一句‘知遇安否？’这不像关心倒像是觉得我们平日刻薄了他女儿去。”李芳一边控诉一边将剥好的橘子递给李老太太。

　　老太太笑着接过女儿递来的橘子，思量片刻，说道：“对，祐青确实不太像话。但依我看，也说不定是你那个弟媳在背后挑唆。为人父母只会担心你们在外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哪里就贪图你们的银钱啦？”

　　说到伤心处，老太太抹起了眼泪。

　　见母亲伤心落泪，李芳也跟着哽咽起来，“母亲，不提这些伤心事儿啦。”

　　“宴席您怎么全权交给知遇去办？我看大哥家的淑儿可是个利落人呢！”

　　“就她？白眼狼差不多。”李老太太冷哼道。

　　拉起女儿的手，“你不知道，知遇未在我身前长大自是不甚亲近，这我也认了，毕竟我当年身子不爽利 。她是人家外祖父带大的，虽然我不喜欢她那个外祖父但人家好歹是做过帝师的人，才能、眼界与常人定有不同。这几年我时常观察知遇，这孩子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心性极好。虽然终日像个闷葫芦，但时代不同了呀，这般低眉顺眼的小女娘反而更好嫁些。她虽从不外露才华，但我想也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让竹儿时常跟着她学学，万不敢像淑儿那般蛮横，嫁人后会吃苦头的。”

　　“母亲，我晓得了。可您有没有想过，若让知遇全权料理府中事务可会让她攒下私库？我看她今日那身行头可不便宜。虽然她父亲每年往家里寄不少银子，但长安不比乡下，吃穿用度、人情往来，哪一件事不需要白花花的银子来办。祐青是给了银钱，可屋里屋外这么多事，哪件不是我和哥哥跑前跑后？若是自家小辈花了，我们也不说什么。可那知遇姓宋不姓李，她归根结底不是咱们李家人啊，母亲。”

　　“你说的是。”李家老太太面色严肃，沉思道。

　　“芳儿，”李家老太太握住女儿的手，“你也知道你那嫂嫂与我不和。前些日子他们买宅子我明里暗里贴了不少，她在今晨才会这般和颜悦色。我都清楚，儿女大了要房要地，巴不得我们早死腾地儿。”

　　“母亲，说的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您会长命百岁的。”

　　李芳变了脸色，明面安慰心中暗道:“好呀，我就知道你时常贴补我那俩兄弟，明知我日子艰难，也不知道接济接济我。”

　　“这确实是个问题。芳儿，你在旁边给她搭把手，看着点。”

　　“是，母亲。”李芳屈膝颔首道。

　　“下去吧，我歇会儿。说了这么久的话，累了。我都让人收拾好了，你和竹儿住后院主屋，舒服些。等你弟弟回来了，腾地儿就是。”

　　李芳走进知遇住的碧岫阁。

　　“嬷嬷，你安排几个家丁再打理一下花草，湖边也要设上牌子防止有人落水……”

　　“知遇，”李芳唤道。

　　“姑母”，宋知遇起身见礼。

　　“都先下去吧。”宋知遇屏退下人。

　　“忙着呢，你祖母怕你累着让我这个做姑母的来帮帮你。”李芳四处看了看，“宴请宾客的单子呢，我拿去看看。”

　　“多谢姑母体恤。”宋知遇含笑道。

　　“嬷嬷，把册子给姑母。”宋知遇扭头吩咐嬷嬷。

　　“是，小姐。”

　　嬷嬷将册子递给李芳，她笑着接过，“侄女，要不都说你办事妥帖呢！我在屋外听你吩咐下人办事那叫个井井有条。我年纪大了，认人多些。我就先回房帮你细细察看宾客名单，看看有没有多了漏了的。这可是个费眼活！你接着忙。”李芳向外走去。

　　“姑母慢走。”宋知遇起身行礼。

　　“小姐，”嬷嬷担忧地看着宋知遇，“你这姑母可不是省油的灯。哪里是帮咱们，分明是借着宴席给她女儿相看夫家。我呸！身边有人看着，咱们怎么走？可怜你父亲母亲。”说着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嬷嬷，莫哭。‘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知遇看着窗外的竹子道。